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孟涼在得到祁大師的肯定回答后,整個人都在發光。從tyler面前路過的時候笑得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他得好好想想那天要請大師吃什么, 怎么也得比上次的廣東小館好了去了才行! 而祁酉在結束了孟涼的通話后, 只是默默在周六的日歷上寫下了“孟先生晚飯”五個字。 而之所以會答應孟涼,完全是因為這一周的日子異常繁忙, 祁酉覺得, 有孟先生調節下氣氛還是很不錯的。而且,他總能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恰好來電話, 就這一點……他算是她的福星? 放下筆,看著明天后天的日程安排,祁酉又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頭。 明天——顏家。 后天——鐘臨。 已經過了一個月多月,孟涼的廣告都放上電視了, 這兩件事情都還沒解決。 顏家的態度很奇怪, 明明一開始是欣然接下生意, 可后來卻遲遲不給消息。導致祁酉這段時間只要天黑路過那個十字路口,都能見到女鬼, 而且那女鬼的模樣已經開始慢慢變了,從一開始的新鮮變得灰敗起來, 實在是刺激得很。 唯一慶幸的是——現在是冬天, 要是夏天,她看到的絕對更恐怖。 現在每天回家, 祁酉都和看鬼片一樣,這么下去遲早神經衰弱。真不知道顏家那些有鬼眼的人都是怎么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生存的。 鄭局那邊,小應聯系了顏家好幾次, 全是被各種推脫。 祁酉覺得,有必要親自出馬問問,這才和顏庸的助理約了個時間。 然而,就在祁酉準備上床睡覺,明天好一早去顏家拜訪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個電話,來自一個挺意外的人。 ——黃家家主,黃漢成。 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十點零三。 這個點,他打電話是為什么? 祁酉帶著滿腹疑惑接通了電話,“喂,您好。” “祁大師?”黃漢成的周圍聽起來非常安靜。 “是我。” “能不能……能不能請您來市一醫院一趟?”黃漢成的聲音很著急,“算我老黃求你們祁家了,祁大師。” 聽著黃家一家之主如此說話,祁酉的第一反應是震驚,“黃大師,你……” “市一醫院,祁大師,求你來一趟。”黃漢成說得有些顛三倒四,“祁大師,孩子是無辜的。他才2歲……” 孩子?聽到這個關鍵詞,有什么從祁酉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求你救救他,我求你!我黃漢成求你了!” 神算六家,六家六姓。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其中一家的家主會這樣不顧身份地求她。 那一定只能是其他五家都無能為力之事。 “黃大師。”祁酉暗了暗聲音,“祁家不改生死。” “他還沒死!”黃漢成很激動,“他還沒死!祁大師,我求你,就過來看一眼,就一眼!” 祁酉暗暗掐指算了一算。這一算之下,她的臉色微微發白——原來是這樣。 “祁大師,我老黃求你了。”電話那邊,黃漢成還在懇求。 看著墻上的時鐘,祁酉眉頭越發緊了起來,最后……給了黃大師這個面子。 “好,我這就過來。” 掛掉電話,有些怕鬼的祁大師在屋里踱了一圈。 市一醫院,從她這邊過去,那個鬧鬼的十字路口是必經之路。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不用說,只要路過就一定能撞見。 于是,祁酉最后決定打車過去,有人一起總比一個人好。 很快,通過軟件打的的taxi就停在了祁酉的小區門口。 穿著連帽衛衣,羽絨背心,運動長褲和運動鞋的祁酉低著頭坐進了taxi的后座。 taxi司機看了看后視鏡,“小姐,去哪兒啊?” “市一醫院,麻煩開快點。” “好咧。” 路上幾乎沒什么車,新區的壞處就在這里。 開了大約十幾分鐘的樣子,祁酉看到了前頭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趕忙將衛衣的帽子戴了起來,腦袋更低了一些。 果不其然,經過路口的時候,她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救命,救命啊!” 這一次,祁酉低著頭,一眼都沒看。 很快,隨著taxi遠離十字路口,女聲就消失了。 她松了一口氣,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市一醫院在室內,周邊路況漸漸開始變得繁華,祁酉緊繃的神經也松緩了下來。