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節
這次最后的決賽,未免“抄襲”,主辦方統一定了房間,他們都被限定在這里,不得外出。 有人神情焦躁,有人卻是滿臉平和,作為所有選手中唯一一個亞洲人,似乎其他選手都有意無意地排斥他,其中不免有人看到了新聞頭條,暗中譏諷他是靠了關系才能進了決賽。 這些他都不關心,他唯一關注的是,在這風口浪尖上,如果他能獲得冠軍,是不是,從此可以擺脫家里人的安排,不用再像一個木偶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家里的指示去過完這一輩子。 他從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雖然從小都被家人耳提面命說你怎么不學學別人家凮崢,換做一般人,肯定會對凮崢生出心里陰影,他卻是著實佩服,因為整個大院里,只有他一個人是真正地走出了自己的人生。 哪怕他的家庭再顯赫,他的身世多耀目,如今,別人提到凮崢二字,想的便只是他,而不是某某的兒子,或是某某的孫子。 看上去是賭一口氣,實則,這卻是他這次答應冷云溪來埃及參加比賽的根本原因。 與其一輩子都按照長輩們安排好的一步一步活下去,不如乘著最好的年紀去搏一把。 成功了,便是嶄新的人生,失敗了,也沒有什么好失去的,最多打回原形。 想至此,他重新抓起鉛筆,坐回位子上,奮筆疾書。 還有四天,決定他未來的四天,說什么,他都要把握住。 在這四天里,所有的選手都憋足了氣,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除了日常飲食會偶爾休息一會,其余所有時間都花在作品設計上,而云溪她們也完全沒有閑下來。 那六十億的風投就像是一枚信號彈,所有珠寶界的同行們似乎都在那一瞬間知道了來自z國的“古玉軒”,知道有這么一個財力驚人運氣更驚人的冷家女子——冷云溪。 各種應酬應接不暇,鎏金和司徒白第一次體會到女強人的體力需求,每天裝扮得分外精致,回到酒店時卻已是筋疲力盡,第二天卻還得請打起精神陪著云溪在各處應酬。 這短短的數天像是一下子將她們鍛煉成長了許多,那種在學校里稍嫌稚嫩的交際逐漸被打磨得圓滑起來,便是看著并不認識的陌生人,如今見到,她們也可以自如地和對方交談良久,甚至挖出合作的潛在可能。 這就像是雷雨前的那陣風,攜著雷霆之勢,摧古拉朽,將許多人一下子就卷入其中,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比賽最終的那一個結果。 隨著比賽的最后時間倒計時,各界媒體的目光全部聚焦于此,一時間,仿佛整個開羅城都沸騰起來了。 當最后一天悄然到來,當比賽時間截止鐘聲敲響的那一刻,云溪與鎏金、司徒白冷靜地站在大廳,看著主辦方在那一面led屏幕前,靜靜地放出最后十名決賽選手的照片。 慷慨激昂的解說加上絢麗的鉆石設計,沒有什么,能比這一刻更讓人血脈涌動的。 各國的珠寶商都默默地注視著臺上那十位競爭者,仿佛想要透過他的每一絲表現才分析出最后的優勝者。 叮—— 當范才子解說完自己的作品后下臺的那一瞬間,云溪明顯地感覺到有人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隨即,瘋狂的掌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像是山,像是海,一下子呼嘯而來。 那一場等待了許久的雷雨,終于聞風而至! 這一晚,以黑馬姿態勢如破竹地進入了決賽的“古玉軒”設計師打破了無數人的眼睛,以無可置疑的高分一舉奪下國際鉆石設計大賽的桂冠,成為歷史上唯一一個亞洲優勝者! 鮮花,掌聲,尖叫,香檳,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當時的混亂,可當那一個人,一襲白衣,面如清風似的走到領獎臺邊輕輕朝云溪點了點頭的那一瞬間,世界似乎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這個人,松柏一樣的精魂,古韻卓然,返璞歸真。 只是立在原地,便讓人恍惚間憶起一句詞——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司徒白不可置信地拽了拽鎏金的手:“他,他怎么會在這?” 云溪看著閃光燈向瘋了一般地朝他涌去,心中竟是輕輕一嘆,他似乎總是在最出人意料的時候以最出人意料的姿態出現,當初她去歐洲尋他時如此,眼下亦是如此。 范才子滿臉灑脫自豪地看著凮崢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來,終于,近到不能再近的時候,雙掌相擊,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不同。 