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鬼王花昨天吃了今天就一幅吃壞肚子生無可戀的表情,焉壞焉壞的,在她識海里呆著不動彈,她也沒指望鬼王花能繼續消滅這些青苔。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噬靈草真的開花了,那后果才是不堪設想。 那艷紅的花又稱為迷情花,屆時,這深谷里的男男女女,怕都會受花香影響,滿谷yin0靡。 要么爬上懸崖,要么進入池塘,在這山谷里等待,最終只會自取滅亡。所謂寶藏,更像是一個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小瓊山秘境有法寶的并非只有此處,而她此行最重要的事情也并非尋寶。本源珠得了好處如今已經陷入沉睡,她暫時對寶物也沒了那么急切的需求,反倒是二師兄,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儲物法寶里的魂燈微弱,那星星點點的光,讓時秋心急如焚。她困在這里暫時沒有性命之憂,然而那個素未蒙面的二師兄,元神被困在這秘境之中,正飽受煎熬…… 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只是抬頭看天的時候,時秋腦海里閃過那些筆觸凌亂的繁花,眼神剎時凝住。忽然想起紫蘇的娘親也來過這個地方,她是如何選擇的呢?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時秋上眼皮跳動不停,心也跟著一顫。 紫蘇的娘年紀輕輕驚才絕絕,按照修真界的算法,100來歲的女修也就相當于那個世界的未成年少女,早期根骨靈氣都未定型,懷孕生子就顯得早了,有損自身修行。她是在離開小瓊山秘境,回去之后閉關一段時間之后就多了個女兒,也就是說,紫蘇的娘或許就是在這里懷孕的! 紫蘇從來不知道她的爹是誰。 不僅是她,紫瓊山門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她的父親到底是誰,想到這些,時秋心生寒意,她看著周圍的那些青苔都有些反胃,手臂上汗毛根根豎起,雞皮疙瘩莫名起了一層。 她不能胡思亂想了。 深谷不大,她要爬懸崖總歸會被其他人發現,索性時秋也不藏著掖著,大大咧咧地去試了一番,她倒是問了肖圓要不要一起試試爬上山谷,結果話剛出口就見肖圓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其他人也一幅看傻子的眼神瞅著她,時秋也明白多說無益,現在,沒人愿意把靈氣浪費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時秋的優勢在于可以施展木系法訣,將懸崖峭壁上的一點兒樹枝綠草化為己用,這樣揪著枝條往上爬,倒也讓她爬了十幾丈遠。 等到了這樣的高度之后,時秋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仿佛有一股力道拉著她往下墜,她的身體越來越沉,抓著樹根的手都青筋迸起,手臂顫抖不停。難怪他們都說根本不能爬上去,只不過她現在消耗不多,還能支撐一陣。 然而這懸崖根本看不到頂,她掉下來就掉了那么久,想要上去這條路恐怕真的行不通。時秋微微喘氣,正欲繼續嘗試之際,身側忽然多了一道氣息,只見一個男人像壁虎一樣趴在石壁上,正呆在她下方不過三丈遠的距離。 像是感應到時秋打量的視線,那男人抬起頭來,沖他微微一笑,隨后舌尖緩緩滑過嘴唇,神情顯得有幾分陰邪。 那熟悉的神情動作,讓時秋想到了一個人, 雖然不是同一張臉,但此人給她的感覺,竟是與那路歸真出奇的相似。 “伍姑娘也想從這里翻過去,不如我們一起,也好互相有個照應。”男子五指成爪,一手插入石壁,竟是五根手指都扎進石壁當中,隨后他身子往前騰躍而起,又往上躥高了一截。 “寶物雖好,也得要有命去享用才是,我這人最相信自個兒的直覺,那深谷我片刻都不想多呆,難得伍姑娘跟我一樣,真是幸運之極。”他笑呵呵地說完,一手往上,朝時秋的腳踝處抓了過去。 時秋祭出藤蔓,身子蕩秋千一樣往一側移動了幾丈遠,與此同時,一記冷鞭抽到了男子手背之上,她瞥了底下那男子一眼,冷聲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倆井水不犯河水,若有再犯,必不輕饒。” 那男子看到手背上藤蔓抽出來的鞭痕微微一愣,“在離地二十丈還能施展法訣,實力不菲喲。”