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這番直白又剖骨的坦言,幾乎是瞬間沖毀了賀燃死撐的勇氣。 看著陶溪紅鋒利果決的背影急急奔向病房,陶星來跟在后頭甚至不敢吭聲。 賀燃站在熾燈通明的走道上,緊握拳頭,紅透了眼眶。 第36章 暴怒的陸悍驍 簡晳從觀察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她醒來的時候, “嘶”的一聲嚷疼。 “我靠,姐你終于醒了,演什么睡美人呢,嚇死本陶了。”陶星來趴在床邊, 嘴兒沒停。 簡晳蹙眉, “哎,你好吵。” “把你吵醒也是功德一件,你怎么樣啊, 跟個小血人一樣, 一個女孩子搞得這么酷干什么。”陶星來嘰嘰喳喳沒完,但聲音還是軟了下來,小聲說:“我可擔心你了。” 簡晳彎了彎嘴,精神尚好。 吊瓶換到第三瓶了, 一滴滴地注入身體。 她的目光從瓶身移到陶星來臉上,輕聲問:“賀燃呢?” 陶星來欲言又止, 張了張嘴。說:“mama不讓他來看你。” 簡晳的臉色有點白, 聽后, 她垂下眼瞼,“mama肯定生氣了吧。” “換我我也氣。”陶星來嘎嘣嘎嘣爆米花似的, “那伙人太牲畜了,什么玩意兒啊!” 簡晳嫌他鬧, 緩緩別過頭。 陶星來有所收斂,匯報道:“姐,咱媽這回是真怒了, 把賀賀哥訓得,站在走廊上嚎啕大哭呢。” 雖是夸張說辭,但簡晳知道mama的性格,一定沒讓賀燃好過。 陶星來指著病房門,“咱家陶總把公司保安隊長都調來,守著門口跟炸碉堡一樣。賀賀哥進不來的。” 簡晳深呼吸,“你得幫我。” “幫什么?” “讓賀燃進來。” “幫不了。” 陶星來心有余悸,“保安隊長拿過全國散打比賽冠軍呢,我可打不過。” 簡晳不說話,委屈地看著他。 “哎呀,你別這樣跟個流浪貓一樣盯著我,我真打不過。”陶星來揪著自己毛衣外套上的兩個大絨球,“再說,你都被連累成這模樣,還惦記著他呢。” “星來。”簡晳提高語氣,眉間嚴肅,“不許你說他。” 陶星來捧著臉,心里頭一點也不美滋滋,“好好好,幫你,幫你,我這就去送死給你看。” 好在這是一樓,房里的大窗戶直通后邊小花園,陶星來琢磨著讓賀燃爬窗進來。他走出病房,里里外外找了兩遍,結果都沒見著賀燃的人影。 “可不是我不幫忙,真找不著人了。”陶星來回到病房,順手給簡晳倒了杯水。 剛才醫生已經檢查過了,簡晳身上都是皮外傷,除了左手小拇指輕微骨裂,還有額頭上一道被鉚釘鞋劃開的血口子,其它無大礙。就是皮膚青青紫紫,看起來怪嚴重。 一聽賀燃不見了,簡晳顧不得身上的痛就要坐起來,“快把我手機拿來。” 賀燃的電話如她意料沒有接,簡晳趕緊打給陸悍驍。 陸悍驍浪跡于風月場,接通后先是跟別人說話:“別他媽吵我,我女人電話——喂,小晳啊,啥事?” 簡晳手疼得厲害,行動不方便,陶星來趕緊搶過手機,代說道:“驍驍哥!氣死了!我姐被打了!” 簡晳痛苦地閉上眼,死鬼真不嫌事兒多。 果然,陸悍驍把紙醉風月拋之腦后,半小時內開快車趕到醫院,踢門而入劈頭蓋臉一頓問:“傷哪兒了,疼不疼,嚴不嚴重——靠,他媽誰打的?!” 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寫在了簡晳臉上。 簡晳瞅著他,“你別嚷,我還沒死呢,找到賀燃了嗎?” “遣人去尋了。”陸悍驍知道她的擔心,安撫道:“跟他有過節的就那么一個人,我喊人兩邊跟著,出不了事。” 簡晳怕賀燃不顧后果,聽陸悍驍這么說,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想坐起來,陸悍驍趕緊上前,“慢點慢點,扶著我。”