主辦方顯然第一次見識到一位財經人物竟會如此受歡迎,轉念一想,此次比賽的冠軍恰好前段時間獲得了此人的六十億風投,頓時笑容滿面卻打招呼,恨不得多拉點贊助。 凮崢早已習慣了各式的阿諛奉承,對于四面八方的恭維,只不過一笑置之。 目光流轉間,似有清風拂過,他忽然看向云溪,目光筆直,全場倏然一靜。 下一刻,他無視面前無數視線,直直朝她走來,隔開三步,止步于她面前。 “好久不見。”他道,聲音帶著輕笑和疏懶,有一種別樣的寵溺暗含其中。 云溪邇然,“師兄,你每次都是這么高調嗎?” 六十億風投如此,獲得冠軍前來恭賀亦是如此。明明不是珠寶商,卻在這場珠寶界盛會上獲得最大的關注,若不是知道他向來雷厲風行,簡直要以為今晚的種種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凮崢卻是輕輕一笑:“老師要是知道你這樣評價我,肯定會覺得不是你瘋了,就是我傻了。” 財經中人最忌諱心思不定,越是高調往往越是代表虛浮,他在金融界向來是贏慣了的,可這一刻,看著眼前的笑容,卻只覺得,丟下美國的種種,是那么值得。 他的小師妹,張博口中永遠讓人摸不出深淺的冷家小姐,在閃光燈中竟是這般迷人璀璨,他忽然想起那次在b市飛機場遇上的嶠子墨。 怪不得那般的人物都要心生醋意,特地下車過來與他打招呼,原來,不是不知道,只是心底記掛起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能輕易丟開。 她曾花了三個月的時候在歐洲等他,彼時他忙于手中事物,壓根抽不開時間,如今,他千里飛來,卻在見到她眼中空靈的那一瞬,只覺得,原來…… 他忽然靜靜地摟住她的腰側,朝著無數媒體微微一笑:“各位,我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向全世界宣布 滿室的珠光寶氣,華服美人,資產加在一起怕是都能買下幾座油田,這一室,堪稱珠寶界頂級富豪聚集于此。 但,便是這些外界名聲赫赫的珠寶大亨們,此刻皆滿眼驚奇地看著那個一身雪白的金融巨擘摟著冷云溪的腰,眉目潤澤,宛若神明。 他目光在全場掃視一周,眼底帶著崢嶸霸氣,這一刻,平日里的低調盡數退去,唇邊的那抹笑意顯得別有深意:“我得向各位承認一件事。” “什么事?”有人大著膽子去問,眼底分明在凮崢摟住云溪腰側的位置停了停,繼而變得格外八卦。各路記者們更是摩拳擦掌,嗅到了不一般的氛圍,恨不得手中的攝相機能多出一個鏡頭來。便是連那些老成持重的主辦方代表們都一個個表情變得饒有趣味,神色莫名起來。 云溪在眾人窺視中,目光徐徐往下,落在自己腰間。 溫柔的體溫帶著一種凮崢平日里絕不會有的侵略氣息,說不清道不明,她眉頭輕輕一簇,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覺得一道溫柔的力道落在她的眉間,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那一瞬,她抬頭望去,燈光落入她的眼底,像是全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在那雙黑而亮的瞳孔中,如一簇簇火光,引得人恨不得飛蛾撲火。 她眼中分明帶著一分靜靜的疑惑,此刻卻沒有問出口,而是以一個略帶驚訝的神色堪堪遞過來,恰落盡他的眼底。 她知道他能看得懂,可她卻不會知道,他等此刻等了有多久。 凮崢輕輕勾了勾唇,指尖相是自發地帶著意愿,撫摸著她的發梢。 云溪微微抿了抿唇,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顏,心底,良久,悠然一嘆。 終是,如此嗎? 若說凮崢的外表古韻卓然,那么他的一雙眼,便能盡數晉代風流。 她在他的投行實習時,見識過他的冷血無情、精密決策,甚至連他對自己身邊最親近之人的若即若離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師兄竟然是一笑便能滿目繁華絢爛,就像是一片桃林轉瞬間變成花海,震撼襲上心頭。 “冷云溪,是我凮崢傾慕的女人。”他五指并攏,微微梳開她臉頰處的發絲,清亮的眼神在燈光下幾乎以一種閃耀奪目的光澤讓四處掀起一陣吸氣聲。 鎏金和司徒白都震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背后一陣冷一陣熱,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樣的宣言,明明該是艷羨不已,可一憶起嶠子墨那雙幽深的眼,便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 但那可是凮崢,全世界最著名的金融貴族,要是將資產變換成紙幣燒起來,誰都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燒完。 潑天富貴也不外如是了。 