他說道這里咕噥了一聲,“險些叫人不敢認了。” 時秋又往上攀爬,足足到了半山腰的時候才撐不住了,她體內靈氣消耗一空,身子貼在石壁上,腳尖踩著一塊凸起處,當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落在下方的男子早就沒往上爬了,不過他也沒下去,一直跟壁虎一樣貼在石壁上沒動,這會兒瞧著時秋力竭,揚聲道:“姑娘,你直接下來,我保證接住你。” 時秋:“……” 她平素體內都沒啥靈氣,這樣靈氣消耗一空對她來說并沒有太大影響,而且到了這半空之中過后,那種靈氣無緣無故消失的狀態減弱了許多,靈韻骨反而可以吸收靈氣了,她趴在這里雖然累得筋疲力盡,卻反倒沒之前那么心慌了。 這深谷底下靈氣會被吞噬,當真爬出來過后,反而可以吸收靈氣。也就是說,那些異常只出現在谷底位置,越往上越不受影響,只不過為何其他人沒意識到這一點兒呢,難不成,其他人都沒爬到這么高過? 殊不知修真界修士誰也不敢讓自己體內靈氣徹底消耗一空,也只有時秋平日里體內都沒靈氣已經習慣了,才能沒什么顧忌地往上爬。 她在懸崖上歇了許久,貼在石壁上運轉心法口訣,這樣艱難的條件下站著修煉也是前所未有。等到體內有了絲絲靈氣,她還打算繼續往上,然而就在這時,時秋忽然覺得周圍溫度驟然降低,整個石壁都變成了冰墻一般,她差點兒就被粘在了冰上像凍rou一般被凍了起來,手臂抬起的時候險些扯脫一層rou皮。 原來,她已經爬了這么久了。 而在這深谷當中,晝夜交替,只在一瞬之間。 為了節省靈氣,時秋并沒有催動護體法寶。此時周圍的風都是冷的,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讓她疼得倒吸口氣,結果寒氣嗆進喉嚨里,難受得讓她險些摔了下去。 這夜里的環境,根本沒辦法往前挪動一步。她若是不下去,會被活活凍成冰棍。思及此,時秋也不敢耽擱了,她運起靈氣祭出一截藤蔓纏繞在峭壁縫隙里長出的樹根上,隨后抓著藤蔓往下挪出很長一段距離,如此幾次過后,就到了之前那魔道男子附近。 時秋以為他早就下去了,沒想到他竟然還在原地沒動,只不過現在周身都結了成霜,一頭烏發間綴著銀絲,還有一縷一縷的冰渣子。 “咦,還能輕松下來,竟是不需要我來接。”看到時秋,男子嘿嘿一笑,隨即足下一蹬,手中長劍在崖壁上一點,劍身微微彎折,發出噗的一聲響。緊接著那飛劍一路滑著石壁落下,在冰霜覆蓋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深壑,就見那男修借著這力道緩緩下落,不多時,便順利落了地。 而他落地之后仍舊伸出手做了個摟抱的姿勢,“來,你直接跳下來,我接著你。” 那聲音在深谷內回蕩,震的她頭頂樹枝上的霜雪簌簌落下,砸了時秋一頭一臉。她用老方法繼續往下,沒想到藤蔓竟然會被冰雪凍住啪的一聲斷裂,事出突然,她足尖往前一踢,想在石壁上借力,不曾想石壁太滑,反而讓她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第038章 :生機 此時時秋體內早就所剩無幾,底下高度也不算太高了,以修士的rou身強度,摔下去大抵也不會出什么大事,只是神識掃到底下那張開雙臂仰著頭要接著她的人,時秋心頭就不大舒服,也就在這時,洛安然一個助跑蹭蹭蹭踏上了石壁,將時秋攔腰截住,帶著她一起落到了地面。 那魔道男修嘖嘖嘆了兩聲轉身離開,只是臨走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時秋一眼,黑暗之中一雙眼眸里似有兩簇火苗燃燒一般,讓時秋更覺熟悉了。 難不成,那個人,真的是路歸真? 她能有法寶隱匿身形氣息,那路歸真能改頭換面進來也不奇怪,更何況他是藏寶圖的擁有者,會出現在這里最是正常不過。如果當真是路歸真,他對自己表現得這樣好奇,難不成,他也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時秋在思考問題稍稍走神,結果就聽身側一個女聲道,“不自量力不聽勸告,還要師兄去救你。” 時秋這才意識到,她還被洛安然抱在懷里。 時秋臉色尷尬,心頭沒有半點兒旖旎的心思,她微微一動,洛安然便順勢將人放下,倒沒有讓她尷尬太久。 深谷當中,夜里陰冷不說,還沒有多少光線。今日不知為何,此前那拿出夜明珠出來照明的修士并沒有把珠子放置高處,就是隨意扔在地上,光輝比往常更加黯淡。 