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畫面中,停車場的記者們正向黃澤的位置跑去。 黃澤被人群包圍起來,他不知說了什么,有一部分記者嚇得轉身就跑,剩下一些膽大的記者還留在現場,有人跑去給黃澤拿無線攝像機,還有些人直接將攝像機鏡頭對準了黃澤。 忽然間,人群中不知發生了什么爭吵,變得有些紛亂。 刑從連對著話筒喂了兩聲,依稀聽見黃澤在說些什么。 爾后,又有另外的聲音強硬插入。 “黃少,您不能冒險啊!” 說話的人,正是早先時候認為劫車案不過是叛逆青少年惡作劇的心理學專家姜哲。 姜哲緊緊拉住黃澤的衣袖,他很清楚,如果黃澤真的冒險拆解炸彈,其中萬一發生任何危險,那么,將黃澤帶入這等險地的他,一定會承受黃家的百倍怒火。 “你不是說,這不過就是惡作劇嗎,那么我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吧?”黃澤看著身旁的心理學專家,露出微諷的笑容。 “是啊是啊,姜老師,那么車內的定時炸彈也是“糖果大盜”為了吸引目的的手段嗎,您能分析一下,車里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嗎?” 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很快從黃澤面前,移到了姜哲嘴邊。 “不,不,劫匪的行為已經升級了,這已經不是單純青少年叛逆期行為,我懷疑,那名少年很有可能是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他的暴力性和攻擊性是根植于他基因,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他的犯罪快感,他說不定正通過監控看著我們,人死得越多,他的快感越強烈,所以黃少,你看他為什么將大巴停在加油站附近,那是因為他想把這里都炸毀,他要大規模傷亡,您就算去拆解炸彈,也一定不會成功,因為他一定會在定時炸彈上做手腳!” 姜哲語速很快,因為他的話,一些原本還準備堅守的記者也要開始恐慌。 然而黃澤卻依舊是一副毫無所謂的模樣。 見此情形,姜哲意識到,一定是剛才在那通電話里,林辰和黃澤說了些什么。 他忽然激動起來,他一把搶過黃澤的手機,沖電話里吼道:“林辰,如果你真的想報復黃家,一切都沖我來,不要讓無辜者因此喪命!” 手機那頭的監控大廳里,姜哲慷慨激昂的聲音通過公放,幾乎要傳遍整個大廳。 大廳內所有目光,霎時向林辰齊齊射來,那些眼神如刀如劍,宛若實質。 林辰看著刑從連,刑從連也看著他。 發覺電話那頭陷入沉默,姜哲正準備乘勝追擊,卻忽然聽了一個問題。 “姜哲,你能背一遍嗎?” 好像一拳打入棉花又或者火星落入水中,姜哲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背什么?” “dsmivtr中關于人格障礙的診斷標準,你能背一遍嗎?” “那是什么東西!”姜哲脫口而出,“林辰,你不要再玩花招了!” “dsmivtr那是米國精神病學會2000年修訂的《精神疾病的診斷和統計手冊》,那世界上最權威的精神疾病診斷手冊之一,既然你認為嫌犯是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那請你把診斷標準背一遍。” 姜哲的臉漲得通紅:“這種情況下誰會背書,你會背就了不起了嗎!” “是啊,你要聽嗎?” 第29章 拼命 電話里不再傳出姜哲惱羞成怒的吼聲,林辰將電話遞還給刑從連。 監控屏幕中,黃澤戴上藍牙耳機,然后扛起了一臺高清攝像機,向停車場角落的大巴靠近。 “你們都后退吧。” 黃澤的聲音從手機內傳出,他趕走身后的記者。 刑從連湊近話筒:“黃督察,開啟車門時請務必小心,嫌犯很有將啟動定時器的引線連接在車門上,所以……” “所以也不排除我再次拉動車門時,炸彈突然爆炸的可能?” “是的……” 刑從連話音未落,黃澤已扛著攝像機,刷地拉開大巴車門。 所有人心臟猛地揪緊。 車門洞開,高清攝像機已將現場最清晰地影像傳回,從圖像中可以清楚看到一根連接著定時炸彈和車門的細線正軟綿綿垂下。 大巴司機面對突如起來的警察,張大嘴,開始瘋狂掙扎。 黃澤將攝像機架在前排座位上,他調試了下機器,然后問:“畫面怎樣?” 鏡頭正對準司機胸口,在司機心臟偏左位置上,定時炸彈的線路與雷管纖毫畢現。 定時器由一枚最簡單的電子鐘改造而成,鮮紅的數字正在不斷閃爍,時間只剩下19分58秒。 刑從連沉吟片刻,遮住手機話筒,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高速的休息站會有汽車修理倉庫,去把所有型號的管鉗和銑切工具找來,用清水清洗干凈,十分鐘之內送到大巴邊。” 聽聞此言,林辰忽然拉住刑從連:“你不是說這個炸彈并不復雜,只要拆除點火裝置就可以了嗎?” “那是101式后置碰炸雷管,拆除點火裝置就像剪斷那根火線一樣,并不完全保險,如果黃澤受過專業訓練,我們還有一個更保險的方式,那就是直接卸下保險墊片和安裝點火極的盒子。” 畫面中,黃澤蹲在地上,拍了拍司機的手背,然后他湊近炸彈,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盯著攝像機鏡頭,問:“刑隊長,你有什么想法?” “plan l or plan l。” “life or luck,拼命或者拼命。”黃澤笑了起來,鏡頭中,他的發梢已被汗水打濕,卻依舊在笑:“看來是我一直也是小看刑隊長了,您是哪個部隊出來的?” 