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人，高陽表現(xiàn)得特別殷勤，“迎新晚會的視頻，有人把哲學(xué)系的合唱單獨截出來發(fā)網(wǎng)上去了。”

    說完又喋喋不休，“沒想到那個小學(xué)妹是學(xué)哲學(xué)的，太適合她了，女神就該學(xué)這種我們凡人看不懂的專業(yè)……”

    何知禮聽懂了，眉毛越壓越低，對著電話那頭警告：“我勸你別打她的主意。”就掛掉電話。

    過了一會，手機提示音響起。

    是高陽發(fā)的微信：一定要看視頻！

    何知禮沒理，關(guān)掉手機，走進客廳。

    這時候來的賓客還不多，只有少數(shù)路老爺子的生意伙伴。有些何知禮也見過，同何氏合作過幾次，上來跟他打招呼，大部分人的視線卻黏在客廳中央。

    施坦威三角鋼琴后面，一名穿著小禮裙的少女坐在琴凳上，荷葉領(lǐng)下壓著精致的鎖骨，束腰扎出柔軟的腰肢。

    她垂著眼瞼，正在彈琴。

    柔軟的手指從琴鍵拂過，纏綿流連，一首曲子悄然出世。

    何知禮停住腳步，看著女孩完美的側(cè)臉，他想，他已經(jīng)不用去看那個視頻了。

    和迎新晚會時的《春歸》不同，這首曲子多了繾綣的溫情，少了離別的哀訴，清脆的琴音躍出琴鍵，在耳中唱歌。

    一聲一聲敲擊耳膜，像摯親之人溫柔的呢諾。

    高難度的《shelter》在少女手中，游刃有余，渾然天成。

    周圍所有商界精英都注視著她，她卻只專注手下那一支曲子。旁若無人，不聞外事。

    第5章 chapter 05

    chapter 05

    女孩子都是這樣，是不是很可愛

    *

    一曲完畢，路渺渺從琴凳坐起，輕撫裙擺，雙膝疊起，朝眾人施施欠了個身。

    周圍掌聲迭起，摻雜著零星議論：

    “路家從哪里請的伴奏？彈得是不錯，就是年齡看起來太小……”

    “什么伴奏？那是路老爺子唯一的外孫女。”

    ……

    似是為了印證此話，不一會兒，路老爺子和幾人從會客廳出來，看見路渺渺，把她招呼到跟前，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發(fā)頂說：

    “怎么在這，你mama呢？”

    路渺渺說：“mama不在，我彈了一首曲子送給外公，可惜您一直在跟別人談話，根本沒有聽到。”

    話語里的抱怨，深深取悅了老人。老爺子開懷一笑，說下次下次，把她介紹給身后的生意伙伴，“這是我的外孫女，路渺渺。小孩子不懂事，讓各位見笑了。”

    話雖如此，但那眼中的自豪，被笑意充滿的眼尾紋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

    在場的都是人精，商場里摸爬打滾久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來路老爺子話里的疼愛。立即紛紛吐出贊美之詞，熱情洋溢，一首曲子，夸出百種花來。

    偏偏老爺子還很受用，別人夸他他不見得有多高興，夸他外孫女他就照單全收。

    唯有一個人，站在老爺子身側(cè)，不阿諛也不奉承，從頭至尾目光都落在路渺渺身上。

    路老爺子笑過，想起將身側(cè)的人介紹給她，“渺渺，這位就是我昨天和你說過的，何氏集團的董事。他的兒子和你在同一所大學(xué)，你應(yīng)該叫他一聲何叔叔。”

    路渺渺目光微轉(zhuǎn)，烏潤的眼睛不見異樣，半晌，看著對方說：“何叔叔好。”

    男人彎著唇笑，客氣地與她打招呼，“你好。”

    老爺子又對男人道：“以后渺渺有什么事，還請令郎多多關(guān)照。”

    “一定。”

    接下來就沒有路渺渺什么事了，她從外公身后撤離，來到客廳角落的長桌臺，想找東西墊墊肚子。早上起得太早，到這會已經(jīng)餓得不輕，可看了一圈，沒有任何想吃的東西。

    草莓戚風，馬卡龍，小煎餅……統(tǒng)統(tǒng)都是西點。宴會時做這些東西，似乎更能節(jié)省時間。

    她遺憾地放棄，準備給自己倒一杯牛奶，旁邊伸出來一只手，遞著一樣?xùn)|西，問她：

    “是在找這個嗎？”

    寬大的手掌中間，躺著一包尚未拆封的大米餅。

    她扭頭看去，男人穿著挺括整齊的西裝，雙肩寬闊，手腳修長，不知何時從外公那里脫身，烏目含著一點笑，也在看她。

    路渺渺沒有接，定定地看了他半響，眼珠轉(zhuǎn)動，徐徐收回視線，說：“不是。”

