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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現代鏢師實錄(保全專家)在線閱讀 - 第89節

第89節

    還是因為這一路上實在太順利的緣故?

    陸鎣一心想,事情順利本是好事,哪有盼著自個兒出事的呢?可是……想是這么想,陸鎣一的眉頭卻并沒有松開,大概是處于一種近乎直覺的玄妙的感受,陸鎣一的太陽xue突突地跳個不停。

    正想著,常于樂掛斷電話,攀著巖石,爬了上來。

    “是l市兄弟來的電話。”常于樂說,臉上的表情帶著點困惑。這位老鏢師從頭一次出鏢算起,至今已經從業二十余年,大風大浪都見識過,向來都以沉著穩重出名,很難得會看到他有這樣的表情,因此陸鎣一不由得警惕起來,問:“怎么了?”

    常于樂說:“我們在機場抓到那個私家偵探的上線電話來源查到了,但是……那個號碼現在在警方掌控中。”

    “警察?”

    “那邊的兄弟已經去找了我們在警方的人,才知道原號主已經死了。”

    死了……陸鎣一心中警鈴大作:“怎么死的?原號主是誰?跟蕭芳有什么關系?”

    常于樂遺憾地搖了搖頭:“這里信號太差了,我實在是聽不清。也是奇了怪了,無線電對講機也沒有用,難道是壞了?”

    陸鎣一他們帶在身邊的對講機可都是實打實的好貨,好幾萬一個,本市范圍內信號基本都能覆蓋到,到了此地卻滿是噪音,什么也聽不清。

    常于樂說:“我讓他們發短信過來試試,也許過一會能收到。”

    陸鎣一站起身來,他覺得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因而吩咐道:“通知一組二組三組埋伏在下村周圍準備接應,四組喬裝打扮混入下村保護琢邇,五組去l市走一趟拿消息,六組仍然在潘家灣潛伏待命,我們倆去上村探一探究竟。”

    第159章 分頭行動

    十七分鐘后, 陸琢邇和林飛等人終于抵達了大棗村。

    似乎是托半路上來的那位王大姐的“福”, 蕭芳再也沒有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舉動,后半程在車上她都十分安靜, 安靜得就像是一具行尸走rou。明明依偎在她懷里, 小手緊緊抓著母親的手掌, 大概是害怕她會再扔下自己跑掉。巴士停靠在潘家灣唯一的車站后,林飛踅摸了半天, 才找到一家人家租了一輛那種拉客的三輪摩托車, 自己騎車將幾人送去大棗村。

    潘家灣的人看到明明母子的時候臉色有不同程度的微妙變化,陸琢邇發現了, 暗中吩咐了人去查, 但是直到他抵達大棗村為止, 都沒能獲得什么有價值的線索。而此時,鐫刻著大棗村三個字的牌樓已經近在眼前了。

    與想象中不同,這是一座建筑簇新的新村子,看起來就是那種挺典型的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 村民們發家致富后集體翻修的小洋房。村子里人口不多, 不過二十來戶, 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村里配套有各種生活設施,連桌球房網吧都有,基本可以滿足一切基礎需要。

    眼見著三輪摩托停在了大棗村門口,一般的鏢師隊伍或許會松一口氣, 然而成器保全的鏢師們卻更顯得謹慎起來,只因他們歷來接受的教育都是越接近終點越是要小心,因為黎明前往往是一天中最為黑暗的時刻,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敵人會在什么時候出現,給予他們致命一擊,更何況,他們現在到達的只是大棗村而非龍城,龍城還在附近的山里。

    林飛停了車,先將蕭芳和明明扶下車,然后才將陸琢邇抱下來,放到自動輪椅上。陸琢邇留神打量著蕭芳的臉色,然而此時她的臉就像是刷上了一層漿糊,什么表情都沒有了。陸琢邇因為這個轉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看了看手表說:“蕭女士,您的委托我們已經完成了八成,接下來我們要準備去龍城,請問與您聯系過接應您的人此時到了沒有?”

