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她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敲門聲給吵醒的。 “以晨!”佟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鄭以晨一個激靈,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起床去給他開門。 自從上一次寧時凱的惡劣行為,她就養成了鎖門的習慣。 鄭以晨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撐著去給他開了門,呼吸卻略微有些急促。 “昨晚電話講到一半你就睡著了,早上也聯系不上,我就過來看看。”佟越看鄭以晨虛弱的樣子,一把扶住了她:“聽王姨說你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佟越扶著鄭以晨在床上坐下,像是對待小孩子一半,從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出來,一件件地從衣架上取下來。 佟越正準備把毛衣給她套上,卻聽她語氣略有尷尬:“我……還穿著睡衣,我自己換,沒關系。” 聞言,佟越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給她拿內衣和打底衫,卻并未覺得尷尬:“在哪?我幫你拿過來。” 看鄭以晨指了指抽屜,佟越直接伸手拉了開來,映入眼的是滿滿一個抽屜的內衣,各種顏色各種款式,讓他有些遲疑。 他不懂女生的衣服,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右下角白色的那件幫我拿一下。” 佟越看著白色的內衣無從下手,不知是去拿肩帶還是去握罩杯處,情急之下捏著雙排扣拉了出來,誰知手一抬高,整件內衣便在他眼前垂下。 白色的蕾絲邊讓他有些口干舌燥,佟越不自覺地移開眼,把內衣交到鄭以晨手里,又去給她找打底衫。 鄭以晨看著佟越的樣子,又是不好意思卻又好笑。接過他遞來的內衣和打底衫,輕聲道:“謝謝,我可以自己穿的。” 看佟越背過身去,便在被窩里換好了內衣。可她剛要伸手去拿打底衫,忽地一陣反胃沖了上來,她急忙起身要去衛生間里,卻感覺更加難受。 鄭以晨眉頭緊鎖捂著嘴,生怕自己一下子吐到床上。下一秒,就已經被轉過身的佟越抱了起來,幾步跨到洗手間里。 撐在洗臉臺上的鄭以晨終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佟越在聽到鄭以晨作嘔的聲音,就意識到她的不對勁了,此刻看她把胃里的酸水吐了些出來,才有些后怕起來,鄭以晨只穿著內衣,他站在她的身后,背上的傷疤再一次在他眼前怒吼著、咆哮著。他伸手幫她拍拍后背想讓她舒服一些,手心里凹凸不平的感覺,和扶著她手臂如凝脂般的觸感,截然不同。 他多想時光倒轉,沖進火場里救出的人,是鄭以晨。 吐過的鄭以晨感覺頭暈癥狀好多了,再看看自己的樣子,頓時不安了起來。盡管佟越親眼見過她的傷疤,她卻依舊不希望他再看見。 鄭以晨猛地轉過身去,卻知道已是于事無補。 對比起她的慌張,佟越倒是淡定許多,他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神情自然地摟著她的腰,明明腰間有盛放著的傷疤。 “好些了沒?” 鄭以晨聽著他沉穩的聲音,心竟然也沉靜了下來:“好多了。” 被他扶至床上,鄭以晨正伸手去拿打底衫,卻被另外一只手給劫走。她呆愣在那,卻只能任由佟越動作。 佟越把打底衫輕輕套在她的頭上,正用手繃著領口,不讓領口擠到她的后腦,又拎著袖子給她穿。見鄭以晨呆呆的樣子,不禁笑道:“伸手啊,還真讓我全程給你穿?” 鄭以晨被佟越的話說得面紅耳赤,趕緊伸手進了袖子,自己將衣服下擺拉整齊。 佟越卻像是上了癮一般,又幫她穿了毛衣,套了外套,只差幫她提褲子了。 鄭以晨穿好衣服,進洗手間去洗漱。這才發現剛剛她吐出的穢物已經被清理干凈了。