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云溪只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視線。拿起口袋中的手機,雖不報任何希望,卻到底在看到信號格里絲毫沒有記號時,無奈地彎了彎眼。照這時間來算,怕是趕不上晚間鉆石設計大賽的會面了。 喬子墨坐在云溪身邊,看她眼底滿是糾結地望著手機,笑意一閃而過。轉側間,將落在她另一邊的蕭然眼中的明明暗暗看的清清楚楚,眼簾輕抬,卻是淡笑一聲:“晚上你睡在最里面,那邊離墻遠一點,安靜些。”說罷,手指指著最拐角處的一處位置,親自走過去,將地上的沙石清理了一下。 坐在一起說話玩笑的德國人正好側頭看過來,眼見喬子墨竟然舍得站開,讓那個異常英俊的男子獨自坐在冷云溪身邊,還未來得及驚訝,卻見他低頭開始收拾一處睡覺的地方,目光頓時滿是贊嘆。“高,實在是高!” 這手段,這心機,壓根和他那堪比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完全反著來啊。 benoit嗤笑一聲,卻沒有出聲反駁。在他看來,那兩位,當真是狹路相逢,端看手段的話,估計那位名滿b市的商界神話,嘖嘖,前景堪憂。 蕭然的目光亦隨著喬子墨那“體貼”的動作微微一動,目光一冷,卻是并沒有再說一字。只是,這樣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神色間隱約帶著淡淡的滿足。 外面的風沙越發的大了,過了一個多小時,祈求老天開眼的希望終究慢慢渺茫起來,在向導第一個睡倒之后,其余眾人也紛紛找了個相對干凈點的地方閉目養神。 云溪走到喬子墨幫她清理的地方那,剛要坐下,蕭然卻忽然走了過來。他今天穿著一身長衣,不知什么材質的黑色衣料,雖然在風沙侵擾下已變得不再那么色澤驚人,卻依舊顯出幾分不同尋常來。下一刻,他竟將衣服一撩,鋪在地上,轉身,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就又回到原來坐著的地方。 云溪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 喬子墨卻忽而一笑,坐在那衣服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睡過來。”云溪瞥了一眼他眼底的不懷好意,二話沒說,直接將他的膝頭當成靠枕,整個人睡了過去。 蕭然淡然地看著這一切,面上卻是無波無浪,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夜,越發的深了。 外面呼嘯的風,像是聲聲拍打在心頭的野獸嚎叫,讓人覺得膽寒。 閉目養神的人終于抵不過心中急切害怕,慢慢地進入夢鄉。 只他一人,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目光直直地望著她酣眠的地方,眼帶笑意,神色卻越發冷靜:“是我親手把你弄丟了,自然我要把你親手找回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漸漸睡去,卻不知,任云溪睡臥在膝的喬子墨此時忽然睜開了那雙堪比明月的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 棄若敝屣 云溪醒來的時候,山洞里的火已經熄滅了,所有人橫七豎八地睡著,幾乎除了此起彼伏的鼾聲便沒有其他聲響。 她靜靜地看著頭頂,視線一片漆黑,卻始終睜著眼睛,仿佛能透過那黑暗看到其他的什么。 沒有人知道她此時在想什么,或許,這個時候,這個山洞里,除了眼下她枕著膝蓋的男人,再無第三個人知道,她如今醒著。 睡了大半夜,她明顯感覺到枕著的人肌rou有些僵硬,準備換個姿勢,卻被他半途攔住。 手,輕輕地搭在她的下顎處,只是溫柔的撫摸,并未說話,卻有一種淡淡的關懷和縱容。 她輕輕一嘆,側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進他的懷里。 他將她摟得更緊些,為她抵擋這下半夜難耐的嚴寒。 空氣里沒有他那特有的磁性聲音,她卻明顯地可以感覺到他那幾乎輕笑出來的嘴角。 “咳咳”—— 墻腳處忽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像是悶在胸腔里,低低沉沉,隱約間有些呼吸急促。 云溪皺了皺眉,眼簾慢慢垂下。這聲音,她太過耳熟。便是沒有任何光線,她也知道是誰。 起初,只是壓抑的兩聲咳嗽,卻到后面頻率越發密集。 她隱約覺得有些可笑,天之驕子、目下無塵的蕭然曾幾何時,竟然連咳嗽都要這般壓抑。可那抹冷笑還未來得及綻開,便消失了。 時間真是諷刺,當年她為她付出所有,得到的不過是他無所顧忌的丟棄,如今,他為她苦苦隱忍,她卻不覺得絲毫幸福。 她摸著身下墊著的衣服,眼里微微蕩起細碎的光芒。 咳嗽聲漸漸小了下去,像是被人強制壓了下去,漆黑的房間里,鼾聲又重新變回了主旋律。 喬子墨握緊她的手,慢慢地揉了揉她那細軟的發絲,伴著這滿室的聲音,她漸漸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四周已經又是一片透亮。 一群攝影師已經生火準備開始熱食物。因為水源有限,大家只是把干糧靠近火堆,馬馬虎虎地烤了個熱,便塞到嘴里。 云溪和喬子墨他們分到一點rou干,這已經是對方最大的善意和慷慨。輕聲道了謝,大家都開始吃東西。只是,和昨天在白沙漠時吃東西全然不同,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著,氣氛凝重,再沒有那份歡欣愉悅。 