    蕭芳聞言,慢慢轉過頭來,然后搖了搖頭。

    “沒消息?”陸琢邇疑惑道。

    蕭芳說:“沒有接應的人。”

    沒有接應的人?陸琢邇和林飛面面相覷,林飛似乎想問什么,但被陸琢邇壓下了,陸琢邇道:“那我們現在就送您去龍城吧,等到了那邊,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蕭芳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個好似譏諷的笑容。陸琢邇覺得自己好像聽到這女人在說,完成不完成不是你們說了算的。他閉了閉眼睛,然后確信自己只是想象而已。

    蕭芳說:“好呀。”伸手拉住了一旁的明明。

    一陣音樂聲響起,林飛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說:“抱歉,我先接個電話。”然后做了個手勢,示意潛伏在暗處機動的鏢師負責陸琢邇的安全才走到一旁接起電話,“喂,我是,對,我正在外地出差,吃飯……”他說著好似很平常的話語,但是成器的人能聽得懂那是交織著暗語的訊息傳遞。

    人已全部調動……大棗村分上下村……龍城在山中……還未……找到,已去上村探查……不要輕舉妄動。林飛寒暄完最后幾句,走回來道:“不好意思我那哥兒們特愛嘮叨,都說了在出差了,還說個不停,讓你們久等了。”

    蕭芳微微笑了笑說:“沒關系,都到了這里了,不差這點時間。”又問陸琢邇,“陸先生,我們是現在出發嗎?”

    陸琢邇改了主意,說:“不急,我看已經下午了,飛機上也沒好好吃過什么,既然你沒跟人約定時間,不如我們先吃個飯再進山。”

    蕭芳看了一眼明明,而后轉過頭來說:“我沒什么意見。”

    幾人便一起進入了大棗村,找了個農家樂。農家樂的老板是個胖墩墩的中年婦女,見到有客人來了,十分殷勤,又是推銷自己家的走地雞又是推銷土特產:“對了,這山上還有座叫龍城的古城,歷史古跡,你們可來對了,現在去看是最好的時候。”

    陸琢邇一邊看著塑封起來的菜單一邊道:“什么年代的古跡,那里都有些什么?”

    中年婦女樂呵呵地道:“好像是唐朝還是啥朝代的,反正傳說是什么出過龍的地方,叫……對了,叫龍xue,后來就請什么大師蓋了座城取名龍城,俺們小時候常常去玩呢。”

    陸琢邇把菜單翻過去,像是隨口問道:“聽說上頭還有個村子?”

    中年婦女愣了一愣,而后才道:“哎呀,您這不是第一次來了吧?是啊,上頭有個老村,俺們這兒是新村,老人們不習慣住這種新房子,也舍不得地,所以還住在那兒,像我這樣年輕點的就都下來了,再小的就去潘家灣那邊讀書啥的,也有去省里打工的。”

    陸琢邇放下菜單,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中年婦女道:“大姐,去龍城怎么走,要注意什么嗎?”

    中年婦女滿面笑容:“回頭我給你們畫個圖,很好找的。注意?能有啥注意的,走山路小心點,別隨便撿野菌子吃,就那些。龍城很安全的,政府說了,過兩年就要把龍城開發出來,到時候你們再來玩就沒現在這么清靜咯,不過你這樣子……”顯然是注意到了陸琢邇腿的問題。

    陸琢邇笑道:“我就是來散散心,主要是他們想去。”他說,“大姐,給我們來十個饅頭就好了,順便問一下,能借你們家廚房用一下嗎?”

