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第十五章 下午六點,仙貝把最后一本丟進紙箱里。 一整天高強度無休止的簽名任務,致使她右邊整條手臂,都酸僵得宛若打過石膏。 圓圓殷切地替她收好背包,拎著朝外走。 仙貝則揉著沉重的胳膊,跟上。 陳灼走在兩個姑娘后面,看著個高的那個,一直對矮點的那個喋喋不休。 到了寫字樓外面,陳灼提前預約的出租已經到點。 他主動接過仙貝的小書包,讓小女孩先上車,然后才跟著坐進去。 仙貝降下車窗,和圓圓揮了兩下小手道別。 車行上路。陽春三月,天黑得比以前要晚。 天邊夕陽,潑下了顏料,暈染出漸變的橘子色。 仙貝靠回椅背,偏臉望向窗外。 男人就坐在身邊,距離很近,她完全不敢看過去。 但他陪了她一天,一定耽誤了不少功夫和時間…… 店里的事不用管么…… 仙貝越想越慚愧,但腦袋也不好意思調回去,就細聲弱氣地說了兩個字: “……謝謝……” 陳灼聽清了,直回:“沒什么。” 仙貝扒拉著無名指,不再吭聲。 陳灼掃了眼腕表,問:“餓嗎?” 仙貝搖頭,中午吃了很多,感覺還沒消化掉。 陳灼“嗯”了聲,把雙手交叉到腿面。 車廂里,安靜許久。 陳灼再一次看向仙貝方向時,卻見小女孩的腦袋正隨著顛簸不停輕晃。 睡了? 陳灼悄無聲息拔高上身,仔細觀察。 起大早,忙活了一天,應該困了吧。 睫毛靜悄悄覆在那,透白的皮膚,依稀可聞呼吸均勻。 陳灼勾勾唇,靠回去,此刻的視角,只能得到仙貝的后腦勺和耳畔翹出來的發絲,被夕照涂成了同樣剔透發亮的橘紅。 唇間弧線攏了回去,隨即又抿緊。 陳灼想起圖書室里,圓圓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其實后來,她還告訴了他許多有關仙貝的舊事。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仙貝剛上初中,申市的重點,成績優異。 仙貝的父母,在她三歲時就離了婚,原因是男方出軌。 離婚后,仙mama對生活充滿埋怨,并把這種情緒施加到女兒身上,近乎偏執地渴望她出人頭地,為自己爭口氣。 而且她是同一間學校的物理老師,為人很嚴厲。 仙貝的樂趣愛好,只要不關乎學習,mama通通不允許,并不斷給以否定。 有一回,仙貝帶同學回家玩。mama回來后,怒不可遏,當著仙貝面,對幾個小孩破口大罵: 你們考到年級前五十才有資格和我女兒玩!否則別影響她學習! 委屈不已的同學們,回到學校,四處宣揚這件事,說x老師的女兒碰不得。 仙貝從此被孤立,盡管她說了無數次對不起。 有時不得已,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同班同學啟唇,他們就故作驚恐回:“我們還是不要說話吧,害怕被你mama罵,畢竟我還沒考到年級前五十。” 后來,仙貝變得越來越不敢說話。 走在校園里,都低著頭,不敢跟任何人有目光接觸。 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怕惹人厭惡。 學生年代,大家年級尚小,鮮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梗沒有足夠理性的觀念來控制約束自己的行為。 所以,他們往往喜歡拉幫結派,去譏嘲攻擊一個異類。 中學六年,仙貝得到的待遇不得而知。她變得越發孤僻,視社交如大敵。 高考時,仙貝背著母親,選了她不喜歡的專業和大學。 母親大發雷霆,直言就當沒這個不孝女兒。 這是仙貝人生當中第一次反抗。 她逃離故鄉,來到寧市。從此,大學四年迄今,仙貝再未回家一趟。 聽到最后,陳灼一整個人,都異常沉默。 最后,圓圓嘆了口氣說:“我咨詢的那個同學,當時也是其中一員,他說現在想想還挺后悔,犯錯的是仙貝mama,并非仙貝本人,卻讓她承擔了一切。他問我仙貝現在怎么樣。我說,她挺好的。” “只是,只能把心里話說給一張紙聽。” —— 出租車緩緩剎停在「中意」門口。 暮色四臨,空氣里有甜味。 淡淡暖光從窗子里淌出來,像人類饋贈自然的溫柔蜂蜜。 見后座無動靜,司機從內后視鏡里探了眼,隨即回頭,剛要開口。 后排男人已經“噓”了聲,止住他要喚醒女孩的念頭。 司機不再吱聲,由著男人在手機上付完錢,再輕手輕腳下車,去開另一邊車門。 仙貝睡得很熟,幾次響動都沒把她吵到。 打量片刻,小姑娘恬靜年輕的睡容。還有陰暗里,如同積了層月光般,皎皎的肌膚。 陳灼俯身進去,直接將她撈起來。 并非打橫公主抱,只是哄小孩的摟法,穿過腋下,提起來,因為睡意丟了力氣的下巴,就自然而然擱到了自己肩頭。 仙貝睡得迷糊,下意識圈住了離自己最近的東西—— 男人的脖子。 圓潤的小鼻頭,有輕輕熱息,噴在他鎖骨。 原本懸著的雙腿,也不自覺蹭到他腰際。 陳灼周身一僵,單手關上車門。 長腿邁開,信步往店的方向走。 直觀的顛簸,讓仙貝腦袋里的瞌睡蟲,抖掉不少。 睫羽動了動,仙貝輕微哼唧了一聲,皺眉,睜開雙眼。 像找點兒存在和知覺,仙貝不禁壓了壓鞋尖。 ……誒……? 腳…… 仙貝大驚,完全清醒。 她的腳!怎、怎么又懸空了呀?! 在哪?? 仙貝嚇得后仰,想看清自己置身何地。 眼下是肩膀么? 這個發現,讓仙貝的心快蹦出喉嚨,她吃驚抬臉,額角卻擦上一片些許扎人的東西。 小心臟又重重一躍,余光瞄過去。 胡、胡茬? 她在陳灼身上???? 被抱著??????? 后知后覺認識到一切,仙貝周身秒凍,隨即血液翻涌,熱量滾滾。 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還摟著他脖子!! 仙貝周身泛紅,如同番茄精附體,剛要收回兩條手臂,耳邊傳來男人問話: “醒了?” 仙貝怔住,不敢再動。 但怎么也不敢……像剛剛那樣仗著睡覺,昏頭昏腦,肆無忌憚吊掛在他身上。 背后,似乎有更為明亮的光,在逼近。 會不會被別人看到? 仙貝心跳加劇,那么緊張,那么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