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恩掂量著手里的黑卡：他原本以為，張念曦已然是無可救藥了，但是今天這番舉動，倒是讓他頗為滿意：大概是因為自己先前提點了她幾次的緣故，畢竟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女兒，既然知錯就改，他心里對她多少也能舒服一些。

    他雖然大病初愈，但是心里清楚地很，公司的事情，為了防止有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當然不愿意假手于人。但是他又把張念慈管理公司期間的賬目一一看過，其中的虧空實在是厲害，她雖然一心為了張家，但是還是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子。如今這個局面，還是得找一個有實力的人在身邊提點著她——張念曦雖然走了歪路，但是說到底還是張家的女兒，骨子里還是好的。讓她幫襯著，是再合適不過的。

    想到這兒，張成恩便嘆了一口氣，感慨道：“我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這一次僥幸大難不死，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等到我兩腿一蹬以后，張家就靠你們兩姐妹守著了，與其到那個時候手忙腳亂，不如現在先學著，念慈，念曦，這一段時間，你們兩個就好好配合，盡量讓張氏起死回生，做爸爸的相信你們！”

    張念曦不等張念慈發話，便立刻握住張念恩的手，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的保證道：“爸爸，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張氏幾十年的產業付諸于流水的！”

    “很好，念慈，你呢？”張成恩看向默不作聲的張念慈。“我、我也一樣，會和jiejie好好配合，讓張氏蒸蒸日上！”張念慈連忙抬起頭微笑道。

    “很好很好，”張成恩拉著兩個人的手，把他們放在一起：“你們能這樣想，我已經很高興了。”

    張成恩精神不濟，強撐著說了一會兒話，就靠在椅背上，半晌沒出聲，張念曦再看時，他已經熟睡了。張念曦便拿過厚厚的羊絨毯子蓋在張成恩身上，細細的整理過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出了病房。

    剛一走出病房，張念曦便被張念慈叫住了。她氣勢洶洶地上前攔住她的去路，道：“jiejie，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能耍這么多手段呢？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

    “過獎了，”面對張念慈的質問，她始終處變不驚：“我的手段比起你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不足掛齒。”

    “奪走管理公司的權力，我想你應該很開心吧，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坐穩了！”

    “張念慈，請你注意你的用詞——我只是拿回我應該得到的東西而已，至于能做多久這個問題，當然也不需要你來替我cao心，總之，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拿著一堆或真或假的虧損賬單，舔著臉給父親賣慘的。”張念曦淡淡一笑，字里行間都是對張念慈管理公司不力的嘲諷。

    她平時是很少說這些狠話的，但是要是說話的對象是張念慈，那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張念慈聽到這些絲毫不留情面的話，氣得咬牙切齒，但是鑒于在病房面前，她有不好發作，只好冷冷一笑，甩手離開。

    張念曦在病房外面一直等著，直到傍晚的時候，張成恩醒過來，她才進去，幫著張成恩換了藥。又陪著張成恩吃完了飯，這才預備離開。

    張念曦因為今天表現的很好所以張成恩也沒有過分苛責她，喝粥的時候還親自給她舀了半勺米粥。

    “你也跟著我吃點東西，年紀輕輕的，別把胃熬壞了。對了，念慈呢？”

    張念曦攪拌著碗里熬得軟爛稠糯的米粥，先是謝了父親，才道：“念慈在您睡著的時候就離開了，說是今天有通告，不能耽擱。”

    “她一向都忙，”張成恩放下勺子，道：“你若是每天這么忙，也不用認識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和那個江寒趁早斷了，你以后就算嫁給誰，也不能嫁給那個姓江的。這件事我提前給你打過招呼了，你盡早解決，要不然到了頭，可別怪我逼你。”

    張成恩今天原本是不打算和張念曦說這些話的——他病了這些日子，加上江家遭受的波折，樁樁件件那一個不是拜江寒所為？他這個不知好歹的，還想娶她的女兒，做夢！但是現在當務之急，又是張氏的復蘇……

    張念曦低下頭，往嘴里送了一口熱粥，沒有回答。自始至終，張成恩都沒有問過，這么久了，沒有了張家的股份，也沒有了可以依靠的人，那最初的一段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始終沒有開口問。

    張成恩也沒有讓她立刻給自己一個答復：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從長計議才是。

    但是，張成恩還沒有做出一個決斷，江寒就先一步找上了門。張念曦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路燈大概有些壞了，一時明一時暗。張念曦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慢慢走著，忽然抬頭，就看見江寒身著一身黑色西裝，站在醫院的階梯下，面容如往常一般冷峻。

    張念曦的心不由得沉了一沉：張成恩蘇醒的事情，她一直有意無意的瞞著他。但是江寒是何等人物，他要是想知道，誰也瞞不住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江寒又出現在這里，恐怕是他早已經知道消息了……

    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那么逃避也沒有意義，張念曦一步步走下樓梯，在江寒面前站定，等著他發話。江寒微微低下頭，打量著張念曦，也沒有開口，好像這兩個人在比誰會更按捺不住性子。

    幾分鐘過去了，終于還是江寒伸手抬起了張念曦的下巴，強迫她和自己對視，目光相接處，冷得像冰塊。

    “你現在跟我說謊的時候，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了，是嗎？”江寒用手背輕輕劃過張念曦溫熱的臉頰，一直往上，直到眉眼，又翻轉過來，變成掌心托著臉頰：“你父親醒了，你在我面前竟然瞞得死死的，一點風聲也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