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梅芹譏諷,“我反倒要問。你們夫人是什么大人物,還需要給她見禮了?” 老媽子很神氣,“我們夫人可是華北五省的司令……” “王媽!”毛依依打斷了她。轉而向盈袖說道,“我只是司令府的親戚,不是什么司令夫人,你們不要誤會。” 她這話。說得太沒底氣了,是欲蓋彌彰的。 盈袖什么都明白了,她抓著梅芹的袖子,說:“我們回去吧。” 梅芹瞪了他們一眼,扶著盈袖到自家的專車去。 她背靠著座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的。 “姐兒,你要怎么辦啊?”梅芹忍不住問。 盈袖語氣悵然,“如果我沒有懷孕,我會瀟灑地離開他。可是……”她睜眼,垂著眼簾,望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我現在不能。” 不能墮胎,不能離開。 梅芹也知道,肚子都這么大了,再弄掉的話,母體怕會出什么意外。“我以為,你這次算是塵埃落定。終于能跟個男人好好過日子了,沒想到……”她嘆氣。 “我也以為,這次是塵埃落定,身心找到歸宿,再也不用在顛沛中流離,不用擔心無枝可依了。”她低聲呢喃。 他是給她希望的人,卻也是讓她失望的人。 她想啊,終究還是愛上他了吧,若不是因為愛上了,又哪里會有失望呢。 “也許他有什么苦衷呢,想必他也快回來了吧?那時候他會告訴你。”梅芹說。 他確實快回來了,他說好五天回來,然而他提前了一日。 這么著急,想來是聽到風聲了。 慕奕確實是收到消息了。 都怪他沒派人看好毛依依,在姆媽的生日宴會結束后,她竟然就帶人跑到北平,去見她的情郎! 見情郎也就罷了,她還被記者拍到。繼而牽扯出了盈袖,包括那個瞞不住的秘密! 慕奕卡住她的脖子,若不是賈平攔著,他怕是要掐斷她的頭。 匆忙趕往北平,來到第六區公寓的時候,他恍然發現,竟是人去樓空。 他派了人手,一邊去了傅府,一邊去了梅公館,最后,他在梅公館找到了她。 但是,梅芹攔在門口。不讓他進門。 “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否則你別想見到袖袖。”梅芹嘴上叼著煙,說。 慕奕煩躁極了,若不是顧念著她是盈袖的好友,他早就一把甩開她。“什么問題!” “你隱婚了?” 他心知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道:“是。” “什么時候的事情,那個女人是誰?” “三個月前,她是華中毛司令的女兒。” “為什么娶她?是聯姻?” “對。” 梅芹被氣笑了,“你還敢這么理直氣壯?”說完,她環顧了屋子,抄起放在門后邊的掃把,掄起來就往慕奕的身上招呼。 慕奕不耐應付她。將她一推,就跨步進屋。 他一邊喊盈袖的名字,但無人回應他。他推開了一間間客房,也沒見到人影,直到他推開了梅芹的臥房的門—— 她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床邊點著一盞臺燈,散發著一圈溫暖的光暈,整個臥室,不甚明亮,有點昏暗。 他的腳步放得很輕,不敢驚動她。他是脫了鞋。光著腳走進去的。 緩慢地來到床邊,他低聲叫她。 她沒有回應,但是慕奕知道,她沒睡。 于是他自顧地解釋起來—— “我爸在四個月前去世,臨死前,他要我娶毛司令的女兒。我拗不過他,便在次月娶了她。但是盈袖,我發誓,我沒有碰過她!我沒有背叛你。” 盈袖低低的嗓音在靜謐中響起,“那她,怎么懷孕了?” 慕奕有點激動,他的盈袖,終于理他了!他寧愿被她打被她罵,也不要她沉默不言不理他。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涌的,華東少帥的孩子。她曾是江涌的女友,后來被甩了,甩了之后。便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為了報復江涌,便嫁給了能與華東抗衡的我……” 盈袖的淚瞬間涌了出來,“她嫁了你,你為父命娶了她,那我怎么辦?” 她的聲音是哽咽的,“若不是因為孕期已有了四月半,我一定會去打掉它!” 她最恨的便是做人外室,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生下來就受盡委屈,成為大家族里人人鄙棄的庶出。 慕奕聽到這句話,心就慌了,他蹲在床邊,將她連人帶被地抱住,他急切地說:“我會跟她離婚的!你給我時間好嗎?” 感謝【a億圣居裝修裝飾】打賞的玫瑰2朵 第110.她終究,不比他的江山萬里 慕奕欺瞞她,娶了別的女人,竟然還要她給他點時間。 “你要多久才解決你的事情?”盈袖問。 慕奕抱著她,嗓音艱澀,“盈袖,再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后,我必定與毛依依離婚!” 一年,一年啊…… 盈袖望著一室的昏暗,表情有些怔忪,“你知道,一年有多久嗎。” 慕奕最見不得她這個樣子,他的臉貼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心中痛苦極了,“盈袖,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盈袖抽了抽鼻子,將眼底的淚水逼了回去。“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我受到的恥辱嗎?慕奕,你憑什么,憑什么要我等你,憑什么要我做你的外室,無條件地等你一年,和孩子在外面受盡別人的冷眼和鄙夷,只為等著你休妻離婚?”她轉過身來,揪住他的衣領,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落入棉枕。