    鏢師這一行行走陌生的地方是最為注意的,既不住野店也不會隨便吃不明來路的東西,陸家的人把這個傳統維持得很好。見那個老板有些不高興,林飛立即塞了點錢給對方,那邊的臉色才重新好看起來。林飛在后廚準備的時候,蕭芳陪著明明在看一本小人書,陸琢邇則拿著手機在看。這里的信號不是太好,短信發出去好半天才提示個成功,更不用說是使用網絡的微信了,這顯然是個十分危險的不可控因素。陸琢邇此時還不知道成器特意配備的無線電對講機在這里也受到了極大干擾,不然一定會發現整件事情都透著詭異,此時的他仍然只是以為那位追著蕭芳母子的達官貴人是自己這邊最大的威脅。

    吃過遲到的午飯又等了一陣,陸琢邇始終沒有等來陸鎣一的消息,眼看著天卻變色了,烏云覆蓋了天宇,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這種山野之地,一旦下起雨來,可就難走了,陸琢邇思索再思索,終于還是只能拿主意,即刻進山。

    林飛道:“二老板,你就在這兒等我們回來就行,我剛在村里跟四組的人接上頭了,他們會負責保護你,我帶兩組人上去,不會有事,萬一有什么危險,也好有個照應。”

    陸琢邇思索著這也是個好辦法,因而道:“那你多加小心,把人送到就下來,讓我哥也下來,別的我們不要多管,這件委托就到此為止。”陸琢邇心里七上八下,時間越是推移,他越覺得這里處處透著詭異,明明是一派和平安寧的景象,卻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林飛點點頭:“放心,包在我身上。”

    陸琢邇將他和蕭芳母子送到村口說:“蕭女士和明明就交給你了,萬一碰到什么,記住一點,這世上沒什么是不能商量不能談的,吃點虧沒什么。”還有半句話,沒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卻沒有說出口。陸琢邇看向蕭芳母子,明明低著頭還在看那本小人書,蕭芳則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望著大山,神情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別瞎想。陸琢邇制止了自己胡亂組織的想象力說:“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林飛沖著他笑了笑,比了個“ok”的手勢,帶著人出發了。

    林飛,時年二十八歲,中醫世家出身,成器最早招進來的一批員工中的骨干,性格粗中有細,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他有一名相戀多年的女友,已經見過家長,預備明年國慶就結婚,而這是他留在陸琢邇印象里最后、最鮮活的一面。當陸琢邇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瞳孔已經放大,臉上最后留下的是不敢置信的驚恐表情,后腦勺被砸得粉碎,倒在骯臟的泥坑里,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這個時候,陸鎣一和常于樂已經摸進了山間的那所村莊。和下面的大棗村相比,這座村子要老得多,充滿了一種被歲月狠狠洗刷過的滄桑落魄感,然而奇怪的是,比起那座現代化的大棗村,這座古老的村子卻給人一種更為平和的感覺,一種叫做人間煙火氣的味道。陸鎣一想,是的,比起下面,這里似乎更有一種“有人住過”的感覺。

    他和常于樂兵分兩路,小心翼翼地分頭搜索,但是很快發現這里似乎沒有除了他們以外的活人。這座村子要比下面那所村子更大一些,有著四十戶左右的人家,也就是說至少曾經有過一百來個人居住在這里。村里的房子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前半葉的,屋子里沒有自來水,但是有自行車、電燈泡之類的東西,他還在一棟最大的房子里看到了一臺很小的老式彩電。這簡直不可思議,明明下面那座村子里已經有了網吧,這里卻還被時光凝固在過去某個階段。陸鎣一看到生銹的窗上糊著一張明星月歷,可惜表示日期的部分已經被撕掉,剩下的明星也因為常年被油煙薰著,只能看到一張黑慘慘的臉。

    陸鎣一一戶一戶搜過去,房子里的東西都還在,有些人家還晾著衣服,然而經過常年風吹日曬,那些東西都已經成了破布,有些人家里的米缸里還有米,但是早已發霉,還有一戶人家的桌上擺著幾碗已經看不出內容物的菜,但是沒有一戶人家里有人。陸鎣一揭開水缸,就連青苔都已經干死了,這里似乎已經荒廢了許久。村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為什么會留下這么一座廢村在這里?

