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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節

    電話那邊所說的方女士,是紀安寧的母親。紀安寧母親正在藝術學校附近給人做模特,今天找她的是六個藝校學生,付了一百塊錢,讓她擺一天姿勢。中間也不知起了什么矛盾,紀安寧母親突然抓狂,拿起一旁的刀子刺傷了那幾個學生。

    那些學生里頭有兩三個家境不錯,家里不肯善罷甘休。而方女士好像精神狀態出了點問題,整個人始終處于癲狂狀態。

    目前還不知道事情的具體經過,在沒水落石出之前傅寒駒不想告訴紀安寧。

    傅寒駒放下手機,看見了紀安寧熟睡的臉龐。他俯身親了親紀安寧的唇,攏了攏睡袍,代替紀安寧去隔壁兩個房間看看兩個小孩有沒有乖乖睡覺。

    對兩個小孩,傅寒駒還不曾有太多的感情。他從來沒有期待過自己會有家庭和孩子。

    傅寒駒推開紀禹房門,見紀禹正蜷在床上,縮成一直小蝦米,臉頰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甚至還露出了上面的小酒窩。

    睡得很香。

    傅寒駒想了想,過去替紀禹掖了掖被子,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紀念房間里還透著小夜燈的光。

    傅寒駒推門走進去,卻見紀念心虛地把什么收進被子里,整個人躺到床上一扭身,背對著門口裝睡。

    傅寒駒眉頭一跳,走了過去,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說:“起來。”

    紀念明白蒙混不過去,只能乖乖拉開被子坐起身,轉過身來,用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傅寒駒看。

    傅寒駒看向紀念塞進被子里的東西。

    顯然是和她mama一樣拿著本本子在記錄東西。

    傅寒駒沉聲教育:“該睡覺的時候就要睡覺。”

    紀念反駁說:“……我沒有不睡。”

    傅寒駒說:“如果真的有非常重要、非做不可的事,也不要偷偷摸摸地做,打開燈光明正大地來。”他掃了紀念一眼,按著旁邊的小夜燈說,“你們的眼睛還沒完全發育好,摸黑寫畫會造成深度近視。”

    紀念沒法反駁了,只能安安靜靜地聽訓。傅寒駒如果只是冷著臉罵她她肯定不會聽進心里去,可是傅寒駒永遠那么有道理,她根本沒辦法說什么。

    傅寒駒卻不讓她沉默:“聽到了嗎?”

    紀念有些泄氣,乖乖回答:“聽到了。”

    傅寒駒說:“那就乖乖睡覺。”

    紀念把記錄本放到遠離傅寒駒的一側,鉆進了被窩里,把被子蓋到身上,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瞄見傅寒駒還坐在一邊,紀念猶豫猶豫再猶豫,終于還是按照基本的社交禮儀開了口:“……晚安。”

    傅寒駒一頓,也冷硬地擠出一句:“晚安。”說完他起身走了出去,幫紀念把門給帶上。

    紀念轉了個身,看向被關起來的房門,腦袋里想著搬家以后發生的事。她們有新家了,有對她們很好很好的宋奶奶,有對她們很好很好的靳哥哥,mama看起來沒有那么累了,一切好像都比以前要好很多。這個突然出現的爸爸,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

    他沒有喜歡她,但也沒有更喜歡紀禹,他對她和紀禹都是一樣的。

    他喜歡mama。

    他的目光總是落在mama身上,而只有那個時候他的目光才會染上溫度。

    紀念還小,不懂太多復雜的感情,她轉了個身,過了一會兒又轉回來。她也覺得其他人沒什么好關心的,她只關心mama她們,其他人怎么樣都和她沒有關系。

    只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她才會在意的。

    所以他很喜歡很喜歡她們mama。

    紀念微微弓起身側躺著,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另一邊,傅寒駒回房躺回紀安寧身邊,伸手攬住紀安寧的腰,把人帶進他懷里。紀安寧有點不適應,在傅寒駒懷里蹭了蹭,下意識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熟睡。

    傅寒駒盯著紀安寧的發旋好一會兒,才親了親她的發,緩聲說:“晚安。”

    兩個小孩其實都像她。

    一個像天真的她。

    一個像小心翼翼的她。

    有時候她把情緒都寫在臉上,難過時眼睛里蓄滿了淚,高興時眼睛里盈滿了笑,單純直率得像張什么都沒寫上的白紙。

    有時候她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獸,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一切她遇到的東西,連路邊野草的影子都會讓她嚇一跳。她安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試圖找到讓自己安心的方法,卻因為敏感和敏銳而總是不得其法。

    生命這東西真是奇妙。

    它可以把上一代的部分特質傳延到下一代身上。

    第二天紀安寧醒得早,傅寒駒也醒得早。兩個人換好衣服下樓陪兩個小孩吃早餐,吃完后就各自上班。

    中午傅寒駒聽助理匯報了方女士的情況,知道方女士持刀傷人的事情始末。那幾個藝校學生沒做什么,只是好好地讓她坐在那里當模特,當時他們正交談著學校里的趣事,也不知哪部分對話刺激到了方女士,方女士突然就拿起刀朝他們刺來。

    幾個藝校學生毫無防備,平日里又鍛煉得少,一時竟抵不過精神異常的方女士,有三個人硬生生挨了刀子,弄了畫室里滿地都是血。后來還是另外三個跑開了一點的學生回過神來,聯手制住了手持兇器的方女士。

    幸運的是方女士并沒有刺中三個學生的要害。

    其中一個受傷學生的家屬背景比較深厚,大有要追究到底的勢頭。律師正在讓人給方女士做精神檢測,看看方女士是不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想著借此爭取直接把她留在療養院——這種狀態去坐牢,也不知會出什么事。

    傅寒駒不是多有善心的人。他厭惡這個市儈的女人,如果她不是紀安寧的母親,他絕對不會管這件事。可紀安寧的事業現在剛起步,又在公眾面前露了臉,如果被有心人挖到方女士的事免不了又會橫生枝節——群眾才不管你母女感情是不是和睦,這事兒紀安寧要是不管,有人會說她冷血;紀安寧要是管了,有人又會拿這件事做文章。

    總之,這事兒你怎么做都不對。

    最好就是第一時間壓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那個女人?不管她是真瘋還是假傻,能做出這樣的事就注定不可能善了了,能把她送進療養院呆一輩子都算是仁至義盡。

    傅寒駒準備晚上回去再把這件事告訴紀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