“這世上,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傷害到我。但是你做到了。慕奕,你不過是憑借著我愛著你!” 是啊,就是因為愛著他,所以才會輕易地受到傷害。 他以為一年很短,一眨眼就過。他以為做個外室,并不是一件多屈辱的事。只要等上一年,就能迎來春暖花開。可,他怎么會懂,懂其間苦楚的辛酸?就算一年后他說到做到,跟毛依依離婚,然后與她結婚,別人會怎么看待她? 她一日為外室,就永遠是外室,被打上第三者的標簽。她若成功上位,別人又會怎么唾棄她?明明她站得正,背脊挺得直,憑什么就要承受那些人的謾罵,背負第三者的罵名? 慕奕知道她的想法,他說:“盈袖,你只要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孩子的母親,別人是什么想法,你完全不用管。”他還開起了玩笑,“謾罵并不會少了一塊rou,對吧?” 這故作輕松的語氣,他以為很好笑? 盈袖已經無力說些什么了,她沉?下來,慕奕便也不敢多說,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臥室里很安靜,靜得呼吸也是清晰可聞。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她已經睡去的時候,盈袖輕輕地開口:“告訴我,你要等一年才離婚的理由。” 慕奕聽了。心中一喜,她這是……愿意給他機會解釋了嗎? 平復激動的情緒,他道:“因為毛依依是華中司令的女兒,他們那樣龐大的家世背景,想要離婚會很難。況且……”他頓住了。 盈袖掀開了被褥,慢慢地坐直起來。她盯著他的眼睛,問:“況且什么?” 慕奕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下了決定,“況且毛家已借了我五分之三的兵力,我想利用這個機會,擊潰西南。而戰事少說也要個半年六個月才。到時再緩一段時間,我再向毛家提出離婚。” 盈袖笑了,笑得譏諷,“你以為毛家是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嗎,讓你借了兵之后,就解除聯姻?你當他們是傻子?還是當我是傻子!”隨著最后一個話音落下,她一巴掌便揮了過去。 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她是怒極的,這一掌的力道很重,打偏他的臉。 他是該打的,他還想欺騙她。 他以為滿足了自己的野心之后,就能順利解除毛家的聯姻。但,毛家肯嗎?怎么會這么好說話地同意離婚?所以,他說的一年離婚。毛家若是不同意離,她和孩子,又要怎么辦? 她絕不會讓步,絕不會屈服,心軟地答應他的一年之約!有了第一次的讓步,后面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樣。她就會在一次次讓步和屈服中,漸漸喪失了原則,最后成了那些見不得人的、被男人養在外面的女人,依附著男人的權勢過活,卑微地等著他帝王般恩賜的垂憐。 想到這些,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懷孕的女人啊。心思太敏感了,她因為他哭了好多回,她都快不認得這樣脆弱的自己了。 慕奕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拍打,“盈袖,你打我吧。只要能讓你消氣,讓我怎么樣都行!” 消氣?她笑了笑,眼中淚花閃動,“如果我要你現在、即刻就和毛依依離婚呢?” 他震住了。“盈袖,你……”他想不到,她也會這么咄咄逼人。 “慕奕啊。你口口聲聲說,都是因為父命難違,其實,你要的是權勢,要的是聯姻帶給你利益,滿足你的野心吧?”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妄想了,我以為歷史里烽火戲諸侯,話本里棄江山于不顧的愛情,會發生在你我身上。慕奕,是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自己。” 她終究是,比不上他的江山萬里。 盈袖倒回床上去,翻過身,蜷縮著腿,安靜地入眠。 慕奕心下悲涼,他想否認,江山遠沒有她重要。可是這句話偏偏堵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 大抵是,目前的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還是沒有那么重的吧。如今他不愿為了她放棄他的大業,讓她失望至極,傷透了心。以至于后來,他將江山雙手奉上,她、也不屑一顧了。 世事總是難料,往后的事情,誰能料到呢。 這一晚,盈袖宿在梅公館的臥室里,慕奕就趴在床邊睡了。 第二天,到了九點多,她還未醒來,慕奕猜想著,大約是懷孕嗜睡的緣故。 于是他小心地將她抱起。抱著走出公館,上了賈平開來的車。 小周和橙子忐忑著,心道是他們沒有看好夫人,才會讓她知道了那件事,搞得司令來收這爛攤子。 他們已做好被懲罰的準備。 不想他卻跟沒看到他們一樣,還是賈平副官來提醒他們,先回天津,北平這邊不需要他們在這守著了。 慕奕每天都很忙。 白天,他一邊學習母嬰知識,一邊給盈袖做飯炒菜,收拾房間,清洗拖地。 夜晚。他便處理天津那邊的軍務,打電話發電報,一樣樣地處理完畢,那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然后,他便窩在沙發上睡一宿,早上六點的時候起來做早餐。 那天從梅公館回來,盈袖沒有哭鬧,日子平靜地過,只是她不再理會他,視他為空氣。所以,他不敢去臥室里,與她睡同一張床。就怕會惹她生氣、心情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