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第79章 踏著白色的休閑鞋, 腿上貼著膏藥,手背綁著繃帶,穿著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麻制衣褲, 祁酉一步一步,緩慢走進了屋里。 正對上鐘循那雙早已失明的青白眼珠, 祁酉慢慢勾了嘴角, “劉家的事,鐘家接不了, 我來接。” 劉家?guī)讉€小輩面驚喜不已, “謝謝祁大師!謝謝祁大師!” 此起彼伏的道謝聲中, 鐘老爺子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祁酉剛才那句話分明是踩了鐘家。 “年輕人,倒是有沖勁。”鐘循裝模作樣地夸了祁酉一下,卻是暗里貶她不知深淺,不懂進退。 祁酉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緩慢地走到祁家眾人中間,“鐘老先生也到了該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 這種粗活交給我們年輕人就好。” 一句話說得鐘循鼻子都氣歪了,骨瘦嶙峋的胳膊死死把住輪椅扶手, 青筋畢露, 像個火柴棍,喉嚨里呵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眼看著祁酉不動聲色地快要把鐘家家主再氣出個二度中風,鐘家人匆匆忙忙地退離了戰(zhàn)場。 屋里頭只剩下劉家人圍著祁酉問她什么時候能夠去。 時間緊急, 坐飛機 汽車去到當?shù)囟家徽臁?/br> 祁酉很淡定地安撫下劉家人,“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明天一早就去。” 劉家人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并和祁酉約定了時間,明天早上七點半在樓下接她。 …… 屋里只剩下了堂伯一家和祁酉,氣氛眨眼間就凝重起來。 祁酉轉過身,看著或站或坐的堂伯一家,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后只說了一句話,“我不會讓祁家難做的。” “可是你不是已經沒有靈氣了嗎?”先前歇斯揭底的堂姐問出了所有人在意的問題。雖然語氣很不好,但已經能夠平靜地對話了。 祁酉咬了咬唇,“是。我看不到氣了,但還能求卦。” “你確認?”堂伯有些驚訝,“求卦……準嗎?” “準。”祁酉很確認,這一個多月來她已經檢驗了很多次,“所以,只要去到現(xiàn)場,慢慢按卦象來,應該是可以的。” 在場的人對于算卦都略知一二,聽祁酉這么說也大致明了了——所以,現(xiàn)在的她就和鐘家的能力差不多。 “我不同意。”堂伯直接否決,“鐘家分明就是對這件事有忌憚才不敢去。鬼月沙漠向來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你去了,萬一要是回不來……”后頭的話,堂伯沒有再說下去。 鐘家不敢去,祁酉去了也未必會有好結果。如果是之前能看氣相的祁酉,堂伯也許不會反對,但現(xiàn)在的祁酉已經沒有靈氣了! 祁酉牽了牽嘴角,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說道,“放心吧。” 劉家的事必須接,不接,祁家就會在六家中失去領導地位,所有人都會懷疑祁酉這個家主是不是出了問題。 接下來無非三種結局: 一,找到人并成功帶出來,皆大歡喜! 二,沒找到人,她也回不來……沒人會知道她經歷了什么,也沒有人知道祁家家主祁酉已經沒了靈力。 祁酉剛才注意了下,劉家的繼任家主的候選人之一今天也在場,劉家此次雖會重創(chuàng),但絕不會消亡。接下來的十幾年,劉家剩下的人會和祁家站在一條線上,祁家就不會孤立無援,可以努力撐到下一位家主長成的時候。 三,沒找到人,但她回來了,祁家從此一落千丈。 祁酉心里默默扣下了最后一種可能。她要試一試,不試怎么知道第一種不行呢? 堂伯試圖再說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跺了下腳,“反正我不同意,你先在家待著,我回去問問族里人。” 堂姐走的時候看了祁酉一眼,突然板著臉來了一句,“別死在外頭。” 心里微微一暖,祁酉壓住聲音,“對不起。” 堂姐冷冷哼了一聲,跟著大部隊離開了。 ~~~~ 當天晚上,祁酉正在整理打包的時候,一個久違的電話號碼打了進來——張女士。 “家……酉酉,你堂伯說的,都是真的嗎?”張女士說話時聲音有些顫。 “嗯。”祁酉放下手中的長褲,堂伯的效率挺高的,祁家人里頭應該已經傳開了,“放心,都會解決的。” “可是那個鬼月沙漠……” “去什么去!不許去!”祁先生在邊上插話,很生氣的樣子。 “沒事的。不早了,我要睡了。晚安。”祁酉匆匆掛了電話,她怕再多一秒自己就會忍不住哽咽出聲。自從當了家主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親人關愛的話語了。 不敢接觸,不能接觸,她就像是被隔離在了全部祁家之外,孤零零地當著家主。 “叮鈴——叮鈴——叮鈴——” 張女士的電話又打了進來,祁酉沒有接,而發(fā)了一條“晚安”的短信,就關上了手機。 ~~~~ 第二天一早,祁酉祁酉剛吃完早飯,門鈴就響了。此時,和劉家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難不成是提前來了? 走到門邊,她卻看到了屏幕上烏壓壓的一片人頭,全是祁家人。 “開門,爺爺有話說。”對著鏡頭講話的是祁酉的太爺爺,祁家現(xiàn)存年紀最大的長者。 …… 按下開門鍵,祁酉心里不可抑制地忐忑起來。 整整擠了四趟電梯,所有人才上到了28樓。 祁家人聚在廳里,原本寬敞的客廳被四十幾號人擠得滿滿當當,張女士,祁先生都來了。太爺爺拄著拐杖一路走到了主位,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坐了下來。 祁酉站在中央,低著頭,在安靜到令人窒息的氛圍中,等待著全家人的怒氣。 ——也好,一起來了也好。 “咚——”木質拐杖重重撞向地磚的聲音。 “跪下。”太爺爺?shù)穆曇裟貒烂C。 無數(shù)道視線匯聚在祁酉的身上,她已經不是家主了。 單腿后拉,祁酉先跪下了左腿,然后再跪了受傷的右腿。低著頭,靜靜等候狂風暴雨。 見她已經跪穩(wěn),太爺爺這才發(fā)話,“祁酉,你是不是已經沒有靈氣了?” 這算是審問環(huán)節(jié)了,祁酉點了點頭,“是。” “家書所言,無家主,斷子孫,可有其事?” “有。” “你是明知祁家有難,還失了靈氣嗎?” 祁酉背脊稍稍一僵,話語艱難,“是……” “為了什么緣由?”太爺爺每問一句都很慢。 祁酉雙手撐在地面,幾番掙扎之后,終于說了出來,“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如果我還是家主,他會死。” 人群傳來一陣吸氣聲。 太爺爺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帶上了幾分滄桑感,“所以,你救了他?負了祁家?” “是……”身子緩緩伏了下去。 “那你為什么還要回來?” “祁家下一任家主還需人教導,我……”她的身子又伏低了幾分。 “你來教導?”太爺爺?shù)膯柧鋷狭速|疑。 “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是她絕了祁家的后,她是全族的罪人,但她愿意彌補,盡一切可能。 四周越發(fā)靜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太爺爺?shù)臎Q定。 良久。 咚咚咚—— 拐杖敲上地面。 太爺爺開了口,“現(xiàn)在,祁家人基本上都在了。祁酉……磕頭道歉吧。” 祁酉稍稍起身,而后磕了下去,“對不起。” 這是她應該做的,在場的所有人,她都有愧。 換個方向,“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的錯。” “對不起,我錯了。” 祁酉磕得很重,沉悶的聲音在靜到詭異的氣氛中,就像是戰(zhàn)鼓的哀鳴,一聲一聲撞在了所有人心底。一圈磕下來,額頭早已紅腫,當她正要繼續(xù)的時候,太爺爺再次發(fā)了話。 “停了吧。”他看向周圍人,視線一個個對上,而后移開,最終凝在了依舊伏在地面的祁酉身上,做出了最后總結。 “從今以后,祁酉這件事,一筆勾銷,誰都不可以再提。” 什么! 祁酉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目光對上太爺爺早已年邁的雙目,一時失了語,“我……” 支著拐杖,身子前傾,太爺爺伸手撫上了祁酉的腦袋。 “鬼月沙漠?祁家還沒淪沒到要一個小姑娘用性命去拼名聲的時候。”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別看輕了祁家。”他的聲音溫和起來,在祁酉驚訝無比的眼神中說出了重中之重的一句話。 “我宣布……今日起,祁家,正式隱退。” 最后四個字擲地有聲,大廳里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整齊劃一。 “是。”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祁酉看著太爺爺,一下就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