望著干凈的洗手池,鄭以晨不禁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鄭以晨洗漱完畢,從洗手間出來,佟越正坐在床上等她,一見她出來,立即起身來迎。 “你知道今天初幾嗎?” 因他無厘頭的話,鄭以晨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道:“初八。” 說完這兩個字,鄭以晨才意識到他是什么意思。初八,又是周四,已是工作日了。 果然。 “是啊,民政局該上班了。” …… 寧升陽和蘇婷等在客廳里,待佟越和鄭以晨出來,上前去關心。 “童童,怎么樣了?好些了嗎?”蘇婷問道。 鄭以晨被佟越牽著,躲在他身邊點點頭:“好多了。” 昨天寧升陽和蘇婷的態度讓她再次感覺被拋棄,她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那一丁點的血緣關系,根本算不了什么。 “寧叔,蘇姨。”佟越沉聲道:“自從來了寧家,以晨已經出現過幾次這樣的情況。她待在我身邊絕不會這樣危險,如果有必要,她不從寧家嫁也是可以的。” 寧升陽微微皺了眉,他知道佟越會很生氣,卻沒想到竟然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作為長輩,他應該生氣,可作為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他確實無法反駁。 “下周寧時凱就出去工作了,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佟越聞言,挑了挑眉:“那您的意思是,以后他出差結束,我們還回來不得了?童童有孝心,就算您對她沒有撫養之恩,她也總是提醒我,以后她會常回來陪父母,把那些錯過的時光補起來,要我別吃醋。可您卻像是讓寧時凱出去躲難,等她嫁了再回來。” 佟越深情地看了一眼鄭以晨,接著說道:“我不攔著以晨對您盡孝心,可她從鄭家嫁還是寧家嫁于我來說沒什么區別,與您,還是有區別的吧?” “佟越,過分了,我還好的。”鄭以晨用另外一只手輕輕撫著佟越的手臂,卻又被他握在手里。 “我不能眼睜睜放你一直在寧家受傷,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佟越的神色嚴肅,氣壓低到了底,一旁的寧升陽和蘇婷不會感覺不到。 “你這說的什么話?童童是我寧升陽的女兒,是我寧家的人,當然得從寧家嫁了。”寧升陽也有些生氣。 佟越望向寧升陽,不卑不亢地說道:“那您首先就得把她當做您的女兒,當做寧家的人。” 佟越的話觸到了寧升陽的心,他這才審視起自己的心態。 從寧時凱和焦云聯系被他有所察覺,到蘇婷主動告訴他孩子抱錯了以后,他都存在著一種僥幸心理。他心疼寧時凱在他身邊活了一輩子,最后卻不是他們的兒子。也心疼鄭以晨,明明是他的女兒,卻無法在他膝下承歡。于是他僥幸地希望兩個孩子都是他的,可他明明知道寧時凱有多任性多狠毒。 再想起柔弱無力、委曲求全的親生女兒鄭以晨,他這才忽然軟了心。 在與佟越的對視里,寧升陽終于沉聲說道:“那是自然。” “那我先帶她去醫院,然后去一趟鄭家。” “去鄭家?”蘇婷疑惑道。 佟越勾起唇角,語氣溫和,表情卻略帶譏諷:“當然,我得去拿以晨的戶口頁,您不著急轉到您的戶口本上,我著急。” 第48章 從寧家出來, 鄭以晨一直咬著唇不說話。不得不說在她昨晚的計劃失敗以后,佟越又給她帶來了新的希望。 她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才會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解決這些事情。可如果沒了佟越,她什么也做不了。 鄭以晨只好仰仰頭安慰自己,當初提出要他以結婚“補償”,不就是因為他可以幫到自己么? 胸口一陣熱流經過, 鄭以晨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伸手牽住了佟越的衣角。 佟越回頭時眼里有掩飾不住地驚訝,鄭以晨開口的時候竟然有些哽咽:“佟越, 謝謝你。” 