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鳴悅放下打蛋器，誒了一聲想喊住她，最后看到她游魂一樣不在狀態(tài)，又住了嘴。

    這是吵架了？飯前不還好好的嘛。

    朱華尤寶鋼竟然先行回去了，尤文溪走到前院的時候魏籌開著車在門口等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走了過去。

    回家的路突然變得格外漫長，倆人一路無話，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直到最后到家門口，除了尤文溪下車時魏籌那句“小心”，也別無他言。

    尤文溪攥著包往回走，一直忍著沒回頭，進(jìn)屋后轉(zhuǎn)彎的那一下，才借眼角余光看了看身后。

    魏籌還站在燈下，修長的身影被燈光修剪得越發(fā)挺拔，看起來形單影只。

    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要不要信你？

    尤文溪將門關(guān)上，躬身換鞋，輕嘆了口氣。

    第二天民政局見面，尤文溪車子堵在了半路，長龍排過去一眼望不到頭，魏籌隔半個小時打一個電話過來，三個電話后尤文溪還差一段路才能到。

    最后一個電話，尤文溪解釋了路況后那邊沉默下來。

    尤文溪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指扣著方向盤，一時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好的，早不堵晚不堵，這個時候堵，昨天不堵，前天不堵，今天堵。

    連尤文溪都覺得是自己在找借口。

    好一會魏籌道：“你今天是不是還要孕檢？”

    尤文溪“嗯”了一聲，“你怎么知道？”

    “我問了許醫(yī)生。”

    又是一陣沉默，魏籌試探道：“你離醫(yī)院有多遠(yuǎn)，不如先去孕檢？”

    孕檢是一時半會能完事的嗎，尤文溪下意識想反駁，可想起他既然問過許醫(yī)生，自然清楚孕檢流程，于是出口的話便改了改：“不用，還有十來分鐘應(yīng)該能到。”

    車流已經(jīng)慢慢散開。

    耳機(jī)里連那邊的呼吸聲都聽不到，魏籌片刻后緩緩道：“好，我在這等你。”

    尤文溪到民政局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diǎn)多，兩點(diǎn)出門，在路上耽誤了足有兩個多小時。

    魏籌也已經(jīng)在離婚登記處坐了很長一段時間。

    人很多，很亂，這是尤文溪到登記處的第一感受。

    人生百態(tài)，生活里的酸甜苦辣盡數(shù)展露在了這些人的臉上。愛恨情仇在這一刻也仿佛具象化，或沉寂似荒原，一眼望不到未來；或柔軟像海綿，擠出無盡的水；或化作尖銳的武器，攻擊曾經(jīng)攻擊現(xiàn)在，攻擊對方攻擊自己。

    尤文溪沒找到魏籌，路過一對吵架的夫妻，差點(diǎn)被情緒激動的妻子用包揮到肚子。

    她險險避開，穿過排成長隊的人流，終于找到坐在角落里的魏籌，他被一個身形似山的男人擋了大半身體，只有長腿伸在外面。

    他低著頭，輕揉額頭，看起來像是有點(diǎn)疲憊。

    過了一會他掏手機(jī)打電話，隨即又站了起來。

    手機(jī)響起來，尤文溪沒接，往那邊走了兩步，魏籌扭頭，也看到了她。

    魏籌沒什么反應(yīng)，走過來指了指他坐的位置，對尤文溪道：“東西給我，你坐那，我去排隊，等輪到我們了叫你。”

    尤文溪沒客氣，來離婚的人很多，大概要排上很長一段時間了，她懷著孩子，站太久容易累。

    “東西都在包里。”尤文溪將證件、文件拿出來遞給魏籌。

    魏籌接過去，一邊翻看一邊問：“我的結(jié)婚證是不是在你那？”

    尤文溪看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確認(rèn)證件沒有遺漏，魏籌輕拍了一下尤文溪的肩：“好了，過去吧。”

    魏籌去了隊伍最后，尤文溪坐到座位上。

    隊伍很長，魏籌不知道排到了哪里，找不到魏籌的身影，尤文溪有些無聊。

    隊伍里偶爾傳來吵鬧聲，偶爾有夫妻反悔離隊，多數(shù)是像陌生人一樣僵硬地站在那里，多余的一句話也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隊伍總算挪動了一點(diǎn)，一個女人面帶苦色，牽著一個兩歲多的孩子，站在離尤文溪兩米遠(yuǎn)的地方。

    那孩子一直眼巴巴望著一米開外的一個年輕男人，也不出聲，只是靜靜掉眼淚，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本來就瘦弱的身軀，越發(fā)顯得可憐。

    男人明顯是看到了，卻狠心地將頭撇到一邊。

    而女人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竟也沒意識到去安慰一下孩子。

    尤文溪怔怔看著那個小孩，手不由自主撫上小腹。

    不會的，尤文溪在心里告訴自己，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魏籌不會不理他的孩子，他也不會那么可憐，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沒有人心疼安慰。就算她和魏籌離婚，她的孩子也會比別的孩子幸福，比那些有完整家庭的孩子更美滿快樂。

    時間慢慢流逝，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終于輪到魏籌，尤文溪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柜臺前。

    登記員查驗(yàn)證件和證明材料，例行公事地講明婚姻法和離婚條件，又問他們的意愿。

    魏籌沒有看尤文溪，只是沉默了一兩秒，答道：“沒問題。”

    尤文溪手搭在柜臺上，手指微涼：“我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