    男人被拒絕，并未覺得尷尬，而是收回手站在她的身旁，就此留下。

    路渺渺彎腰尋找杯子，他就站在旁邊看她。

    女孩濃長的睫毛垂在瓷白的肌膚上，隨著她的眨眼一顫一動，像拿著小扇子，輕輕拂過他的心尖。

    他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渺渺，好久不見。”

    路渺渺倒著牛奶，頭也不抬，“有嗎？我不記得了。”

    男人毫不介意，試圖尋找話題，“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彈鋼琴。”

    路渺渺：“現(xiàn)在也不喜歡。”如果不是因為外公生日，她也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露面。

    “聽說你考入了s大？”

    她終于抬頭，又黑又亮的雙眸看向他，“您要在這里跟我敘舊嗎？”

    男人無聲失笑，“太久不見，我只是想跟你說兩句話。”

    “沒什么好說的。”路渺渺歪著腦袋，問：“還是說，您希望我再拒絕您一次？何叔叔？”

    這句話和拒絕有什么區(qū)別？男人輕笑，還想再說什么，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猶豫半刻，最后看了她一眼，還是轉(zhuǎn)身離去。

    路渺渺望著男人離開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漂亮的眼仁，朝客廳門口看去。

    那里剛才站過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空無一物。

    *

    客廳后面，一座無人的小花圃。

    四周蓊郁，綠植環(huán)繞，前面賓主盡歡，觥籌交錯，這里卻寧靜安詳，無人打擾。

    何知禮倚著紅磚瓦墻，長長吐出一口煙霧。

    指尖猩紅，夾著燃到一半的香煙。

    尼古丁吞入腹中，仍舊無法安撫心中郁躁的情緒。

    路渺渺在廳中彈琴的場景在腦海揮之不去，刻意抹消，反而越來越清晰。

    何知禮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她，更沒想到路渺渺的“路”會和路生集團有聯(lián)系。

    煙頭灰燼越燒越多，他輕輕點了點，已經(jīng)是第三支煙。

    他的煙癮并不大，偶爾想起來才抽，今天屬于反常，一根接著一根。

    抽了很長時間，前面宴會還沒有散，看了看手表，按滅最后一支煙頭，他準備回壽宴現(xiàn)場。

    腳步未動，肩上卻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柔軟的東西砸中，觸感極輕，轉(zhuǎn)瞬即逝。

    他停步，只見地上一團揉皺的紙，孤零零地滾了兩圈。

    身后，一個好聽的聲音說：

    “不是看不起我這種人嗎，何知禮學(xué)長為什么還要在我的樓下抽煙？”

    何知禮回頭，他剛才倚靠的那面墻上方，有一扇洞開的窗扉。

    窗外栽滿青藤，葳蕤下垂，枝繁葉茂，遮擋了大部分視野。

    路渺渺就站在窗戶后面，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纖長的脖頸纏了一圈細choker，雪白的手臂托著巴掌大的小臉，一雙荔枝核似的瞳仁靜靜看著他，毫不掩飾語氣里的揶揄。

    何知禮夾著煙盒，鎮(zhèn)定地說：“別想太多，剛好路過。”

    路渺渺托著臉頰，毫不留情地揭穿，“學(xué)長已經(jīng)在這站了三十分鐘了，什么‘路’需要‘過’這么久？”

    何知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而是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展開。

    紙張不平，像是從什么地方撕下來的樣子。他看了一眼，薄唇輕佻，突然問她：“外人知道，你本性這么表里不一嗎？”

    紙上的內(nèi)容正是路渺渺剛才彈的琴譜，譜子被畫得亂七八糟，邊角填滿各種各樣的涂鴉，只有殘缺的五線譜能看出原來的痕跡。

    剛才還是人前接受矚目的公主，轉(zhuǎn)眼就把琴譜毀得慘不忍睹。

    “知道又怎么樣？”路渺渺不覺羞愧，隔著一層樓，說：“女孩子都是這樣的，是不是很可愛？”

    何知禮與她對視，“你的可愛是什么定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還是小小年紀，輕浮輕佻？”

    她收起唇邊的笑，認真地問：“學(xué)長是指什么？”

    何知禮說：“你心里清楚。”

    “我當然不清楚。”她模樣懵懂，看著他猜，“學(xué)長那么討厭我，是因為我讓前男友打錢，還是因為我建議你去看眼科？”

    都不是。

    和這些都無關(guān)。

    何知禮突然興趣索然，為何要與她爭辯這些，他轉(zhuǎn)身，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路渺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猛地僵在原地——

    手背上的筋脈紋路一點一點泛起，她的話喚起他的回憶。雖然極其隱忍，但無法否認，這一次她猜得沒錯。

    “還是因為，你的父親曾經(jīng)追求過我？”

    第6章 chapter 06

    chapter 06

    有緣高數(shù)來相會

    *

    壽宴下午三點結(jié)束，當天晚上，路渺渺就回了學(xué)校。

    第二天有專業(yè)課，她不想翹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