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師父是清流,最得意的弟子是想用來繼承他清流衣缽的,這么多年來,一直盡心培養,可誰想到,這弟子一個念頭轉變,就轉道而行,讓師父的心血付諸東流,看來師徒二人的關系確實有了難以修復的裂痕。 上回小吉祥滿月酒,師父就帶著其他弟子前往相府,那時云招福就知道小師兄和師父的關系鬧僵了,如今聽當事人說話,看來是真的了。 無奈上了車,跟蘇鐸告別。 馬車行駛出好遠,蘇鐸依舊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久久不動。 云招福從云家回來,如蘇鐸所言,將那根針交給了云公良,云公良沒說什么,就讓她回來。 回來的時候,魏堯正靠在羅漢床上看書,一只腳高高翹在棉被上,看見云招福進門,放下了書,等她過去。 云招福指了指茶壺:“喝水嗎?” 魏堯搖頭:“喝過了。大理寺里怎么說?” 云招福坐到魏堯床邊,將今日大理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魏堯聽了之后,點頭道:“嗯,還成。孫大人辦事有分寸的。” 云招福意興闌珊的呼出一口氣,魏堯見狀,問道: “怎么了?大理寺里受委屈了?” “不是。就是覺得心里悶得慌。你知道嗎?我從大理寺出來,還遇上了蘇鐸。” 云招福將手肘撐在矮桌上,魏堯聽見蘇鐸的名字,眉峰不動聲色的動了動:“哦?他與你說什么了,讓你這般惆悵。” “就是……他今天給了我一根針,那天在圍場上,星月她們出了事,護衛隊和蘇鐸禮部的人最先趕到,護衛隊沒注意,蘇鐸在香暖jiejie的馬腹上拔了一根針下來,他以為是我扎的,就偷偷的藏了起來,今天交給我了。跟我一分析,我就想明白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堯既然問了,云招福就沒想隱瞞: “我不是一直想不通為什么香暖jiejie會突然掉下馬嗎?那個時候香寒jiejie跟我說要賽馬,香暖jiejie就跟在我后頭不出聲兒,我本來是拒絕了她們的,但后來夾了馬腹,可就在我突然決定夾了馬腹以后,香暖jiejie就從馬背上掉下來了,這是不是也太巧了。她側身掉下來,手里的針完全有可能扎在自己的馬腹上,這么一想的話,事情似乎就合乎道理了。” 魏堯聽到這里也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盯著云招福看了一會兒,然后才伸手,云招福不解,魏堯才道: “所以,那根針呢?” 云招福攤手:“小師兄問我這事兒想怎么處理,我想說算了的,但他卻覺得不能算,就讓我把針拿回去交給我爹,這不,我剛從相府回來嘛。” 魏堯的眼睛瞇了起來:“他讓你把針交給你爹。然后你跟你爹說了什么?” “就把先前跟你說的話跟我爹說了一遍啊。小師兄雖然這回做的有些不對,他不該把那針藏起來的,但是說到底也是因為我吧,他以為是我扎的,就想替我銷毀證據,沒想到想岔了,等到發現錯了的時候,那針也還不回去了。反正今后得多張個心眼兒,我又沒惹過她們,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跟我為難。” 云招福嘟著嘴,有些不高興,魏堯伸手將她勾到了自己面前,手指捏著她豐潤的唇瓣,笑著說道: “大概是因為她們都嫉妒你運氣太好了吧。” 云招福失笑不已:“哈哈,運氣好是天生的,這個她們可嫉妒不來。” 第129章 圍場事件以后, 朝中的格局似乎也跟著發生了改變, 首先是曾經的兵部參將, 駱家幺子駱肖被封為禁軍副統領,而后,吏部侍郎之女賜婚安平伯,這安平伯是何許人也, 便是皇家那個被除去長子身份的大公子魏平,婚期定在三月初。 孫家女配安平伯, 一時間竟也成了京里的一個熱門話題。知道些內情的就同情孫家小姐, 被傻子非禮了,非但沒有討回公道,反而還要嫁給那個傻子, 不為別的, 只因為那個傻子是皇帝的兒子, 皇帝一道指令, 傻子搖身一變成了安平伯, 就苦了那孫家小姐,一輩子便要如同守了活寡般煎熬了。 正月里,朝廷休沐, 大家全都回家過年了, 元宵節的前兩天, 兩個進京告御狀的沿邊人,把一紙狀紙告到了京兆大堂,告的是鹽鐵使馮田來私加鹽稅, 強征鹽田,致使沿邊百姓苦不堪言。 京兆哪里敢收這樣的案子,立刻就上報了刑部,刑部尚書趙暢接下了案子,元宵節過后,恢復上朝,刑部將此案資料整理送到了皇帝的案頭上。 這沿邊鹽鐵使馮田來罪狀條條,每一樁都有人證物證在,容不得辯駁,皇帝著刑部與大理寺共同深入調查此案。 魏堯躺在花園里曬太陽,云招福在旁邊試品新酒,周平便過來稟報,說是刑部派人來,說是要跟王爺商量鹽鐵使馮田來的案子,魏堯微微睜開眼睛,并不起身,對周平擺擺手道: “我傷還沒好,也不知道馮田來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讓他們直接找趙尚書去。” 周平領命下去。 云招福往四周看看,確定沒人之后,才對魏堯問道:“你這腿還得養到什么時候啊?” 本來就沒什么事兒,在房間里生龍活虎的,出來就拄個拐杖,一瘸一拐的,云招福在場的話,還得配合他上前扶著。 