他拿了個枕頭給她墊著背,“這件事你和賀燃都不用管,我來處理。” 簡晳被傷口扯得直皺眉,“你要怎么處理啊?” 陸悍驍聲音仿佛冷到零度,平靜得像風雪欲至,他說:“打了你的手,就卸膀子,踢了你的腳,就給老子截肢。” 簡晳背脊一陣惡寒,盯住陸悍驍,“不許亂來。” 陸悍驍冷笑一聲,極輕。 簡晳當場就跟他急了,“陸悍驍,你還聽不聽話了!” “哎。”好半晌,他終于長長嘆氣出聲,“你就唬我,我他媽就吃你這套,你說我是不是有毛病,自己給自己找事認了個meimei。” 簡晳低眉垂眸,盯住自己插針的手背,小聲說:“我心里沒底。” “嗯?” “我怕他出事。” “出不了,我看著。” “不是這個意思。”簡晳抬起頭,眼里的迷茫和懼意再也不藏著掖著,“我怕他再也不來看我了。” 陸悍驍一怔。 簡晳又把頭低了下去,沒打針的手揪著被套,擰成了一圈圈的麻花。 ——— 賀燃哪里都沒去,就在江邊待了一晚上。 從醫院到這兒其實挺遠,他一路走,雙腿跟沒知覺似的,耳邊有風聲,撲面而來的是寒冷,還有站在江邊上,那一陣陣冷冽如刃的江風。 挨著,受著,都沒了感覺。 陶溪紅在醫院質問的那番話如萬箭穿心,每一個字都扎在賀燃心尖上。 “賀先生,你們不合適。” “懇請你離開她,就當可憐一下為人父母的這顆心。” “一個男人,你憑什么去兌現你所承諾的未來。” 賀燃閉上眼睛,手里的煙一口燃盡大半截。 他們的未來,如果是這樣—— 簡晳與父母鬧得不愉快,茍且地享樂歡愉。 簡晳在醫院受到無數非議,她丈夫是個爛賬纏身的混混。 簡晳和他擠在破房子里,除了短暫的歡愛,醒來后又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所有的情緒都從“未來”這個詞上有跡可循一般,把每一個點,每一種可能都串聯成線,結成一張細密緊實的網,讓賀燃重壓之下難以透氣。 簡晳重塑了他對人生的信心。 而在停車場看到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那一刻,賀燃第一次恨起了自己。 冬日的江面如靜止的綢緞,偶有貨船悶聲鳴笛。 賀燃坐在木長椅上,兩手撐著額頭,周身散出的寂寥和落寞,刻出了一個畫地為牢。 之前手機不停響,他就給調成了震動,后來又弄成了靜音,擱在衣袋里,假裝聞而不聽。 夜色籠罩人間,空氣仿佛又慢了節拍。 賀燃抽剩最后一支煙,咬在嘴里,星火暗淡。 他劃亮屏幕,微信,未接來電,未讀短信,十幾條蜂擁而至。 [老公,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你別沖動,我一點也不疼,真的。] [陸悍驍吵死了,你來幫我趕他走。] [賀燃,你來見見我,好不好。] 簡晳每一個字都帶著情,賀燃喉嚨發梗,他身體里的理智和情感在糾纏拉扯,把有過的酸甜苦辣挨個兒回味了個遍。 而最后的畫面停滯在,簡晳滿身是血,摟著他的脖頸痛哼:“……我疼。” 亮著的屏幕突然黑了,賀燃沒再猶豫,重新劃亮。 他說:簡晳,要不我們, 算了吧。 ——— 病房里,一直握著手機沒敢松手的人,最后等來了這個決定。 簡晳有點懵,反應過來后,連忙打賀燃的電話。 機械單一的女聲重復“請您稍后再撥”的提示—— 對方關機了。 驚嚇和糾葛在安靜的病房里結合成了一條引線,被賀燃這條信息一點火,轟然爆炸。 簡晳拔了還在吊水的針,顧不上手背冒血的針孔,穿著拖鞋急急開門。 陶溪紅安排的保安把她攔住,“哎!簡小姐!” 簡晳掙不開,喪著一張臉使勁哀求。 陶溪紅上樓就看見這樣的場面,她疾步向前,“小晳!你在干什么!” “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