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什么大事。”

    刑從連點點頭，指了指林辰說，對黃澤說：“線索說他暫時不走。”

    黃澤氣結(jié)，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刑隊長的線索，指的是重大兇殺案的犯罪嫌疑人？”

    似乎是見自己要巴結(jié)的對方正漸漸處于劣勢，在一旁的姜哲忍不住開口。

    “姜專家。”刑從連厲聲喝止他。

    姜哲嚇了一跳。

    刑從連微微一笑，說：“我們是法制國家，做事呢講話呢，都要講究證據(jù)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訴你啊。”

    “姜哲！”

    黃澤突然開口，喝止住姜哲，他說：“以刑隊長的級別，還不便接觸這些絕密信息。”

    聽了這話，姜哲只是冷眼盯著林辰，然后便不再說話。

    “刑隊長是不準備按章程辦事了？”黃澤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凜然。

    這兩人的態(tài)度真是沒勁透了，刑從連于是說：“那肯定不是啊，我現(xiàn)在準備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黃督查要一起嗎？”

    “既然如此，刑隊長現(xiàn)在可以好好與林先生敘舊了，本案現(xiàn)在由江省警隊負責，刑隊長可以休息了。”黃澤向前走了幾步，輕輕拍了拍他肩頭。

    自刑從連接手公路連環(huán)劫車案已一月有余，黃澤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他踢出案子，甚至連個理由都不給。

    任何人聽到這話，都會生氣甚至吵鬧，但刑從連沒有，畢竟他真的很看不起黃澤。

    “行啊，這里你最大，你說了算。”他向林辰努努嘴，雙手揣兜，轉(zhuǎn)身就走。

    林辰很自然地，跟在了他身后。

    他們邊走，還邊小聲交談。

    “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那小子動手前，你看了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黃督查聽見空氣里飄來的零星問答，于是更生氣了。

    ……

    等到了刑從連的吉普車邊，林辰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上還坐著一個人。

    “楊典峰，出事那家客運公司的經(jīng)理。”刑從連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道。

    林辰點了點頭，坐上后坐。

    “怎樣？”

    見刑從連上車，楊典峰坐在副座上，關(guān)切問道。

    “沒事，上級不讓查了。”

    “怎么會這樣！”

    刑從連卻不以為意，他拉上車門，回頭看了眼他，說：“和你沒關(guān)系，黃澤這一看就是早想把我踢走……”

    “我知道，不過按照跨省協(xié)同辦案條例，第三章第四條，如發(fā)生重大案件，為了保證警力資源合理分配，地方刑警因聽從上級統(tǒng)一調(diào)配，但在不影響調(diào)查的前提下，案發(fā)當?shù)匦叹嘤歇毩⒄{(diào)查權(quán)。”

    “背真熟。”刑從連點了根煙，叼在嘴里，像是早有打算，他迅速發(fā)動吉普，“那一起查嗎？”

    “嗯。”

    聽到他的回答，刑從連臉上漾起一抹笑意。

    十分鐘后，他們來到真正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客車外圍了明黃的警戒線，兩只皮毛光亮的馬林斯諾犬正好回來，其中一只嘴里還叼著只明黃色板鞋，怎么也不肯放。

    “怎么回事？”刑從連下車問道。

    “據(jù)說是追蹤了十公里，只找到一只鞋。”提前來到現(xiàn)場的王朝蹲下身，撫摸著搜尋犬的腦袋。

    訓(xùn)導(dǎo)員正努力從搜尋犬嘴里掰出鞋子，林辰默默來到來到刑從連身邊，王朝抬頭看了他一眼，見狀不由分說，一拳錘在刑從連背上：“老大你怎么下這么重的手，我家阿辰是讀書人！”

    被偷襲時，刑從連正戴著手套，檢查看那半只板鞋，他一個踉蹌，臉和板鞋差點親密接觸，他剛想喊冤，卻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樣。

    跟著刑從連的動作，林辰也吸了吸鼻子，空氣里除了青筍般柔和的草木氣息，竟然還有點香氣。

    “這個味道，是香水？”楊典峰不知何時湊到刑從連身旁蹲下，也聞了聞，這樣說。

    “嗯？”

    “很像是laniracle的味道，但我不能確定。”

    “那是什么？”

    “是一款女士香水，很多女孩喜歡。”楊典峰如數(shù)家珍，“可是，按照這個留香程度，他很有可能，是把香水專門灑在鞋上？”

    “為了擾亂視線。”刑從連說。

    “是嗎？”楊典峰望著刑從連笑了笑，目光包涵崇敬：“幸好您還愿意繼續(xù)查案。”

    第23章 名人

    刑從連勘察完車外，繞開滿地碎渣，向大巴內(nèi)部走去，楊典峰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林辰站在車外，在同王朝說話。

    “你是說，他拿走的車載平板，出現(xiàn)在市里？”

    “對啊，奇怪吧，而且路線很詭異，看上去gps像壞了一樣。”王朝看了眼跟在刑從連屁股后面的男人戳了戳他，“我懷疑，他們家車有問題。”

    聽了王朝的話，林辰眉頭輕蹙：“有什么依據(jù)嗎？”