他是云溪的師兄,是她學習金融風投的前輩,是給予她六十億美元投資的注資人。 鎏金手指有些發顫地閉了閉眼,忽然覺得這幾天看到的各處頭條都分外驚人起來。 若是,他早就打算在這場國際比賽中宣布這一聲“傾慕”,那么,這六十億壓根不是在為云溪造勢,而是為這一場宣誓鋪墊。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一聲“傾慕”不僅僅是他的一句獨白,這背后由六十億美元支撐,有他在金融界的赫赫名聲墊底。 一句“天荒地老”值多少,君不見如今再富豪的豪商離婚后不過支付著泛泛金額的贍養費,若是反目,有時連對簿公堂都不惜。金錢面前,愛情實在太過虛幻軟弱,漂泊不定。 而他的一句話,當真比“價值千金”還要貴重萬倍,那可是無數人幾輩子都奮斗不來的巨額——六十億。 “嗡”—— 全場一下子都沸騰了,就像是沖破了臨界點的沸水,一下子要撲出來一樣,全世界的燈光怕是都被眼前的這一對男女比下去了。 沒有什么能比這一句“傾慕”更讓人聯想到“童話故事”里的傳說。 她雖不是灰姑娘,但這一刻,站在全世界最頂端處的男人竟以六十億一搏美人一笑,這該是怎么樣的雄心與魄力?又該是怎樣的傾心才能做出這般轟動的舉動? 鎏金被耳邊炸開的各式驚嘆聲吵得頭疼,想要擠到云溪身邊去,卻越發覺得,她離那兩人的距離那么遙遠,這一刻,云溪和凮崢的四周都被各路名人圍住,哪怕是只蒼蠅都鉆不過去。她急得腦門一片冷汗,只覺得地面都似乎要晃起來一樣。 而這一次,站在她身邊的司徒白卻比鎏金要鎮定得多,被各路珠寶商起哄般的口哨聲弄得片刻的晃神之后,她緊緊地握住鎏金的手,小聲道:“不要急,我看凮崢似乎還有話要說。” 果然,所有人喝彩的聲音還未平息,凮崢便舉起雙手,微微一壓,示意眾人安靜。 范才子見此,深深嘆息一聲。平生雖不過匆匆二十載,卻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金融界人士就這么一個舉動,就把全世界最著名的珠寶商們情緒都控制住的場面。 凮崢忽然低頭,靜靜地看著云溪。 那一刻,他面上毫無表情,似乎想要透過她的眼睛看清楚她的真實情緒。 這么一雙空靈的眼,在b市機場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他就有些微醺,原來,師父所說的關門弟子,自己唯一的師妹竟然是長成這樣。 他浸8yin權利斗爭十數年,若加上家族派系種種因緣,從他出生開始起的那一刻,他便被各色的別有心機的人圍繞著。權利、財富、*、瘋狂,他見過得太多,卻從未見過一個人竟然能將所有的七情六欲都控制在那流轉間的微微一笑。 明明上一刻她的眼底寒潭如冰,眼角微挑,下一刻竟是四季如春,宛若華光。 在他公司實習的時候,他從來不告訴她具體的做法和手段,只是將框架給她,每天讓她做足十幾個小時,下班后連腦仁都發疼,看著所有下屬從對她的冷眼旁觀,到嘆為觀止,最后竟帶出些隱隱的敬佩,那一刻,他只覺得又一滴水終于落下,終不過——滴水穿石。 所以,他任她接手金茂國際的事物,讓她一個人渡挑大梁,每天上午與她相對,名為言傳身教,實則是想要更細致地了解她,哪怕只是工作上的接觸,哪怕只是以同門師兄們的情誼。 可這一切似乎都如同風過無痕。 無論他的表現再奇怪,再超出了師兄該有的范疇,她似乎永遠那么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國際鉆石設計大賽的時間越來越近,她離來埃及的時間越來越少,總擔心因為自己的離開會讓她漸漸淡忘,便第一次做出連自己都驚訝的事——將她領到自己的各位舊相識家中認門。 他至今都記得,領自己進入金融行業的大師晁季侖朝他和藹一笑,在云溪低頭喝茶的那一瞬間,眼底流露出的滿意神色。 那一刻,他想,他終于明白了,或許,自己心底的情愫連自己都已經控制不住。 “師兄。”盡在耳邊的聲音帶著一抹呢喃似的聲調,目光不偏不斜,卻讓凮崢那般驚心。 無動于衷—— 他于名利場最奢華的圈子里向所有人宣布了他的“傾慕”,她卻連目光都沒有變,只是這般淺笑,點到即止。 凮崢喉頭微微一動,有那么一刻,他幾乎想要將這一張似乎刻在夢中的容顏擁入懷里,搖一搖她的腰肢,讓她露出其他的表情。可這一刻,她眼底的那抹清冷卻是將他所有的想法全部付之一炬…… 這是一個何其年輕,卻又何其冷然不為任何事物動搖的靈魂。 六十億美金,可以讓全世界最頂尖的珠寶商們爭相強奪,全華爾街最頂級的天才為之瘋狂,于她,卻不過一笑了之。 呵,明明早就料到了。 明明當初嶠子墨那般人物甘愿天天給她當司機的時候就該猜到了。 明明來開羅之前,范才子低聲勸說過,他卻依舊不愿意放棄。 可原來,有些事不是不爭,而是,再怎么爭,都永遠不是他的。 “鑒于我對冷云溪的傾慕,我相信她的眼光,但凡她答應合作的對象都可以獲得我的注資,”他話頭一轉,忽然撇開眼神,靜靜地朝著全場肅然安靜的所有賓客,微微仰頭:“——金額永無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