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節
只不過,她如今早已獨立,母親的愧疚與補償,于她來說,都毫無用處。 去見她,不過是為了卻一樁事,至于做到日后相親相愛,大沒有那個必要,她沒那么多親昵之情。 嶠子墨笑了笑,乘著紅燈的路口,側頭吻了吻她的唇:“只要是你決定的,你知道,我絕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 反正,他這輩子認定的,只是她這個人,至于她背后到底是歐洲皇室,還是紅色家族,又或者只是普通村姑,于他來說,從不曾有半點變化…… 他愛上了,便是一輩子,絕不會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真 第二天一早,云溪到了機場,和grantham碰面的時候,見他臉上胡須長出許多,像是一夜未睡,眼底血絲分明。她挑了挑眉,卻沒多問一句,只是指了指不停更新的航班電子屏,“該乘哪班飛機?” grantham揉了揉太陽xue,人雖看上去落拓三分,但渾身卻帶出平日里絕無的頹廢之氣,反倒是與平日里高人一等的貴族氣質截然相反,越發透出幾分野性風格,簡直是秒殺一眾吃瓜群眾。他卻一點都沒注意,慢慢轉身領著云溪往貴賓候機區走:“機票我昨晚已經定好了,二十分鐘后起飛。” 喝酒到凌晨,直到出發前,腦子里還一片混亂。他知道云溪的意思,眼下,快刀斬亂麻,雖是親自前往去看母親,卻絕對沒有從此“幸福快樂一家人”的打算。 更何況……。 他淡淡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近期日程安排,或許,這趟旅程之外,還能再加一段另外的行程。 飛機抵達的時候,是下午兩點。陽光竟然格外的好,藍天白云,襯著山莊滿園綠色,遠遠看上去,簡直如中古世紀的油畫一般。 云溪下車,記得之前聽grantham隱約提過,母親離婚后再婚是嫁給一個商人,如今看來,這人的資產想來非同一般。 只是,還未和grantham來得及說上一句話,迎面便飛撲來一個嬌俏的身影。 “云溪jiejie!”不過一段時間不見,水牧蓮竟然已經長到快到她胸口的高度,如今一下子撲過來,幾乎整個人都依進她的懷里。 跟在水牧蓮身后的徐愛蓉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兩個女兒,原本還強忍著保持鎮定,這一瞬,倏然淚如雨下。 她下意識就要抱住云溪,卻被grantham輕輕拉住。“云溪既然來了,就不會立刻走,您情緒不要太激動,來,我們進屋聊。”當年,母親失常癲狂的樣子,至今仍記憶猶新,grantham不得不小心安撫,深怕云溪道明來意后,母親刺激過度。 只是,徐愛蓉眼下哪管的了其他,別說兒子隱晦的提議她沒有聽出意思來,便知真的明白了,此刻也絕沒有松手的打算。 云溪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握住她手心的柔胰上,靜了一瞬,卻是沒有推開。 剎那間,徐愛蓉臉上綻開出璀璨的光芒,可還未說話,卻見云溪抬頭看了過來。 那一刻,她倏然手指一顫。 云溪的眼,很平,很靜,帶著煙波浩瀚似的雋永與平和,靈秀淡然中透出聰敏從容。這樣的氣定神閑,自是讓人情不自禁為之喝彩。可這樣的神色,出現在尋尋覓覓多年的女兒身上,她卻只覺得心頭一顫……。 這才下意識看向grantham,見他臉上并無多少喜色,那一刻,她心中一空,只覺得,像是忽然掉入一口深深的枯井…… 是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從未盡到母親的責任,唯一一次見面,亦不過將她誤認為grantham的心上人,并不太多交集,如今,就這般憑白相認…… 她慘淡放下緊緊牽住的手心。見過那么多世間浮華,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天真癡傻?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付諸一炬 云溪見徐愛蓉這副情狀,知道她已明白自己大半意思,心頭微微一靜,倒是覺得少費不少口舌,只不過,她這般失望悲憫的樣子,倒是有點過了。 她雖沒準備,熱熱鬧鬧,一輩子一家人天長地久,合家歡騰,但也不至于不認她,徹底將她冷在一邊。 懷中的水牧蓮雖然年紀不大,但下意識已經察覺到氣氛怪異,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角:“云溪jiejie,mama怎么了?” “你mama只是一下子情緒起伏太大。”云溪低下身,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眼中不自覺地帶出幾分寵愛。這個孩子,一直粘著她,原本以為是因為眼緣,如今發現,大抵真的是血緣天生的羈絆。 徐愛蓉一聽,趕緊收拾了下臉上表情,深怕在兩個女兒面前做出什么不當的舉止,勉強笑了笑,過了一會,才恢復了臉上的鎮定:“來,一起進屋吧,我準備了茶點。” 云溪便牽著水牧蓮,一起跟著徐愛蓉進房。 典型的莊園建筑,綠化做得極好,房中的擺設大多是有經年的積淀才能形成。暫不提客廳那柔軟鮮艷無比的羊毛地毯,便是桌上隨意放著的一盞燈具,都透出一份雍容雅致。 