    常于樂很快從另一頭出現,招呼陸鎣一過去:“總鏢頭,你看這里。”

    陸鎣一跟著他鉆入了一戶人家,從那戶人家的后窗看出去,陸鎣一看到了一條山道,再往上看,若隱若現可以看到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聳立在叢林之中。那是龍城?正在這時,陸鎣一忽而豎起耳朵,然后飛快地趴在地上聽了一會:“有人來了。”他對常于樂做了個手勢,兩人敏捷地跳出窗去,分頭躲到了這戶人家后院的死角中。不一會兒,陸鎣一聽到了有至少五六個人的腳步聲傳來。

    第160章 遲了一步

    “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啊, 我們是龍城景區管理所的。”

    常于樂向陸鎣一投來征詢的眼光, 陸鎣一搖了搖頭。兩人反而把身體更伏低了一點。

    “聽到了嗎,有人在嗎?我們是景區管理人員, 馬上就要下雨了, 這里不安全, 請你們盡快跟我們下山。”

    陸鎣一看了一眼天空,烏云時聚時散, 風變大了, 確實是要下暴雨的征兆。春季凍土消融,遇上一場春雷雨, 的確有形成泥石流的可能。陸鎣一正要起身, 忽而又停住了, 這些人怎么知道他們在這里?還是說,這里除了他們還有別的客人,不、不可能,他和常于樂已經找了一圈, 整個村子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更何況他們在上山之前明明沒有知會過任何人, 就連下面的大棗村也沒有進去特地露過面——為著就是要給陸琢邇那邊留個空。再說了,這些人怎么就能知道現在在這個村子里的人數……是復數?

    越是思考,陸鎣一的不祥預感就越是濃重,太陽xue一個勁地跳,簡直像是有只驚慌失措的兔子想要掙脫桎梏,跳出他的腦袋, 落荒而逃。陸鎣一靜靜地蹲伏在陰影中,慣用的雙錐已經悄無聲息地從袖管之中滑出,落在了他的手指間,那一頭常于樂的手也已經摸到了他的西裝內袋之中。太平盛世,即便是走江湖的也不會常年帶槍在身邊,這一回成器保全全體出動,還是因為陸鎣一和陸琢邇兩人同時產生的一點預感,才動用了槍支這種武器。說玄乎點,這大概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的最后一個提示,再說玄乎點,即便已經給了提示,如果從結局倒推回去看,或許陸琢邇后來的死大概真的是天意。

    陸鎣一豎起耳朵,習武人獨有的敏銳聽覺幫助他分辨著此時在這個孤村里行動的人的數量。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不,八個人,還有一個很謹慎地隱藏在前七個人的腳步中。陸鎣一想著,即便是景區管理所的人來通知游客下山,也用不著這么多人,而且那些人的腳步穩健,節奏十分整齊,更不用說那隱藏著的第八個所包含的險惡用意了。陸鎣一沖著常于樂比了個“八”的手勢,常于樂微微一愕,然后點了點頭。

    那些人似乎見騙術無用,開始散開在村子里四處找尋起來。一戶一戶人家的門被打開,翻箱倒柜的聲音傳來,不時有人匯報情況,這兒沒有,那兒也沒有。整座村子也就是巴掌大那么一塊地,陸鎣一進來前注意觀察過地形,村頭村尾一堵,絕難插翅,除非……陸鎣一回頭看向那條隱在密林中的山道,山道曲曲彎彎,時不時就一頭扎進茂密綠色之中消失不見,等到下一次再出現的時候則往往拐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方。上面那座建筑便是當地人稱之為龍城的地方,據說是什么古代遺跡,原先是一座軍事要寨,抗日戰爭時期還被土匪占過,再后來解放以后土匪被一鍋端了,那地兒就一直荒廢在那兒,也沒什么人上去。

