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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繼室女吃喝日常在線閱讀 - 第87節

第87節

    這齋飯雖不如護國寺的可口,卻也透著股天然質樸的風味,口頰留香。

    陳紹、陳綺到底年紀小,那股子興奮勁過去后,吃飽了便有些倦。禪房里倒是有張小塌,崔嘉寶見薛迎曼顯然也有些精力不濟,便提議她帶著兩個孩子睡一覺,她與薛明澤再出去走走。等她醒來,派人來喚,一行人再收拾齊整下山便是。

    薛迎曼聽罷倒沒有推辭,只囑咐薛明澤把崔嘉寶看好,說著說著眼皮便忍不住闔起來,想來是倦極了。

    小雙扶著她躺下,崔嘉寶見此,放輕了腳步,退出房來,薛明澤見這里護衛的人手充足,才轉身跟上崔嘉寶。

    這廟宇雖小,卻勝在清幽。兩人一前一后走著,看著庭院里種的花草樹木也妙趣橫生。

    薛明澤看她腰肢輕擺,對這事還是耿耿于懷,突然開口道:“你穿襦裙好看?!?/br>
    襦裙的樣式也有好些,齊胸的有,齊腰的也有,只崔嘉寶不愛穿齊腰襦裙,薛明澤見她幾次,見的都是些水藍色的齊胸襦裙,她穿起來有些孩子氣。

    崔嘉寶不知他怎么突然說了這個,低低地“嗯”了聲,倒讓薛明澤不好意思再開口。兩人都不說話,卻也不尷尬,也個是小女兒姿態,另一個心里也是難得有情,面上似乎無人說話,心里頭尋思的東西卻沒停下過,就這么相伴著走到了路的盡頭。

    這路通向了前院,崔嘉寶想起對面還有座庵堂,索性便帶著薛明澤出了廟。庵堂往往不會輕易讓外人出入,崔嘉寶也沒想剛出廟又進庵,不過是打算從外邊看看這座庵堂罷了。

    崔嘉寶看了幾眼,便想往旁邊的山林走動,卻見一個帶發修行的女居士穿著灰色的僧衣,正提著個桶從庵里出來。

    那身形極為眼熟,崔嘉寶看了一眼便挪不動了,她拉了拉薛明澤的袖角,輕聲問道:“薛哥哥,你快看,那是不是林先生!”

    崔嘉寶還記得,當年她去向書院各個先生辭行時,林先生說她也會到京城來,還說著兩人有緣再見。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緣分。林先生留著發,那便不是出嫁,見她形容消瘦,面色愁苦,像是遇到了什么難事。這庵堂有時也收留些無處可去的女子,見林先生這形態,莫不是碰上問題了?

    薛明澤也認出了這位先生,她雖不是他的授課先生,往日里倒也見過幾回,見崔嘉寶目含關切,便帶她走上前。

    第71章 先生

    林先生正提著一桶水,這是庵里每人每天必做的功課, 一來是為了保證庵里必需的用水, 二來也是為了精心。她死里逃生,身子骨正虛, 庵里的老尼好心收留她, 也沒有逼她做這些,是她心里仇恨太盛, 為了尋點東西磨平才咬牙來做。

    提著這桶水走了不過幾步路,便出了一身虛汗,好在林先生心里的胡思亂想算是勉強停下。

    這桶里的水搖搖晃晃, 難免灑出一些到鞋面上, 一下便滲了進去, 有些難受, 林先生在乎的卻不是這個, 庵里是青石板的路, 鞋底沾了水,再像上次一樣狠狠摔一跤可就不好了,于是下腳愈發謹慎起來。

    她一心盯著腳下, 等崔嘉寶和薛明澤走近了才發現。靈月庵雖說沒什么人來,但對面靈修廟還勉強有些香火,林先生只以為是尋不到路的香客,一抬頭,卻見兩張頗為熟悉的面孔,提著桶的手下意識一松。

    崔嘉寶唬了一跳, 往薛明澤身邊一靠,薛明澤一手虛攬著她的肩,另一手伸長去撈,將桶接個正著,沒讓水灑出來濕了兩人鞋面。

    見薛明澤已把木桶放到一邊,崔嘉寶朝林先生不好意思笑笑,道:“是我嚇到先生了。”

    林先生見著兩人,一下生了恍如隔世之感。她教過許多學生,在鷺山書院也見過許多少年人,未必能認出所有學子。可這兩人到底有些不同,薛明澤任了許久杖儀庭庭長,與先生們都有交流,崔嘉寶算是她的愛徒,雖然體態上的禮儀不是做的最好的,但她打從心底里喜歡這個學生。