鄭以晨忽然發現自己總是在說謝謝他, 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謝謝。 “沒什么好謝的, 我只是做了我覺得該做的。”佟越伸手,撫上了鄭以晨的發。她總是一頭烏黑的秀發垂下,恬靜又秀美的樣子。 鄭以晨呼吸急促, 胸口上下起伏,由于他抬手的關系,像張著手臂的樣子。她此刻忽然有種想要投入他懷里的沖動, 卻終究還是撇過頭去,壓制住了那股幾欲噴薄的情感。 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沒有力氣再去為了情愛而傷神,更何況她面對的是那么多年都一直不喜歡自己的人。 佟越帶鄭以晨去了一趟醫院,拍過ct以后發現無顱內出血, 只是患處有些紅腫。 佟越著急地給醫生解釋她早上吐過的事情, 說得對方不禁笑了起來。 “那應該是緊張和壓力大造成的, 沒什么事兒。” “需不需要住院觀察?會不會是腦震蕩?有沒有后遺癥?”佟越一連拋出三個問題。 “受傷時有昏迷嗎?還記得當時受傷的過程嗎?還頭暈頭疼嗎?”醫生回敬給鄭以晨三個問題。 “沒有,我還記得,如果手不去按壓就不會覺得很疼了。”鄭以晨老老實實回答。 “那就對了,哪那么容易腦震蕩,沒事兒。”醫生轉過頭去告訴佟越:“你別著急,實在不放心就多陪著她觀察,有不對勁就立馬送來。三天左右要是沒有異常,那你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佟越皺著眉,把醫生的話完全記在腦子里,嚴肅地點點頭。 鄭以晨看佟越緊張的樣子,有些好笑,不禁捂著唇笑出了聲。 醫生倒是很明了地看了一眼鄭以晨,說道:“我老婆前兩天割到手流了特多血,我帶她來的時候,也問我同事她手指是不是被切下來了,比你男朋友緊張多了。” 佟越聽到醫生了話,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激烈,緩緩吐出一口氣調整心態。他早上親眼目睹了她吐得稀里嘩啦的,不擔心才怪。 “看來我擔心的還不夠,可能是因為等級不夠。”佟越起身,向醫生道了謝,順勢牽了鄭以晨的手:“走吧,升級去。” 鄭以晨有點不好意思,抿著唇不說話。 醫生顯然很懂:“恭喜恭喜!” 知道鄭以晨沒事,佟越凝重了表情顯然緩和了很多,兩人一起去焦云手里拿了戶口本,又去專業照相館化妝照了相,到下午才去民政局。 鄭以晨左手拿著戶主變成焦云的戶口本,右手拿著證件照,一時間竟然感覺心情復雜。 她看看手上的證件照,才發現這是他們的第一張合影。照片上的佟越目若朗星,劍眉星目,英氣十足。一旁的自己,被他襯得柔弱似水,溫軟可人。就這樣的大頭證件照鄭以晨還是有些自信,若是旁人看了這照片,大致會說這兩人十分般配吧! 不知是初八算不上好日子,還是因為已是下午,排隊的人竟然不多。 辦結婚證的程序不算復雜,不多時,紅色小本已拿在手中。戳著鋼印的結婚證告訴鄭以晨,他們已是合法夫妻。 鄭以晨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像是做了一輩子夢,夢到無力再繼續夢下去的時候,卻忽然實現了。 她承認自己卑鄙又自私,可是捫心自問,她又怎敢斬釘截鐵地說她只是單純為了復仇呢? “佟越……”鄭以晨的聲音微微發著抖,語氣里帶著令人聽不懂的復雜情緒:“我們,真的結婚了。” 回應鄭以晨的是佟越溫暖的懷抱,他的肩背寬厚,手臂修長,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里。鄭以晨清晰地感覺到他說話時產生共鳴的胸口,那顫動直接擊在鄭以晨的心上。 “對,結婚了。法律會保護我。” 鄭以晨把臉埋在他胸口,一眼不發。 倒是佟越,喉間的笑聲蠱惑人心:“我在逗你,你怎么不笑。” “我在笑。” 鄭以晨把臉埋得更深,笑得放肆。 …… 回到寧家的時候,鄭以晨正碰上要回自己家的寧詩璇。寧詩璇看起來表情十分愉悅,路過她的時候竟然好心情地摸了一把她的手臂,這讓鄭以晨有些奇怪。 直到進了家門才發現,寧時凱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