    常于樂在一旁比劃著手勢,問陸鎣一是正面杠還是怎樣,陸鎣一思索片刻,做了個撤的手勢。這批人動機不明,人多勢眾,就算陸鎣一和常于樂都是能以一當十經驗豐富的鏢師,也并不想硬碰硬地胡亂冒死上,更何況他總覺得蕭芳和明明兩母子這樁委托背后還有什么事情是沒弄明白的,不能這么早就把自己置于被動境地。

    常于樂理解了陸鎣一的手勢,小心而迅速地向后撤退。他和陸鎣一分據了這戶人家后院的兩個角落。說是后院,其實就是用木樁自己攔起來的一塊空地,經年累月,后院的圍欄已經稀稀落落倒了一小片,木頭爛在地里,成了個墊腳的板。本來應該是常于樂掩護陸鎣一先走,但陸鎣一離那個口子比較遠,所以示意常于樂先離開,自己則慢慢倒退著往后走,走到一半的時候,陸鎣一忽然聽到常于樂的腳步微微一頓,他敏銳地擺出防守姿勢轉身,卻見常于樂正臉色發白地愣在那里。常于樂的一只耳朵上扣著他們行動時候互通訊息的耳機,這玩意之前在這里一直時斷時續不太好使,不知怎么回事這會兒似乎恰巧連上了,讓常于樂聽到了里面傳來的內容。

    陸鎣一聽得外頭有腳步聲似乎在往這棟屋子來,飛快地走過去輕推了常于樂一下,這位老鏢師才似乎從那種魔怔的狀態里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而復雜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議、動搖、混亂、慌張等等的綜合體,他對陸鎣一做了個手勢。

    回去?陸鎣一愣住了,常于樂居然讓他回去?眼下那群搜村的人估計已經將這村里大半房屋都清理過一遍了,這棟房子因為在挺偏僻的一個角落,所以剛剛沒輪到,但是現在必然成了所有人的目標,而常于樂居然讓他回去?陸鎣一滿腹疑問,然而此時并不敢發聲,生怕引來什么追兵,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變故發生了,極為突然的,陸鎣一發現,就在自己眼前,在壞掉的圍欄木板下方,赫然出現了一張臉,一張爛得只剩下了腐rou和骨架的人臉。

    ※

    外面天色陰沉,隱隱有悶雷在山巔滾動。

    跟大都市相比,山中的雷雨天顯然要威勢更大也更駭人。外頭的天色很快就黑得像是晚上了,風刮過來,吹得這小農家樂的窗戶“哐哐”作響,陸琢邇看了一眼表,距離林飛送蕭芳母子上龍城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個小時,不算太長,但也絕對不短。如果按照這座山的高度來算,普通人爬到所謂龍城的位置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那么來回就是三個小時,考慮到明明是個小孩子,蕭芳又是個女人,時間上再放寬一點,三個半小時應該差不多了,現在已經超出了半小時,林飛怎么還沒回來?

    林飛臨走之前帶走了一組二組的人,目前大棗村里四組喬裝而成的驢友和普通游客還在,能夠機動的只有三組,陸琢邇思索著應不應當把三組派出去找人。農家樂的老板娘給他們張羅完了一頓中飯——其實也就是提供了點灶具和饅頭,然后上了點茶就自去忙去了,陸琢邇裝作喝了一口茶的樣子,其實并沒有沾唇,他看著她打掃喂雞,覺得這女人每樣事情都做得很順手,似乎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他就是放不下心來。總覺得、總覺得哪里有問題,這樁看似普通的委托之中仿佛隱藏著極深的東西,就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泊底下或許就隱藏著什么怪獸!

