第21節
好在客廳日光遛了進來,也涂亮了一切。 床上,被子只被掀開一角,一只粉白色安撫兔闔目而眠,似乎睡得很香。 書桌,數位板斜放,旁邊擱著水杯和零食袋,顯示器仍是待機狀態。 窗邊,小茶幾,有一只本子,上面幾張紙,被一只鉛筆壓著。 陳灼挑了那里,剛好兩張木椅,適合談事聊天。 不假思索往那走,仙貝跟在他后面,心里七上八下,不會是……讓他看出什么端倪來了吧? 畢竟她昨天換完鞋就驚慌失措,頂著大紅臉奔回房間。 該不會要來和她鄭重聲明……嚴禁對房東產生奇怪的感情吧…… 快到目的地時,陳灼突然駐足。 心有九曲回腸的仙貝,差點悶頭撞上他后背,好在及時剎住。 陳灼停在原處,許久沒有再向前一步。 仙貝困惑,悄悄從男人背后探出上半部分腦袋,想要找到他止步不前的 下一刻,瞳孔猛然張大,仙貝每一根神經都彈跳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細胞在尖叫! 她忘了,她居然忘了—— 昨夜睡不著,就扯了張素描紙坐到窗邊,一邊傻兮兮癡癡笑想象,一邊勾繪出了陳灼的長相。 人物速寫,雖然只是半成品,但已經……很清楚地…… 能看出是誰——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這條彈幕要把腦袋撐爆,仙貝驚得一身汗,臉慘白,更不知如何緩解當下窘境。 眼眶都發紅,一咬牙,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出去,想把那張素描收回畫冊。 你什么都沒看到…… 你眼前的都是幻覺…… 哪怕在心里重復念叨毫無效力的咒語,進行自我安慰。仙貝的窘迫尷尬,也不能得到一絲一毫的緩解。 就在她那雙白到無血色的小手,快摸到那張人像畫時—— 男人手長腿長,臂膀一伸,已經快過她,將那幅素描掌控到自己手里。 仙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飛去很高的……遙不可及的地方…… 更…… 更窘了…… 要死了…… 生不如死…… 誰給她痛快一刀…… 可以有個地洞讓她掉進去嗎…… 尤其男人還特意放下手里奶茶,抬高了那幅畫,像是要一心一意,認真端詳。 仙貝頭皮發麻,從上面脖子到腳脖子,都是涌涌寒流,不止不休。 宛若置身刀山火海,承受十大酷刑,仙貝盼望著,無比期盼自己能夠隱形。 可幻想僅僅是幻想,她只能束手無策地,由著陳灼旁若無人地看。 各種猜想帶來的緊張感,讓仙貝的下唇,都快被自己咬腫。 過了一會,陳灼突然意味深長:“這畫的,有點眼熟……” 仙貝立即死不承認搖頭:“不……不是……” 男人立即沉默下去,半晌未再啟唇。 在懷疑么。到底要不要承認啊,仙貝急得鼻子酸,還是承認吧,死就死了,把她趕走也是她咎由自取。 又小幅度點頭:“是……” 在試圖辯解一下吧:“就只是……練筆……” 給出的借口連自己都不信。 低著腦袋,仙貝抽了兩下鼻子,剛那些眼眶中的泫然欲泣一并吸回去,她就瞄到那張速寫被擺回了原處:“練筆而已么,” 原先那筆那只手,把桌上奶茶端起來,遞到她眼下。手的主人含笑:“我還以為是這個奶茶的擬人?!?/br> 什么…… 擬人…… 慌張被困惑擠走一半。仙貝原先攥緊的雙手,慢慢松開,抬起,接過那杯奶茶。 溫溫的,恰好貼上她冰涼的手心。 視線在觸及杯身時,陡然一頓。仙貝愣在原地,本來蒼白如紙的臉,逐漸浮上了薄紅。 只因, 杯子上面粘貼的標簽,小小黑色正方字,清楚印著: 原味三分甜。 第十七章 陳灼走后,仙貝一頭栽倒在床上。 把臉埋在枕頭里,好久好久,直到呼吸不過來臉憋得通紅,才撐起上身。 腦海里滿是陳灼剛來找她時那句話,“我還以為是這個奶茶的擬人”。 至于跟她商量的什么系列飲品什么擬人授權,她完全云里霧里,只知道點頭、同意。 雖然低著眼,她也能從他敘述的口氣里,腦補出男人認真的神情。 所以,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要把她畫的那張速寫,說成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奶茶的擬人圖…… 是她……聯想的那個意思嗎…… 應該只是逗她?說句玩笑話? 一定是這樣…… 仙貝撅起背,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花板。 心臟又不太好了,自打認識那個人,她的心跳頻率就沒正常過。 摸到手機,想給圓圓發消息,參考一下她的意見,并明確自己的心境。 但點開對話框后,食指停下來,手腕一松,手機又被丟回枕邊。 其實仙貝很確定,她真的、真的喜歡上,這個闖入她貧瘠生活的不速之客了。 這樣忽上忽下,期盼著,也畏懼著的情緒,她在高三時,也隱隱約約感受過。 對方是同班一個男孩子,小平頭,皮膚小麥色,笑起來牙白得晃眼。 她那時已經是班上的獨行客,這個男生,每天晚上會纏著她,要送她回家。 課間cao時,做專題運動,她在前排女孩子的隊列里回頭。結果那男生根本沒轉身,手上動作有模有樣,眼睛卻看向她,視線一撞上,他就沖她笑,仙貝嚇到連忙斂眼。 仙貝一開始是抗拒的,但內心又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絲絲小竊喜,終于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有些心情的破壁,是在男同學和她告白的晚上,胸口的小鹿也是翻騰了一整夜。 朦朦朧朧的,仙貝似乎也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他每天不厭其煩地推上山地車,走在她身側,喋喋不休和她說話的時候,即便低著頭不說話,她清楚觸摸到了那些怒放的心花。 一切終結在一個傍晚。 夕陽西下,看似平常,男孩把她送到小區門口。 傳達室里,突然沖出熟悉清瘦的身影,一把揪住那個男生的校服,隨即跟瘋了一般,破口大罵。 是的,她的mama。 那一天,許多路人都停下,詫異地圍觀著,仙貝站在原地,像被沸水傾頭潑下。 第二天,仙貝被迫換班,那個曾經的男同學,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一周后,有之前的同班女生來找她,說她讓自己朋友成了年級笑話,害得人家不得不轉學。 從此,仙貝再也不敢動喜歡任何人的念頭。 對一個異性產生好感,于她而言,是災難。 可怎么辦,久違的心情,又在這幾天逐漸復蘇,如荒木抽芽。 她無比確定,就是這個,就是喜歡啊。 仙貝把被窩角角罩到臉上,欲哭無淚,質問自己: 仙貝,你到底什么毛病啊。 為什么別人一對你好,你就要動這種歪心思壞念頭呢。 她的房東,一定也知道了。 所以才借著今天那幅畫,那杯奶茶,故意打諢插科過去。 她不能再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