    “暫時還沒有啊，就是看他的樣子太諂媚了，一定有什么問題。”王朝同志很肯定道。

    望著大巴里勘察現(xiàn)場的警員，林辰只覺得這件案子很奇怪，很危險。

    那個少年可以為糖果劫車，可以讓警方追蹤十公里，可以完成不可能的偷運任務(wù)，這些都很厲害，可雖然很厲害，卻毫無意義。

    沒有人會花這么大的代價做毫無意義的事情，這本身就此案最奇怪的地方，值得警惕。

    忽然，遠方傳來引擎轟鳴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林辰回過頭，發(fā)現(xiàn)對面車道異常空曠，有十幾輛車正從遠方高速逆向行駛而來。

    領(lǐng)頭的，是輛白色警車，其后跟著或大或小的商務(wù)車，那些商務(wù)車無一例外，都噴涂著各大電視臺臺標，顯然是新聞采訪車。而在車隊最后，竟是有輛高速公路清障車。

    轉(zhuǎn)眼間，車隊便行至眼前，白色警車猛一剎車，擦過白色分道線，發(fā)出尖銳聲響，其后十幾輛車紛紛停下，濺出無數(shù)煙塵，然而車上的人，都沒有下車。

    就在這時，清障車上跳下幾位工人，他們行動有致，迅速移開一段護欄，這十幾輛車便從中穿過，最后，齊齊停在在黃色警戒線外。

    望著近處的純白警車，林辰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

    咔噠一聲，車門開了，有人從車上跨下，皮靴光亮、褲料筆挺，正是黃澤。

    林辰看到了黃澤，黃澤當然也看到了林辰，所以感慨陰魂不散的，就不止林辰一人。

    然而黃澤并沒理睬他。

    因為看上去，黃督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轉(zhuǎn)過身，走到警車后方，拉開車門，他舉止端正，紳士非常，引來一片鎂光燈閃。

    然后，姜哲從后門走了下來。

    林辰看呆了，但令他更吃驚的是，就在姜哲下車后，所有鎂光燈、話筒，被迅速抽離黃澤身側(cè)，盡數(shù)湊到滿頭糟亂卷發(fā)的年輕人面前。

    “姜老師，請問您對兇案現(xiàn)場有何分析？”

    “姜老師，您是認為劫案還會再次發(fā)生嗎？”

    “姜老師，您能對劫車少年的心理情況做一下分析嗎？”

    “姜老師……”

    記者們問題很多，語速非常快。

    姜哲剛從國外回來，在著名電視臺擔任一檔情感談話節(jié)目主持人，以犀利而不留情面的風(fēng)格著稱，這是他成為警隊顧問后，第一次接手案件，所有記者都提前收到風(fēng)聲，姜老師會先去休息站詢問受害者，然后進行現(xiàn)場勘察，并歡迎媒體全程跟蹤訪問，記者們當然非常興奮。

    更何況糖果大盜的案子本就十分有趣，劫車只為搶劫糖果的可愛少年，他行動果決他幽默風(fēng)趣，他把所有警察都玩得團團轉(zhuǎn)。他這一刻在嚼泡泡糖，下一刻說不定就混在休息站的乘客里面，誰知道呢？

    糖果大盜再加上本身就很有話題的姜哲，媒體人們簡直愛死這樣的組合了。

    “根據(jù)劫車少年的年齡分析，他應(yīng)該處于青春叛逆期，反叛行為是為了吸引他們注意，和脫褲子的露陰癖一樣，有人看他他就勃起。”姜哲一如既往犀利，自帶爆點，現(xiàn)場氣氛愈加熱烈，快門聲此起彼伏，每個記者臉上都寫滿興奮。

    “是這樣嗎？”看見大批人員到來，刑從連走下大巴，站在林辰身邊。

    “他說得很對。”望著采訪現(xiàn)場，林辰說，“因為對，所以很可怕。”

    “確實。”刑從連說。

    王朝在旁邊聽得迷糊：“啊，你們說什么呢？”

    “你看，如果他做這一切，是為了吸引關(guān)注，他無疑已經(jīng)成功。”記者字正腔圓的播報聲采訪聲隨風(fēng)飄來，姜哲神采飛揚，逗得記者們前仰后伏，林辰頓了頓，與刑從連對望一眼，“那么，問題來了，他為什么要吸引關(guān)注？”

    “青春期中二少年都這樣。”王朝不以為意答道。

    “沒錯，青春期的到來，會導(dǎo)致青少年急需社會關(guān)注，這個沒有問題。但出現(xiàn)這種問題的年輕人，內(nèi)心必然是不平衡、極端、偏執(zhí)的，反應(yīng)在行為上，是同樣的狀態(tài)。但那個少年沒有，他行為果決、舉止優(yōu)雅、言語風(fēng)趣……。

    “你這么一說，人設(shè)有點萌啊！”。

    “對，他會讓你覺得可愛覺得很酷，他是個持槍搶劫犯，你卻有這種想法，這不是最可怕的事嗎？”

    “他腦子不正常你別理他。”刑從連拽住技術(shù)宅的衣領(lǐng)，把人拖后。

    “怎樣？”林辰問。

    “車上很干凈。”刑從連脫下手套，塞在口袋里。

    刑警隊長口中所謂的干凈，當然不是指客車里的衛(wèi)生狀態(tài)，而是指少年沒有留下任何可以用于追蹤的痕跡。

    “沒有指紋，沒有毛發(fā)，他連糖果紙都一起帶走。”

    “膽大心細、處心積慮。”林辰說。

    “他的目的，一定不是只為吸引關(guān)注那么簡單。”刑從連看著姜哲和在采訪現(xiàn)場外孤立的黃澤，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