    雨下起來以后,四組的兩名鏢師也來到了這間農家樂,裝出因為大雨不得不暫留的模樣,正在另一桌高談闊論,眼神卻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外頭的雨唰唰地下著,老板娘還在忙忙碌碌,她已經掃過了地,抹過了桌椅,喂過了雞,在大堂里點了驅蚊蟲的香,現在正在外頭切rou,也不知道打算做什么菜。剁骨頭刀“當當”地敲擊著砧板,發出叫人起雞皮疙瘩的動靜。

    陸琢邇看向自己的手機,上頭顯示的信號更弱了,不論是林飛還是陸鎣一還是派去l市的五組都沒有人給他任何聯系。陸琢邇有點坐不住了,他看向外面,決定調動三組行動,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他很快跌坐在輪椅上,眼前一片昏黑,感到自己四肢無力,他在飛快地失去對自身的控制力。周圍好像有些響動,不知道是不是四組的人發現他的情況不對想要過來查看弄出來的又或是別的什么人弄出來的,他在最后一刻,抓著手機,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地想要輸入信息,向自己的同胞兄長示警……

    “有鬼,走……”

    回憶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切都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反而經過了一天又一天在腦內的反復演繹,已經達到了無可比擬的鮮明。就像是色彩飽和度調節得太高的畫面,每一幀每一個部分都呈現出一種叫人心驚rou跳的明艷。

    陸鎣一苦笑了一下:“當時我和常于樂正處于進退維艱的境地,常于樂收到了市里兄弟們發來的消息,我們才知道,跟蹤蕭芳和明的人,也就是那些私家偵探的雇傭者其實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餐飲店老板,一個沒有任何犯罪記錄和特殊之處的中年男子。”陸鎣一看著前方那棟有著高聳圍墻的建筑,如今想到那一天的一切還是忍不住渾身戰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刻骨的仇恨數年如一日難以安歇地在叫囂。

    “蕭芳有問題。”李煙煙做出了判斷,“她應該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所以在潘家灣那輛大巴上想逃走,不幸的是,被人逮回來了。”

    “那個王大姐。”房立文也并不笨。

    “蕭芳不可能是完全無辜的,”趙遠卻要想得更曲折點,“看起來,我覺得她更像是……”

    “更像一個誘餌。”張雪璧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她的所謂委托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釣魚的誘餌,我猜她身邊肯定有監視者。”

    “監視者?”眾人面面相覷。

    “難道是……明明?”里奧生活的國度里有很多殘酷的童謠,在西方人眼中,兒童是天真和殘酷的矛盾統一體,這樣猜測,雖然有些令人難以接受,邏輯上卻未必有問題。

    陸鎣一閉了閉眼睛:“你說對了,明并不是個小孩子,他是個侏儒,而且是蕭芳的法定丈夫。”

    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陸鎣一說:“真相說穿了其實十分簡單,我們生活在大都市的人或許無法想象,但是你們如果看新聞就會知道很多窮鄉僻壤基本就是法外之地,尤其深山之中有自己的一套運作體系,宗族、村莊、血親,你連著我,我連著你,在那里每個人都要依附同一個勢力依據同一個準則來生活,小團體不允許有任何的‘背叛者’,所以那些被拐賣進大山的女人根本逃不出去,她們被整個村的人監視著,甚至連當地的警察或許都無能為力。這還是基礎的,再往上升級呢,村子如果成了組織,有了領頭人,甚至成為了……”

    “邪……教……”趙遠打了個寒戰。

    陸鎣一說:“龍城里的那群人手里控制著兒童和女人,然后把她們派出去,讓她們做誘餌,定期帶回金錢、勞動力等等,不聽話的、想告密的就成了上村里的枯骨。蕭芳在來見我和琢邇之前跟那個餐飲店老板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她自稱自己是家道中落出來討生活的,那個餐飲店老板是個老實人,對她一見鐘情,兩人亦友亦情人地生活在一起,蕭芳可能是真的動了心,想要脫離那個組織,直到有一天明出現了,他聲稱是來找自己mama的,餐飲店老板不疑有他的收留了他,然后某天清晨,蕭芳和明便一起失蹤了。餐飲店老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蕭芳只給他留了三個字:別找我。他不甘心,所以賣了店,花光了自己的積蓄到處尋找蕭芳,甚至請了很多私家偵探,這就是那些跟蹤蕭芳的蹩腳跟蹤者的來歷。”