可見,此間房子的女主人,不僅品味一流,對生活的要求也高人一等。 傭人們都在外面,房間里便只有他們四人。一時間,空氣中都透出一份怪異的僵持來。 “有好久沒聽你彈琴,哥哥帶你到樓上彈琴,好不好?”grantham不愿水牧蓮聽到后面她們的談話,這本就是大人之間的事,于是哄著她,準備帶她上樓。 小丫頭也許是因為許久沒見到云溪,聽到哥哥的話,也沒有答應,反而是戀戀不舍的巴巴望著云溪。見從來都對自己百依百順的mama竟然也只是笑瞇瞇地擺擺手,頓時噘了噘嘴,但到底還是聽話地攙著grantham的手,上樓去了。 一時間,整個客廳,便只剩下云溪和徐愛蓉。 云溪抿了一口水,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微笑地看了看窗外隱約間透出的庭院一景。 之前,她便知道,徐愛蓉再嫁之后,過得很好,只是,沒曾想過,自己之前覺得十分了不起的女人,竟然會是自己的親身母親。畢竟,這世上,還沒有幾個女人,當了皇室媳婦之后,那么想得開,愿意離婚的。光這一點,徐愛蓉的心性便不是一般女人可比。 “我…。”云溪堪堪開了口,只不過剛說出一個字,徐愛蓉便一下子沖了過來,緊緊地攥緊她的手,眼淚唰地順著臉頰流下,偏她使勁地咬著嘴唇,一聲啜泣的聲音都不肯露出。便是那般心心念念、疼惜慘淡地望著她,眼底像是灑在海面上的月光,碎成一片一片,沉甸甸的,讓人連聲音都不免輕上兩分。 “你不要內疚。”云溪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良久,嘆息一聲,任徐愛蓉握緊她的手,就像是攥住最后一根浮萍一樣,并未推開。“當年的事情,我不怪你。”丈夫花心在外,她不過是回鄉一趟,誰知道會弄出那般的風波。grantham當年亦小,少不更事,親手將她弄丟了,這么多年來,這兩人心里頭背負的枷鎖,她雖然并非當事人,卻可以想象得到。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徐愛蓉哽咽地低著頭,淚水從下顎的地方一路蜿蜒,最終,一滴一滴地落在她和云溪緊緊握在一處的手背上。時隔多年,她從未忘過,亦不愿忘,哪怕午夜夢回,總是似乎聽到耳邊有女童啼哭的聲音,一遍遍,一圈圈,蕩在耳邊,漾起心中無盡的悔恨。 若不是當初她那般與丈夫置氣,她本該對女兒多加看護,若不是她和丈夫勢如水火,grantham不會悄聲將云溪帶走,更不會因為丈夫手底下人趕來,就輕信外人。 她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作為一個母親,她卻沒有給她最好的一切,而是將她弄丟了。這么多年了,她找了大半個世界,恨不得將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掀個底朝天,偏偏一直杳無音訊。 最開始的時候,那種煎熬、難耐的日子,逼得她發瘋,逼得她發狂。無止境地尖叫、吵架,甚至于最后的廝打,終于,她被自己委身嫁給的丈夫親自送到醫院,強制隔離“監控治療。” 那時候的日子,她只記得無數的白色人影從自己面前走過。每一個人都用一張憐憫的嘴臉看著她,說她已經瘋癲。銀杏葉黃了又落、落了又黃,醫院里的那一處人工河從開始建造一直到竣工,這般的光景,她整整見了三年,直至兒子有一天站在她的面前,身穿一身筆挺的黑色衣服,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淡漠。 “母親,我來接您出院。” 她至今仍記得,兒子穿著那身特制的黑色衣服,臉上的神色,眼中的自我嫌惡和絕望。 她當時被人關在房間里,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收到過外面的信息。整個世界,小到只有走廊里那些神神叨叨的“同伴”和永遠身著白袍的醫生們。 她的“精神疾病”,并不光彩,鑒于皇室的名聲,是被暗地里壓下來。就連小報記者們都像是集體失憶,忘記了她這個往日里皇室中最有話題的外國媳婦。 這幾年,她過得很不好,但她的兒子,過得更不好。只是,她有時候腦子疼得厲害,“瘋病”上來了,連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除了抱著兒子,迅速離開醫院之外,她再沒有任何想法。 丈夫再也沒有對醫院施壓,那時候,她才知道,三年了,她在私立醫院里與世隔絕,她丈夫從未停下尋找女兒的事情。只是,差著半個地球,被拐走時,云溪太小,根本沒有什么顯著特征,這樣的搜索無異于大海撈針。 人心便是這樣,一直懷著希望,便總覺得一切還有可能。但時間,卻是最殘忍的鬼斧,會將現實血淋淋地砍成一段一段,擺在自欺欺人的世人面前,擊破心底最后一絲奢望。 石沉大海,音訊杳無……。 花了再多的人力物力,得到的結果依舊如此。 花心的丈夫最疼寵孩子不過,她被grantham接出來,不是因為他幡然醒悟,更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而是,這幾年他那始終鼓勵他尋找女兒的“溫柔善良”的情婦“無意間”懷上了一個孩子。他要和她離婚! 那個時候,她已經心冷如鐵,除了譏笑一聲,并無任何留戀。對于一個親手將她送進精神病院的人,若是她還殘存了一絲念想,那才是真的下賤! 