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出了火車站,擋出租,司機一聽她要去鄉下,直接油門一踩揚長而去。再擋到出租時,有了之前的經驗,蘇然直接開口承諾付雙倍的車錢,司機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到了鎮上,天已經大亮,蘇然下車買了祭品和紙錢。回到車里給程斌打了個電話,說已經到了,讓他放心。 掛了電話發現手機只剩下一格電量,怕是堅持不到回家,便關了機,等用的時候再開。 …… 陸銘煜的老家是有名的茶葉之鄉,一路上,都是剛冒出新芽的山丘,霧氣繚繞,給人一種置身于仙境的錯覺。 車子只能開到墓園所在山丘的下面,付了車錢,蘇然拎著祭品,沿著小路上山。 她想這一路她應該要比陸銘煜還要熟悉,離婚后,她回來看過一次公公,好在陸銘煜和她很有默契,誰也沒有告訴老人他們已經離婚。 第258章 真的是她嗎? 那時候公公身體還很硬朗,炒制茶葉手法嫻熟,動作利落。離開的時候還讓她帶新制的茶葉回去給父母品嘗。 等她生完郁郁,出了月子再來時,院門緊鎖,隔著門縫望去,院子里一地落葉,她本來還以為是陸銘煜發達了,帶公公去城里享福了吧,結果鄰居告訴她,半年前公公腦溢血,暈倒在院子,等鄉親發現送去醫院搶救,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鄉親領著她去了公公的墳前,沒有參加公公的葬禮她總覺得有愧于他,跟自己的心過意不去。 從那之后,每年的祭日和清明她都會來墳前燒紙錢上香,悼念…… 蘇然把裝著祭品的袋子放在一邊,挽起袖子,將公公和婆婆墳上的雜草清理干凈,從包里拿出紙巾把墓碑和供品臺上的塵土擦拭干凈,露出青石原本的顏色。 蹲下來,將祭品一一擺上,按照當地的習俗,點了蠟燭,燒了紙錢,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霧氣照射下來,將她的影子拉長,投影在墓碑上,一頭烏發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澤,像是給她的頭頂帶了一個金色的光圈。 她跪在墓碑的面前,清透的眼眸注視著墓碑上的名字,在心里和地底下的二老交流——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銘煜應該和你們說過了吧,我們早就離婚了……你們別怪他,是我的不對…… 他現在過的很好,娶了一位美麗溫柔的女人,我看的出來,是全心全意愛他的,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 …… 爸媽……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來看望您二老了,也是我最后一次這么稱呼你們。 蘇然緩緩的站起身來,深深的鞠了一躬,披著晨光下山。 往年祭奠完畢,她會在這里停留半天,坐晚上的火車,次日上午剛好到江城。 這次不行的,她答應蘇安回家的,所以也訂了上午回c市的飛機,她現在必須快馬加鞭的趕去機場,一個小時就能飛回c市,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安排如此妥當,兩不耽誤。 陸銘煜起的很早,屋里屋外打掃了一遍,又把昨晚將就著睡了一晚的被褥拿出來曬曬,他打算在家里多留一晚。 父親生前要好的鄰居,聽到這邊有人的動靜,跑過來一看,熱情活絡的把他請到家里吃早飯。 九點多,陸銘煜用籃子提著父母生前愛吃的食物,酒還是燒的冥幣上山。 從他們家去墓地要經過村里的茶園,清明前后是第一批茶葉采摘的最好時機,遠遠地望去,一圈一圈綠色的茶帶中零零散散的站著采摘茶葉的鄉親。 清新的空氣中帶著一縷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遠離城市喧囂,心似乎也跟著一點一點沉靜。 雖然多年不曾回來,但是還有鄉親一眼就認出了他。 “銘煜,回來給你父母掃墓?”對面背著背簍,陽光下瞇著眼笑盈盈走過來的男子,遠遠的看到他,聲音洪亮的問道。 陸銘煜絞盡腦汁也沒想到這人的名字來,薄唇抿出一抹弧度,點頭應道:“是的,回來掃墓。” 男子走進,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遞給陸銘煜,陸銘煜抬手推拒道:“我不抽。” 男子也沒再謙讓,徑直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不疾不徐的說:“我剛看到你媳婦了,還以為你今年又不會回來呢。” 陸銘煜瞇著眼,笑道:“你看錯了吧,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不可能,不信你一會到你爸媽墳上一看就知道了。”男子極口否認,又吸了口煙,吞云吐霧中,瞇著眼作思考狀:“我也納悶呢,你們倆人應該一起上墳啊,怎么還各上各的?” 陸銘煜聽的是云里霧里,倏然,腦海中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在心里否定自己的猜測,卻仍是鬼使神差的問道:“你認識我妻子?” “怎么會不認識,就你媳婦那模樣在咱們村走一圈,哪個男人記不住。” 男子說的雖是打趣的話,卻也是實話。這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村里若是有人說自家媳婦長的俊,總會有人站出來打擊道:再俊也沒老陸家兒媳俊。 聞言,陸銘煜眉心又緊了緊,心中暗道:蘇然……她不會真的來了…… 男子似乎煙癮很大,幾口手里的煙就燃燒到煙蒂,扔了煙頭,用腳尖擰滅,表情和聲音都透著顯而易見的羨慕。 “你小子真有福氣,媳婦漂亮不說,還很孝順,把你爸的祭日記得清清楚楚,每年你爸祭日和清明她都會來祭拜的。” “每年她都來?!”陸銘煜反問。 “是啊。”男子看到陸銘煜眸光里的不置信,解釋道:“我家茶園就在你爸媽墳墓的下面,她每次來都從我們家茶園經過。” 陸銘煜幽深的黑眸望著父母沉睡的那個山頭:“她……她現在還在上面?” “應該吧,我下來的時候她還沒走,要是沒在,就可能茶園閑轉,我記得她每次都是下午才離開。”