魏堯指了指旁邊的果子: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才歇了幾天。過年的時候,岳父岳母都讓我要多休息休息呢。王妃,我想吃果子,你來喂我吧。” 云招福想罵人,卻還是聽話的站起了身,怕嘴里的酒味熏著他,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過去,魏堯的躺椅旁邊放著一張杌子,便是專門給她準備的,用小叉子給他叉了一塊果子送到他嘴邊,某人享受,眼睛都不睜開就把果子叼入嘴里,美美的吃了起來。 “刑部最近似乎出了大案子,你真一點都不想知道?” 魏堯勾唇:“有什么好知道的,刑部少了我照樣轉,倒是像這樣清閑的日子,今后只怕不多咯。” 云招福又給他喂了一塊:“怎么不多了?今后有什么事兒嗎?” 魏堯睜開雙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事兒肯定是有啊,不過像這樣‘受傷’在家里休息的機會,只怕不多了。” 云招福聽他說話,奇怪的問道:“我怎么覺得,你雖然沒出門,但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呢。刑部的事兒,你其實知道?” 云招福嫁給魏堯這么長時間,早看出來魏堯就是個深藏不露的,做事看似低調,可是每回都能悄無聲息的受益,從行宮監修到淑妃回宮,再到虞部任職,一躍入了刑部,在皇帝面前越發露臉,然而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了,在外界看起來,卻又好像他什么都沒做的樣子,全都是運氣使然。 魏堯挺了腰桿坐起來,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我都在家里養病呢,刑部的事兒,我怎么會知道呢。不過啊,我有預感,有人……要倒霉了。” 云招福眼前一亮:“誰啊?” 魏堯瞧著她眼睛里似乎有星星的樣子,但笑不語,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親我一口。” 云招福輕打了他一下,問個問題還講條件,魏堯卻指著臉堅持,云招福拗不過他,便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吧,誰啊?” 魏堯伸手在先前云招福親過的地方摸了摸,然后送到唇邊輕吻,姿態挑逗,讓云招福羞赧不已:“你倒是說呀。” “……”魏堯一愣:“說什么?” 云招福指著他:“你不是讓我親你一下,你就告訴我嗎?” 魏堯果斷搖頭:“我讓你親我,沒說告訴你啊。” 云招福這才知道被騙,立刻就要動手,兩人你來我往,打打鬧鬧,笑聲傳遍了庭院。 鹽鐵使馮田來的案子越查越深,牽扯出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小到沿邊鄉紳縣官,大到各府知州,紛紛因為這事而被牽扯其中,就連京城里也有不少官員落馬,一份沿邊額外多收的鹽稅,意外牽出了一起牽連甚廣的貪污案件,總金額高達三百萬兩,現查出八個涉案官員,京城就有三個。 分別是商稅司正副使陳亮、杭志榮及督監司副使姚杉。 這三個都是鹽鐵司的下屬衙門,直接牽連在內。刑部提審一回后,暫且停了職務,回家等待再傳,全家都不得離京。 三百萬兩的貪污大案,幾年也出不了一回,皇帝自然重視,并下令必須嚴查下去,要順藤摸瓜,務必將最大的蠹蟲抓出來。 刑部領命下去,繼續深查。 可就在正月底,京中接連發生了好幾起刺殺案件,被刺殺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經在刑部有了備案的三名涉案官員,刑部只是將他們傳入衙門問詢一番后,當天晚上,三個涉案人就都被暗殺。 商稅司正使陳亮死在自家井里,家里下人早上打水的時候才發現尸體,副使杭志榮深更半夜被吊死在家門口,還是更夫發現了這事兒,敲了杭家的大門,杭家人才知道,而督監司副使姚杉則死的更加離奇,是在上茅廁的時候,被人直接封了喉,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 這三人的死亡給朝中所有人都下了一劑猛藥,開始人人自危起來,畢竟在天子腳下,能夠這樣悄無聲息的把人殺死,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誰能保證,下一個被殺的不是自己呢。 皇帝聽聞之后,也十分憤怒,這事件已經要定性為惡性暗殺,幕后之人定然就是鹽鐵司貪污大案的最大推手,然而,刑部一下子失去了三條線索,之前調查出來的皮毛也得暫時擱下,得重新順藤摸瓜。 刑部尚書趙暢當天就到御書房去找了皇帝,說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京城里的涉案的三位大人已經被殺,如今線索斷了些,當務之急,是派兵保護正押送回京的另外五個涉案人。” 