刑從連面色凝重,并同黃澤有對上暗號的惺惺相惜感:“想請問黃督查,您排掉一根雷管,最快用時是多少?” “一定比刑隊長快一些。”黃澤看著司機胸口跳動的數字,說:“我需要一套3號管鉗還有銑切工具,如果沒有的話,美工刀和螺絲刀也可以湊合用。” “已經在準備了。” 刑從連說完,黃澤淡淡地“嗯”了一聲,再沒有說別的話,兩人陷入難耐的沉默。 就在這時,一直緊盯大屏幕的林辰忽然口:“黃澤,把你的藍牙耳機給司機。” “你想做什么?”黃澤猛然轉頭,死死盯住鏡頭。 “問口供。”林辰看了眼大屏幕中黃澤憤怒的目光,他再次將目光移至大巴司機臉上,語氣很平靜單調,似乎并未將接下來會發生的生死瞬間放在心上。 黃澤轉頭看了眼司機,然后壓低聲音:“這個男人快要被嚇死了,這種時候,你想的居然還是問口供?” “他掌握著失蹤的26個孩子和2位老師的全部線索。”或許是因為屏幕光線太亮,林辰微微瞇起眼,“等一下,或許就來不及了。” 林辰說完,饒是刑從連,也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覺得他此時此刻的措辭并不很恰當。 黃澤沖下車,壓低聲音,似乎并不想讓司機聽到這段對話:“意思是,如果我失敗,我們兩個都被炸死了,你就來不及問口供了,對么?”他深深吸了口氣,說:“林辰,你真得很冷血。” 監控大廳內,黃澤的痛罵聲再次通過手機公放,準確傳到周圍每個人耳中。 林辰卻對那些質疑的目光恍若未覺,他嘴唇輕啟,只說了一個音節:“對。” 黃澤冷笑著,他憤怒地扯下耳機、沖回大巴,拍了拍司機的肩膀,低頭寬慰了一句,然后將耳機掛在司機耳朵上。 大巴司機似乎仍沉浸在極度恐慌中,并理解發生了什么,只是拼命搖頭。 “師傅,我希望您能平靜下來,回答我幾個問題。”聽見聽筒內傳出急促的喘息聲音,林辰從刑從連手中拿過手機,開口問道。 聞言,司機下意識看向鏡頭,他張了張嘴,肢體再次緊張到抽搐,仿佛已經組織不出完整的語句。 “您面前的警官先生,正冒著生命危險解救您,但我們至今沒有車上剩下的28條生命的下落,如果您無法冷靜下來,我會要求現場的工作人員,給您注射一針氯丙嗪,也就是俗稱的鎮定劑,幫助您平靜下來,然后回答我的問題。” 林辰說話間,場內響起竊竊私語,刑從連微微皺眉,卻不再看向林辰,因為在黑暗中,林辰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輕輕捏了捏。 很顯然,突發事件的現場,并不存在氯丙嗪這種東西,然而也很顯然,大巴司機并不知道這一點。 林辰的話竟奇跡般讓司機逐漸平靜下來,他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還有孩子……我老婆,還等我回家吃飯……” 司機帶著哭音,令在場所有人動容,有些年輕的女孩甚至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想請問您是否還記得,這輛旅游大巴被劫持的經過?” “在梅村休息站,抽煙的時候,有人拿手槍頂住我的后背,讓上車,按他說的去做。” 聽聞此言,黃澤掏出手機,調出一張模糊的監控照片,問司機:“是這個人嗎?” 司機看了眼照片,趕忙點了點頭:“對對,那個人有點矮,戴著灰圍巾,所以看不清他的臉!” 林辰眉頭輕蹙,搶在黃澤說下一句前,他繼續發問:“那您記得,他是怎樣控制整輛大巴的嗎?” “他讓我坐下,假裝開車,他就坐在儀表臺上,孩子們上來的時候,他就掏出一堆糖分給孩子們,等老師上來的時候,他就悄悄用手槍頂住老師的腰。” “那車上的孩子和老師們,到底去了哪里?” “那個人讓中途停車,然后給我身上安了炸彈,讓把車停到狼川休息站停車場里,還說要停到27號停車位,說如果停錯位置,車就會爆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辰的問題還在繼續。 “你所說的中途是哪里?” “過飲川北出口的地方。” “離飲川北出口多遠?” “大概十分鐘吧。” “您還記得他們下車的具體時間嗎?” “不記得了,沒時間記這個啊,警察先生,你們怎么還不行動,快要來不及了啊!”司機說著,再次低頭看向胸口,時間剩下不到14分鐘了。 黃澤聞言,就要去取耳機。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您能重復一遍,他是怎樣控制整輛大巴的嗎?” 林辰再次回到先前問過的問題,監控大廳的低聲交談變成了一片嘩然之聲。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我剛才沒有講清楚嗎,為什么還要問我!”司機猛然提高音量,顯得憤怒而激動,他拼命掙扎,大巴內形勢忽然間變得極為不可控。 “林辰,你到底想干什么!”黃澤猛地取回耳機,沖話筒吼道。 “黃澤,請你把藍牙耳機帶回自己的耳朵上,然后回答我幾個問題。” 畫面中,黃澤依言戴上耳機,林辰再次開口:“你真的能在13分鐘內,拆卸完這個炸彈嗎?” “你想聽實話嗎?” “你有多大把握,在使用工具拆除炸彈時,不會因為不小心濺起的火星或者說輕微的震動而引爆雷管里的炸藥。” “在時間充裕的情況下,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到八十。” “也就是說,現在時間不充分,你的成功率會大大下降,并也有可能在拆卸炸彈過程中,你會將它引爆。” “你說得還真是直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