很快,她便辦好離婚手續,按照法律獲得了部分財富賠償,轉身,就將所有的錢花去請最好的事務所、最有名的偵探,去z國調查女兒的下落。臨走前,想要帶走兒子,卻被他搖頭拒絕。 她至今仍記得當初grantham的平靜,“我要靠著父親的背景去找meimei”。 那一瞬,她簡直恨不得自己親手將自己溺死,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害得自己的一雙兒女這般。女兒被人拐賣、從此失蹤,兒子背上十字枷鎖,再不得輕易超脫……。 云溪垂眉,冷靜地聽著徐愛蓉說著當年的一切。淚水早已經打濕了她的手背,徐愛蓉的背微微岣嶁起來,和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那高雅大氣的女子似乎完全沒有重疊的地方。 她沒有安慰她,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有時候,心底的酸澀太多,在人前裝著裝著便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但,其實,這便如跗骨之蛆,越是年久,越是囤積發酵得厲害,甚至鉆入肺腑,永世不得超生。 她雖然對徐愛蓉沒有多少孺慕之情,但是,讓她發泄出來、不打擾的禮貌還是做得到的。 更何況,她占用的是別人尋覓了這么多年的親生女兒的身體,算起來,從她的角度來看,徐愛蓉這么多年的執著,到底還是付之一炬了……。 ------題外話------ 對不起,我爸突然住院,所以才耽擱了這么久。文章我會盡快,給大家帶來不便,真心抱歉。 ☆、第四百三十九章 動人心魄 房間里一時靜得冷清。沒有grantham,沒有水牧蓮,只有她和徐愛蓉這樣靜靜地站著。 窗外的一處光撒了進來,落在徐愛蓉的臉上,映得那斑駁的淚痕越發明顯。饒是保養得再好,到底還是上了年紀,淡淡的細紋在淚水浸濕下,越發的明顯。 云溪的目光從她眼角處微微一掠而過,漸而望向遠方。 個人有個人的因緣際會。她不是徐愛蓉真正的女兒,做不到母女連心。這幾年來,自重生后,所有的溫情亦都是冷家給予的,她沒辦法假裝著多在乎這個生母,但畢竟,她還是愿意讓她徹底放下過去的枷鎖,否則,她今天,也不會來。 徐愛蓉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在別人面前這邊聲嘶力竭,哪怕是在如今的丈夫面前,她亦從未軟弱過。離婚、女兒失蹤,那幾年,與丈夫離婚最辛苦的時候,面對世人的冷熱嘲諷、尖酸刻薄,她亦能咬牙忍過來,自不是唯唯諾諾、只懂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聽過grantham提過很多次“冷云溪”這三個字,當時只覺得是兒子真正碰上了命定的女子,自然覺得對方這般優秀,才配得上自家那樣完美的兒子。可當知道她是自己女兒的時候,卻只覺得心疼。這世上,哪有人會平白無故的成功。光芒萬丈背后,永遠藏著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和努力。 可這一刻,看著目光平和望著自己的云溪,她卻由衷覺得慶幸。至少,至少她在自己沒有看到的時光里,云溪這般堅強,這般百折不撓,她成長地這么好,讓人忍不住為她自豪……。 “云溪來了這么久,您準備一直這么哭下去?”樓梯口處,好不容易把meimei水牧蓮哄睡著的grantham,望著母親緊緊攥住云溪手腕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么多年的貴婦形象,當真是毀于一旦。 饒是陷入思緒,眼珠通紅,徐愛蓉也被grantham這句話噎得忍不住回頭嗔他一眼,“有你這么說媽的嗎?” “我是實話實說。”grantham笑笑,見母親目光柔軟,亦忍不住心下一安。云溪到底還是在乎她的情緒的,否則,不可能這般陪著母親宣泄情緒。她雖然嘴上并未說過任何承諾,但,到底還是留有余地。 “云溪這次回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您。您要是再這么水漫金山,錯過了消息,可別怪我沒有提醒。”grantham聳了聳肩,不知為何,站在樓梯口看著窗邊兩人站在一起,如枝蔓一般,雙手交握,那種安定平靜的樣子,讓他心底最后一絲遺憾也漸漸散去。 不過是錯過了將近二十年的相處時光,后悔、遺憾有什么用?以后統統補上就是! 既然這偌大的世界,茫茫人海,他們都能重新失而復得,還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和母親虧欠她的,就用他們下半輩子所有時間來彌補。 她若不需要別人太過親近,他們就按照她的習性來。 日久天長,他相信,總歸,這世上,沒有人會拒絕親人的愛。 “重要的事?”徐愛蓉目光一頓,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grantham指的是什么……。 grantham忽然指了指云溪,又用手指比劃比劃了窗外的天:“你女兒,我meimei,馬上要嫁給天外飛仙一般的人物了……” 天外飛仙…… 嫁給…。天外飛仙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