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市一醫院的大門口。 “黃大師,我在醫院門口了。” 打完電話沒一會兒,黃漢成幾乎是飛奔著出現在了祁酉面前,“祁大師,這邊。” 祁酉點點頭跟了上去。 ………… icu里,一個小小的娃娃全身插滿了管子,就像是一個玻璃罩里的提線木偶。 “大師,你能不能幫幫他?”黃漢成看向祁酉的目光全都是祈求,“醫生說,要是今天挺不過去,就……東東才兩歲,剛學會說話,求你幫幫他。” “他叫東東?”祁酉的視線透過玻璃定在娃娃的身上。 “對,東東,旭日東升的東。” 祁酉一手虛虛撫上了眼前的玻璃,聲音低了下來。 “黃大師,這個孩子……本不該存在的。” 黃漢成整個人隨著祁酉的這句話僵了一下,因為那句不該存在,霎時激動了起來,“可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你看看他!大師你看看他,他還活著,才只有兩歲!他還活著啊!”黃漢成的這番話說到最后已近乎歇斯底里,但他還在不斷地試圖說服什么。 祁酉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一言不發。 這個孩子,是不該存在的孩子……他是黃家家主,黃漢成的孩子。 而身為家主,絕不該有后。不然,泄露天機的反噬一定會加到毫無抵抗的幼齡孩童身上。 這還只是黃家,所以孩子能長到2歲。如果是祁家家主,怕是直接胎死腹中,一尸兩命。 見祁酉默不做聲,黃漢成漸漸安靜了下來,臉色變得灰敗起來,“他還活著……”低喃的聲音繼續無力地強調著。 …… 后退兩步,他頹然地坐在了墻邊的椅子上,將臉埋入雙手,雙肩無聲地顫抖起來。 他是黃家的一家之主,在這個看上去平常的深夜,卻形單影只地只能一個人守著icu,不敢告訴黃家任何人。 “我只是想要個家,想要個孩子。”黃漢成悶在掌中的聲音帶著無奈的深痛,“東東,他明明還活著……” 喃喃的聲音低了下去,空蕩的icu走廊,安靜得令人窒息。 “祁大師!” 突然,黃漢成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眼中閃著溺水者見到浮木的光芒,一步踏到祁酉身邊,“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祁大師,您既然來了,就一定有辦法是不是?您能救他是不是?我老黃求你,求您救救他,要我拿什么換都可以,就連我這條命,只要用得到,我都可以,您救救他,救救東東吧!” 祁酉就著身后的椅子坐了下來,與跪著的黃漢成處于了一個平視的位置,淡淡開了口,“黃先生,關于東東,我想……你應該還有其他話想對我說。” 下頜忽然繃緊,黃漢成看著祁酉,眼中的神色忽然帶了慌亂,但很快,這慌亂就變為了如釋重負。 半響,他面上露出了苦笑,“不愧為祁大師。” …… ~~~~~~~~~~~ 零點十分,祁酉一個人走出了市一醫院。 臨離開前,她抬頭望了一眼三樓icu的走廊,那里隱隱能看到一個人影正守著玻璃隔墻認真看著里頭的人。那是一個父親守著孩子的身影。 移開目光,祁酉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看著眼前車流稀少的馬路,心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沉甸甸的烏云,沉悶而壓抑。 黃漢成說他只是想要一個家,但作為家主,他注定不可能有家。 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妻兒。從成為家主開始,一切都被剝離開來。 黃漢成努力了許久,只想擁有一個普通人的簡單生活,可這簡單的幸福,對于他,永遠只能是妄想。強求,帶來的只有悲劇。 看著腳下被路燈拉長的影子,祁酉忽然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傷。 她是祁家家主,這一點,和黃漢成,沒有區別…… 祁酉突然就很想和人說說話。 然而,拿出手機,從頭翻到尾,她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通訊欄里滿滿都是人名,卻沒有她的親人,更沒有她的朋友。 手指懸在“張女士”的電話號碼上頭,遲遲撥不出去。 她已經不該,也不能……再像女兒般打電話了。 屏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祁酉的視線也不知何時變得模糊起來。 她,永遠只能是一個人。 “啪嗒——” 一滴水跡沾上了屏幕。 …… “祁大師?”一個帶著不確定的聲音從身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