在這里神識也受限制,夜間更甚,當下神識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時秋分辨得出那女修就站在身側不遠,卻連她的臉都看不清楚。 黑乎乎的光線不僅模糊了人的身形相貌,也遮掩了洛安然臉上一閃而逝的紅痕,他懷里陡然空了,那環抱佳人的姿勢卻是保留了一瞬,片刻之后才有些呆怔地松了手。 他從前對女子并不開竅,諸多美人為他癡狂他也不為所動,那個從未見過的未婚妻子,他也沒有半點兒好奇和期待,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而已。然而面前這個姿容平平的伍念逸,卻讓他莫名覺得心弦波動,像是平靜的湖面上落了一片柔嫩的葉子,帶著點點漣漪,以清新翠綠的顏色一頭扎入那潭死水中,告訴他春日到了。 洛安然將手緩緩收攏,捏緊成拳,依舊覺得掌心空落落的,一絲失落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有人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師兄夜里好冷……”說話的女修是洛安然的師妹徐晶晶,她說話時牙齒都上下打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聲音都帶著點兒顫音,“徐師兄說我們三人可以聯手布個陣法,可以省些靈氣。” 徐晶晶吸了吸鼻子,“洛師兄你快點兒過來罷,我冷得受不了了。” “既然這么冷,大家不若聚在一起。我華山派正好有個陣法名為耀陽劍陣,不施展劍法也能有火焰一般的炙熱劍意,用在此處取暖最好不過。”洛安然平素并非熱心腸的人,他性子孤高冷淡,對同門師兄弟還稍微好些,因為師門情誼偶爾也會指點兩句,其余人的死活,卻不在他關心之列,此時主動提及,卻是有些顧及伍念逸了。 本來大家都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對抗陰寒,如今有了洛安然帶頭,大家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肖圓還喊了一聲伍姑娘,他把一碗冷冰冰的蜈蚣rou遞給了時秋,“沒靈氣給她保溫,你將就著吧。” 那一碗rou比白日里的要少了許多,時秋接過也道了謝,她把冰渣渣一樣的rou一點一點吃了,感覺到絲絲靈氣入體,雖然冷卻也值得。 十一個正道修士聚在一起,那些魔道修士也有想過來的,但無人接納,他們也不敢來硬的,只得作罷。時秋一直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窺探,她想之前那個魔修肯定在打量她,若不是洛安然喊大伙兒聚在一處,那魔修只怕會對她糾纏不休。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洛安然的方向,結果睜眼的視線便與洛安然交匯在一處,他在劍陣中心,像是一團火苗一樣,眸子里的光芒溫柔,氣息也不似從前清冷,顯得溫和內斂,他看到時秋微微錯愕,故作鎮定地沖她一笑,隨后忙不迭地轉過頭,側頭看向另外的方向。 這番舉動倒叫時秋心頭咯噔一下,她登時起了警覺。最近她與洛安然接觸不少,在血妖那里,在墜崖之時,乃至剛才,都有肌膚接觸,她的靈韻骨哪怕被法寶掩蓋,在過多的接觸之中,也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好感,心生向往。 洛安然定然是受了靈韻骨的影響,在這靈氣稀薄且體內靈氣不斷流失的深谷當中,擁有靈韻骨的時秋,不就像是一個散發著希望的靈氣泉眼一樣了么,哪怕被石頭堵住了泉眼,掩飾了她的根骨,在多次接觸,長時間的相處過后,依然會讓人受到吸引。 現在應該怎么辦呢? 夜里是沒辦法攀爬的,她要怎么做,才能在白日里爬出山谷?要知道,她今天也沒有多少保留,爬到精疲力竭也才大約一半多的距離,短時間內想要快速提升,顯然不太可能,莫非,只能走池塘那條路了? 懸崖她倒可以去爬了試試看,這池塘,去了就是死,這么多人都看見了,斷然不會是假的。 生路,到底在何處? 劍陣當中,暖光和熱流讓陰寒驅散不少,時秋早就累了,她坐在人堆里,有些昏昏欲睡,腦子里冒出一些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一樣。 “娘,你畫的這是什么魚,好漂亮,像活的一樣。” 年幼的小姑娘梳了兩個包包頭,發髻上還系著兩顆白毛球,她披著雪貂皮披風,穿著大紅色的夾襖,小小團子粉雕玉琢,看起來可愛極了。 