皇帝覺得很有道理,就喊來了禁軍副統領駱肖,讓他連夜帶兵出京,務必要將那幾個還在路上的涉案人平安帶回京城。 朝廷里的氣氛因為這場刺殺而變得緊張起來。 安平伯和孫小姐的婚事也就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進行的。 云招福作為安平伯這邊的親戚,前往安平伯府參加這場并不算開心的婚宴。 因為對新娘子孫小姐有愧疚,云招福總覺得若非自己指錯了路,孫小姐也不至于會是這結果,實在過意不去,就給孫小姐包了一個大大的禮金,安平伯府的管家就是伺候大公子在宮里的管事太監,隨著安平伯出宮開府,他也跟了出來,記錄禮金的時候,差點以為云招福給錯了,還親自過來跟云招福確認,得到云招福的明確表態之后,才敢將禮金入賬。 魏堯在家里歇了近兩個月,這回來參加安平伯的婚禮,依舊是一瘸一拐的,由云招福扶著才能行走,晉王與之打了照面,說道: “刑部最近出了大案,趙大人成天忙的焦頭爛額,你若腿腳利索了,還能回去幫幫忙。” 魏堯無奈攤手:“怪我傷的不是時候。” 晉王嘆息:“唉,你也不是故意的。莫往心里去。” 說完這些,晉王便看向了云招福,對云招福說道:“之前的事情,一直沒有當面跟定王妃道歉過,碧霄性子有些任性,做事不顧后果,這些日子,我已經說過她了,今后不會再出現那樣的事情,還請定王妃諒解。” 云招福微笑以對:“晉王嚴重了。我不怪晉王妃,她也是無心的。怎的今日沒瞧見她過來?” 話是這么說的,不過云招福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薛碧霄存心算計她,若非孫小姐替她抵了罪,跟安平伯湊了一堆,若那天是她云招福推門而入的話,還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結果呢,所以,這筆賬,云招福一定會記在心里就是了。 “她呀。” 晉王語氣頗為惆悵:“這幾天回了相府,右相夫人的身子不太爽利,她回去侍疾。” 看晉王這表情,只怕不是侍疾這么簡單吧。 薛碧霄和晉王的關系應該還處于冷戰之中,自從在宮里,薛碧霄跟晉王說了那些沒有分寸的話以后,晉王就知道了她真實的心意,必然感覺很受打擊,而薛碧霄肯定也是這么想的,她出言傷害了晉王,晉王今后肯定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她寬容了,夫妻倆因為這些事情離了心,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復好了。 不過云招福覺得可能有點難。薛碧霄跟晉王攤牌以后,干脆就放飛了自我,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們是政治婚姻,那么一切就以政治婚姻的方式進行好了,夫妻關系名存實亡,只要表面上她還是晉王妃,那一切就不會有什么改變。 第130章 京里刮起了一陣殺戮風, 因為一起鹽鐵使牽出的三百萬兩貪墨案, 在三個涉案官員被暗殺之后, 京里又相繼有兩個大人遇害,遇害之人,既不在刑部要調查的名單之上,又不是與案件有關的人, 兇手就好像是殺著玩玩,但全都是官就是了, 而在押送路途之上, 又頻頻傳來涉案官員被殺的消息,禁軍副統領駱肖親自前往押送五個涉案官員,如今已然傳回三個遇害, 還剩兩個也不知能不能安全送回京城, 所以一時間, 不管是有罪還是沒罪的官員, 全都人人自危起來, 朝中人心浮動。 皇帝對此殺戮甚為震怒,不為別的,就因為這些殺手實在太過囂張, 讓京城里的三萬官兵根本不放在眼里, 敢在天子腳下作案, 這是對朝廷兵力的嘲諷與挑釁,此風若漲,勢必引起恐慌。 元陽殿中, 皇帝憤怒的拍著案頭,下面站著五城兵馬司,城防營,京兆尹,還有刑部尚書,吏部尚書,大理寺卿這些負責京城治安的人。 “你們一個個倒是給朕一個理由,為什么這些殺手可以來無影去無蹤的殺人?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會多派些兵馬巡城嗎?” 皇帝點名巡城,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就跪下請罪: “皇上息怒,微臣已經加派了比以往多三倍的人手在街上巡邏,可是,那些殺手就跟影子似的,根本抓不住,而且他們殺人又沒有規律,是臣失職,請皇上責罰!” 這事兒要完全怪五城也是冤枉,一旁的城防,京兆說的口吻基本一致,這些刺客就像是鬼,尋常人看不見,但殺起人來卻毫不含糊。 “那這件事你們打算怎么辦?抓不住人,就這樣放任下去?” 殿內幾個官員,全都跪了下來,刑部尚書趙暢跪著上前,對皇帝說道: “皇上,臣與孫大人去看過那些死去官員的尸體,覺得這些殺手并不是尋常人,作案手法,干脆利落,全都是一擊命中,像是專門被人訓練出來殺人的工具。” 皇帝瞇著眼:“工具?什么意思?” 趙暢略微猶豫,說出了幾個字:“就是……死士。” 孫正輝也上前稟道:“皇上,臣也覺得趙大人說的是,這些人干的就是殺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