    本以為是敵人的其實不過是受人之托的追尋者,而所謂的連環扣有一部分是因為小老板確實隱隱觸碰到了那座大山里的黑影的邊緣,這也是他死于非命的原因,那些人在城市里也有爪牙,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們來自另一撥人。

    “還有別的人也在盯著蕭芳,蕭芳手里的受害者不止餐飲店小老板一個。”陸鎣一說,“蕭芳找我們護送她和明回去,其實就是讓我們替她避開這群人。老常當時也是收到了五組在l市打探出來的消息擔心……”他頓了頓,“擔心琢邇那邊出事才通知我盡快下山,然而,我們還是晚了一步。”說到這里,陸鎣一的眼睛里滿是哀傷。

    第161章 回憶

    陸鎣一望著遠處如同堡壘一般的建筑, 死死捏緊拳頭。那之后發生的一切是他人生迄今為止最為黑暗的記憶。

    “我和老常在那座空村里和那些人狹路相逢, 當時我們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蕭芳和明的身份, 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樣的對手, 我們根本沒有想到, 那些人手里竟然有槍!”陸鎣一淡淡地說著,神情平靜, 仿佛說得并不是自己的事, 只有渾身繃緊的肌rou泄露了他此時心底真實的想法。

    “不管發生了什么,至少要逃回去才能從長計議。我和老常便利用地形和那些人展開了搏斗, 混亂中, 我們受了點輕傷后逃進了山林, 結果在那里不慎踩到了空xue,跌落山坡。那些家伙以為我們死了,對著下面掃了一通亂槍后就走了,等到我醒來的時候, 才發現我和老常都掉在一個深坑里, 身上蓋著的、周圍堆著的到處都是……死尸, 非正常死亡的死尸。”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陸鎣一,為了這個在和平年代簡直天方夜譚一般的真事。

    “死尸?”趙遠喑啞著嗓音問,“多少……死尸?”

    “很多,陳年的骨骸至少有四、五十具,還有不少不知多少年前的白骨,有穿著當地村民服裝的, 有穿著好幾十年前的舊軍裝的,也有穿著驢友裝備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新鮮的則是我們成器的人。”時至如今,陸鎣一只要閉上眼睛仍能回憶起那天的所見所聞和聽到的一切,槍聲、打斗聲、骨骼斷折血液噴濺的聲音,還有讓人怎么洗都仿佛洗不干凈的同伴的血的氣味和尸體腐爛的臭味。他和常于樂在那個深坑里找到了林飛的尸體,在不久前他明明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跟他們聊天的時候曾提到自己馬上就要回老家結婚,今后想少出外勤,而沒過多久,他卻成了一堆沒有生命無悲無喜的蛋白質。

    “林飛死了,我們在坑里還挖出了三具一組、二組鏢師的尸體,所以推斷兩組應該逃出去了三個人。盡管折損了人手,我當時還是沒意識到情況到底有多么嚴重和糟糕,或者說我以為我以為的就是現實了,現在想想……”陸鎣一搖了搖頭,“年少輕狂。當時天上下起了暴雨,我和老常拼死爬出了那個深坑,借著大雨的掩護打算下山去大棗村找琢邇,結果在路上卻碰到了三組和一、二組剩下的六名鏢師,他們告訴我,大棗村也有埋伏的對手,琢邇已經被帶走了,四組的人為了救他全軍覆沒,三組險些也全折了,是正好碰上往山下趕的一、二組的人才聯手擊斃了敵人,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