小包子偷偷摸摸進了娘親書房,指著一副畫道,“這個是金色,這個是銀色,對嗎?” 她娘親眼神直愣愣地看著那副畫,半晌才道:“這是象征毀滅的魚,只有在它產卵的時候,才會有生機。” 畫上有許多小點兒,那些是魚卵。年幼的紫蘇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在那之后,她也不能進入母親的書房了。紫清霜是個元嬰期,紫蘇過去她肯定注意得到,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讓她那么心神不寧,直到紫蘇靠近都未曾發覺呢。 這些記憶深處的畫面就這么一點一點突兀地出現在時秋的腦海之中,色彩鮮明,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清晰可見。有些記憶模糊了,卻并非遺忘,只是在角落里蒙了塵,如今受到外界刺激想起,依舊鮮亮如初。 紫清霜果然來過這里。 按照她的說法,這池塘里確實有生路,而生路,就在金銀魚產卵的那段時機,生命孕育繁殖的季節。 那會是什么時候呢? 次日,冰雪融化,眨眼一絲雪水都不剩下,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那些積雪下的噬靈草越長越茂盛,仿佛在深谷里所有地面上都鋪了一層霉菌,看著怪惡心的。時秋體內靈氣只有一絲絲,她想了想,施展出了芳草碧連天的第三重汲靈訣,結果還真從那青苔里頭吸收到了一點兒靈氣,就在她心頭一喜的時候,靈氣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仿佛經歷了一場拔河比賽,她一開始的時候略占上風吃了點甜頭,眨眼之后潰不成軍,體內靈氣悉數被奪,一絲一縷都不剩下。 這下,她倒更覺得這青苔是噬靈草了。 第039章 :白發男 “咦,這惡心的青苔還會開花?”不遠處一個聲音傳來,時秋眼皮一跳,她猛地轉頭,赫然發現不遠處的那片噬靈草上有了星星點點的紅色,此時不過滿天星那般大小,點綴在青苔之上,數量也不多,以至于她一開始的時候并未注意。 她在低頭看了自己所在的四周,被鬼王花啃過的噬靈草依然茂盛,但完全沒有要開花的跡象,這就是說,鬼王花的啃噬還是有一定效果的,起碼阻礙了噬靈草開花。 能繼續讓鬼王花去試試嗎?腦子里這個念頭剛剛起來,就見鬼王花花苞搖得快掉地上了,“不行,這草有毒。” 它覺得靈氣很足所以吃了那么多,結果好了,不消化了,這說明那看起來表面無害的雜草比它目前的等階其實要高,這么大一片青苔,滿山谷的青苔等階比它高…… 鬼王花也是蠻心累的。而現在,它不僅心累,身體還有些難受,讓它繼續吃卻是萬萬不能的了。 “我熱熱的,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絕對不能繼續了。”鬼王花繼續道。 時秋跟它有神魂聯系,也感覺到它現在是不怎么舒服,神魂氣息都有些狂躁,心頭明白鬼王花沒有撒謊,只能作罷。 然而等到這些花都開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時秋心急如焚,她想了想快步走到池塘邊,也就在看到池塘里的金銀小魚之際,時秋瞳孔猛地一縮,心跳猶如擂鼓。 金銀魚產卵了! 噬靈草開花,山谷里危機四伏,繼續呆下去十死無生,而在這絕路之際,池塘里金銀魚產卵,是紫蘇娘親口中所說的生機。 她看著小池塘里的魚,忽然動作快速地伸手下去,在冰涼的池水里攪動了一下,而這時,她才發現,這水黏糊糊滑膩膩的,手感跟之前那個噬靈草有些相似,怪惡心的。 等她把手從池塘里拿出來,站起身微微甩動了一下手背,就聽有人出聲呵斥,“你別把那里面的臟水弄出來!” 時秋站直身體,她環視了一下周圍,看著那滿山谷的紅色花苞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長大,不再猶豫地道:“我懷疑這谷內的青苔是噬靈草,而一旦噬靈草開花,不但會吸食靈氣還會有迷情香一樣的作用,這山谷里不能呆了。我打算進入池塘去尋找生機。” 她沒有問有沒有人跟她一起,只是把自己所知的告訴他們,如何判斷,那是他們的事了。 她不是救世主。但這里也有人給她釋放過善意,什么都不說的話,時秋也會覺得不安心。只不過她對這生路并無把握,自然也無法說得更詳細,一時半會兒肯定也說服不了這些人。 “這些怎么會是噬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