    對這兩人深刻的印象使她一眼認出了來者身份。

    林先生骨子里頗有剛硬,不是個遇事逃避的人,可她剛經歷了那么一段,只覺得狼狽得無所遁形,偏偏兩人身上是濃厚的鷺山色彩,她一看便想起從前的無憂時光,竟有些不敢看兩人。

    崔嘉寶敏銳地察覺到了林先生的不對勁,林先生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人,這里面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她下意識地看薛明澤一眼。

    薛明澤猶豫了一下,將干燥的手掌輕輕放到她的頭上,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此刻崔嘉寶的心思都在林先生身上,倒沒注意到他這小動作,薛明澤有些放心又有些失落,只將手又規規矩矩背到身后。

    崔嘉寶將一邊的水桶提起,對林先生道:“先生能帶我們進庵中看看嗎?”

    林先生知道,這是一個選擇,她看了眼崔嘉寶,想起她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嘆了口氣,道:“便跟我來吧。”

    崔嘉寶正要跟在林先生身后,薛明澤便從她手中接過水桶,兩人對視一眼,便緊緊跟上林先生。

    靈月庵中連尼姑都沒有幾個,人十分稀少,林先生帶他們走了一路,竟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林先生將兩人帶回自己那個小小的寢房,自然而然地坐下,絲毫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什么寒酸之處,倒讓崔嘉寶心里有些酸楚。

    “先生怎么會……”

    林先生也想問,自己怎么就淪落至此了?

    被最信任的人反手一刀,她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但反過來一想,她若是因為那種渣滓對所有人都不信任的話,未免太過可悲。

    想到這里,林先生便開了口。

    她來京城,是尋夫的。她與相公自幼相識,后來成婚,她在鷺山書院授課,他在撫州做點生意,本來日子和和美美。偏生他說得遇貴人,要遷至京城,她見過他所說的貴人,不想他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生怕哪天就臟了手。兩人大吵一架,最后她相公便自己進了京。林先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此便硬生生地留在了撫州,兩人分隔兩地,連封書信都不來往。要不是對方還拐彎抹角地差人送點東西來,林先生連對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這東西送的愈多,林先生的心便愈軟,終于在對方主動寫信示弱求和時徹底軟化,進京來找他。

    兩人的父母都早亡,算的上是一路互相扶持的患難夫妻,若不是兩人都氣性大,分離了這一場,也算是互相守了對方十多年。正因如此,林先生沒有想到,久別重逢,等待她的是一杯穿腸毒酒。

    林先生的臉有些扭曲,顯然是恨極了,卻又扭曲著笑了,道:“我沒有家人,他也沒有,為了和他一同待在京城,我向山長辭了職務,在我到的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哄我喝下酒,再將我往那荒郊野嶺一扔。從此山高水遠,誰知道我林春寒到底還活不活在這個世上?他想的很好,只可惜我命大,那酒沒能毒死我。只他如今是人走狗,狐假虎威倒還權勢頗大,逼著我做了個沒有姓名的人來茍活于世。”

    崔嘉寶聽的揪心,怪道林先生像變了個人似的,若說從前是七分剛硬,肚里還有一副柔腸,如今便是逼成十分了。

    林先生現在顯然不適合出現在人前,若是被她所謂相公看見又是麻煩一場,這才是她躲在這庵里最重要的原因。

    想明白這點后,崔嘉寶心里便有了個想法,只這想法還要與薛明澤和薛迎曼商量后才能落定,便問道:“先生說他做人走狗,可知道誰是那個主子?”

    林先生笑,心中對那主子也沒什么好印象,都說蛇鼠一窩,上行下效,當主子能是什么好玩意?

    “正是如今聲名頗佳的景王?!?/br>
    她只怕他們不信。

    景王從前不顯,瑞王自縊后這人便慢慢冒出頭來,做的都是些讓人稱贊的事。

    林先生一提景王,薛明澤才想起自己忘記與她們提一提書肆的事,暗道自己近日沉溺兒女情長,就好像刀在柔水里放久了,竟有些生銹的跡象。記得將那兩本游記給崔嘉寶送來,卻偏偏忘了提景王這一等一的大事。

    崔嘉寶對這景王倒有些印象,卻聽薛明澤低聲道:“這景王確實有些古怪?!?/br>
    崔嘉寶對林先生道:“先生,你這事我知道了,我回去查一查,下回再來看你,若是愿意,你到時便跟我走?!?/br>
    林先生有些驚訝,道:“你要接我出去?”

    崔嘉寶得意一笑,道:“做弟子的總不能讓先生隱姓埋名、青燈古佛吧?先生大仇未報、六根不凈,強留在佛祖身邊佛祖是要生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