男子答。 “謝謝!” 道了謝,陸銘煜便步履匆匆的朝著墓地方向走去,太陽光照在他立體深刻的俊容上,細密的汗珠晶瑩閃爍,隨著越來越接近,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高興還是緊張忐忑的結果,或許兩者各占一半吧。 此時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過去驗證一下剛才那位老鄉的話是否屬實! 如果真是她…… 他要好好地問一問,都離婚了,堅持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她不是被程斌接走了嗎?要去也應該是去程斌的老家,來祭拜前夫的父母算什么? 還是說……她知道他要來,提前買通了剛才那位老鄉,給他上演了一出感人淚下的戲碼,在他心里重新樹立起好形象。 半個小時后,陸銘煜懷揣著焦灼的心站在父母的墳墓前,正如老鄉所說的那樣,的確有人來祭拜過,沒有一根雜草的墳堆,一塵不染的墓碑,干干凈凈的供品臺,還有祭拜的貢品,以及還在燃燒了大半蠟燭和冒著余煙的紙灰…… 陸銘煜轉身俯視著下山的每一條路,以及整整齊齊的茶園,沒有搜尋到他所要找的那個人。 真的是她嗎? 他很想知道答案,可他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和蘇然之前的動作如出一轍,擺了祭品,點了蠟燭,燒了紙錢,動作到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幽深的黑眸目不轉瞬的凝睇著墓碑上父母的名字。 看到之前燃燒的蠟燭即將燃燒殆盡,微弱的火光做著最后的垂死掙扎,如飛蛾撲火般自己被自己湮滅,變成了一灘紅色的蠟油,沿著燭臺滴了下來,陸銘煜感覺那好像是地底下父親的淚水,失望,哀戚…… 爸媽……不孝子回來了……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父親含辛茹苦將他撫養長大,供他上大學,還沒等到跟著兒子享福的那天,就突發腦溢血身亡。 如果當時他能陪在父親的身邊,他也不至于病發后半個多小時沒人知道,也不至于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孤苦伶仃的沒一個親人陪在身邊。 就連他死后,都沒有空出時間回來看他。 看似外表光鮮亮麗功成名就的他其實在心里不知道把自己鄙視了多少遍。 他是為了報復蘇然讓她后悔,獨身去了美國打拼,成就了現在的事業,卻忽略了對父親的關心照顧,他這樣做還真是得不償失。 而且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蘇然后悔,但卻沒有預想的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爸……對不起……您說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還有……剛才來的人是蘇然嗎?她真的這幾年一直來祭拜你們嗎? 她有沒有告訴你們為什么這么做? 陸銘煜皺著眉宇,如同雕像般佇立在父母的墓碑前良久,沒有找到合理的原因和借口。 心里有個念頭如魔咒般將他籠罩,逼迫他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離開父母的墓地,陸銘煜掏出手機撥通了蘇然的電話,結果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該死的! 為什么總是在他最焦灼的時候掉鏈子。 陸銘煜走了一段后,再次撥通了手機……仍是關機! 無奈只好給文志去了個電話—— “查一下蘇然的行蹤,要快!” 中午十二點,蘇然一臉疲憊,拉著行李箱回到蘇家,門口停了一輛紅色寶馬3系跑車,心里暗暗嘀咕:誰買的這么sao包的顏色,還停在她家門口。 院門是開著的,蘇然進去,看到父親正襟危坐在沙發上,母親和哥哥坐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想來父親是嫌棄她回來晚了,便笑著道:“高速出現了追尾,從早上八點一直堵到現在。” 把包扔到沙發上,像個孩子般坐過去抱著父親的胳膊,打趣道:“老頭,你的耐性也太差了吧,到時候怎么帶孫子。” 蘇父斜了眼嬉皮笑臉的女兒,臉色又陰郁了幾分,隱忍著爆發的沖動,沉聲問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蘇然臉上的肌rou僵了僵,很快理解為父親是想問她為什么昨晚不會來,所以笑容可掬的回答:“昨晚公司加班到很晚,這不沒班車……” 第259章 甘之如飴 一旁的蘇母忍不住擠了下眼,在她以為蘇父看不見的角度沖著蘇然揮手,示意她別講了。 這種時候還袒護女兒,蘇父終于鐵青著臉的站起來,氣急敗壞的沖著蘇母怒吼:“看看你生了個什么女兒,撒謊眼睛都不帶眨的!” 蘇然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一股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她下意識的望向坐在角落里的明顯蔫兒了的蘇安,啞著嗓子問:“爸到底怎么了?”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樣的女兒!”蘇父指著蘇然的鼻子,怒不可遏的冷喝道。 這一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面如玄鐵,氣喘吁吁。 “爸爸……我到底怎么惹您生氣了!”蘇然被吼的心虛不已,走過去小心翼翼拽了下父親的衣袖,怯怯的問。 還是被蘇父拂開,看了眼她,有轉過去冷睨蘇安,“你們倆都把我的警告當耳旁風!” 蘇然一下子明白父親發怒的原因何在,他肯定是知道了她和陸銘煜有染。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蘇安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