云溪的目光微微一轉,看到半靠在墻邊的蕭然。 他的臉色已然有些發青,眼底下帶著點點黑色,顯然一整晚都沒有睡。那位司機憂心忡忡地將干糧送到他嘴邊,他只是接過,吃了兩口,似是再也吃不下一般,搖了搖頭。 他像是忽有所覺,突然朝云溪的方向看來,與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云溪沒有任何表情,視線不受一絲影響,只是看著他的目光變得越發的幽深而飄忽。 他笑了笑,用手背輕輕遮住蒼白的唇色:“我沒事。” 她只點了點頭,沒有其他反應,看的那守在一邊的司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礙于身份不敢開口,只得狠狠地閉了閉眼,強裝著自己什么也沒有看到一般。 蕭然壓抑地又咳了兩聲,身上只穿著件單薄的開衫,再里面便只有一件襯衫,來埃及本就形色匆匆,并沒有準備什么衣物,唯一厚實的衣服如今也墊在云溪的身下,一整晚的低溫便是再健康的人也受不了。 眼看著他壓著咳嗽,連眼角都綻開些青色,整個人氣質如一柄冷硬的冰刺,卻又讓人覺得不忍,到底有人開了口:“不是不身體不舒服?來,趕緊圍著火堆烤烤。” 司機趕緊道了謝,扶著蕭然就往火堆邊坐。 喬子墨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轉眼就要遞過去,只是,衣服停在半空,始終沒有人接過。 這一刻。大家刻意忽視的事情就越發變得顯眼,有人望了望云溪,頗含深意地搖了搖頭,卻是覺得空氣中越發的尷尬起來。 喬子墨輕聲一笑:“蕭公子總不會是玩苦rou計吧。這風沙什么時候停下來還不知道,萬一你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遭殃的可是我們。” 蕭然的視線微微一頓,目光在云溪身上蜻蜓點水般掠過,隨即伸出手,接過喬子墨的衣服,靜靜地坐在火堆旁。 火光將他清冷的臉色印出一片暖意,他卻似乎所有的心神都專注于那跳躍的火焰一般,再沒往云溪的方向看一眼。 以他的驕傲和自尊,可以接受喬子墨的幫助,云溪抿了抿唇,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忍讓。什么時候,他竟然變了,那睥睨天下的性子如今竟也可以轉圜? 云溪輕輕將一小塊rou干放進嘴里,嘴里的rou香帶出一絲腥味,就在整個山洞里氣氛越發萎靡的時候,卻聽那向導一聲狂喜大叫:“快要停了!風沙要停了!” 所有人都懵懵懂懂地看著他,似乎不可置信。耳邊風沙大作的聲音依舊沒有停下,可那向導的神色分明充滿了驚喜。 向導卻是不管任何人的反應,直接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聲,感謝真主,感謝蒼天。 果然,半個小時后,外面的風聲小了許多,拍打在墻壁上的聲音也漸漸放緩,像是整個呼嘯的沙漠都開始漸漸安靜下來。 攝影隊里的人拍手相慶,滿臉度過劫難的感恩與興奮:“大難不死,天,我還以為我的命就要交代在這了。” 剩下的人也在歡聲雀躍,火堆邊,只有蕭然一人,不露聲色,神情難辨。 “大家再等等。”眼見有人就要挪開木門,向導趕緊站起來,“雖然現在風沙小了些,但現在出去,不一定就安全。”在沙漠里行走了這么多年,他見過許多人自詡為已經逃出生天,卻最后還是把命留在了這片土地。 原本急忙忙準備乘著風沙小了點趕緊離開的眾人立馬偃旗息鼓,重新找位子坐下來。 大約是心情徹底放松下來,大家也有了閑聊的心情,眼見蕭然一個人不置一詞,坐在那一動不動,雖然面上依舊一片冷淡,但眼底到底是帶出絲絲暖意,遞給他干糧的人忍不住問道:“你跑這么遠到沙漠來打算做什么?” “找人。”言簡意賅,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面色卻帶著一點笑意。 開了這個話茬的人,望著坐得極近的云溪和喬子墨,隱約明白了些,頓時有點訕訕的,便不好意思再開口。別人見他像是硌得慌一樣,趕緊拉拉雜雜地開始轉移話題,一時間,倒是除了那個司機面色難看地望著云溪,其余人的表情都十分正常。 過了約莫兩個小時候,向導湊在墻壁上仔細地聽了聽,又小心翼翼地拉開木門的縫隙,終于,歡叫一聲:“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這一聲就像是一個狂歡的信號,所有困在山洞里的人立馬一咕嚕爬起來,也顧不上收拾其他的,拿著最重要的東西,滅了火苗,就趕緊往外走。 向導摸了摸,全身上下只剩了一點干糧和水,他卻是毫無遲疑地,全部放在了墻角邊。大家腳步一頓,想起昨天進來時,這山洞里的食物,頓時也效仿那向導,將身上所有的吃的都放了下來。從這離開回到城市,最近的估摸只要四五個小時,眼下既然風沙都已經停下來,基本上不可能出現迷路的情況。他們是因為前人的幫助才能在這獲救,這份感恩理當傳遞下去。 云溪看了一眼那撲在地上的黑色長袍,目光微微一動,蕭然此刻卻突然回頭,像是知她所想一般,靜靜道:“把它留在洞里。” 說罷,將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遞回給喬子墨,身穿單薄的衣服,走到門外:“我有事想和你單獨談,”語氣一頓,似乎遲疑了一會,“可以嗎?” 望著他臉上的苦笑,云溪輕輕握了握喬子墨的手,面色平靜地隨他出了門。 出來之后才發現,竟然已經月亮高掛,已然到了晚上。 喬子墨站在她面前,幫她擋住那細微的沙子卷石,領著她轉了個圈,在山洞的另一邊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再出現在你眼前,但,我還是舍不得。那些年的朝夕相處,我們在公司里日夜相伴,你真的都忘了嗎?”他低頭,靜靜地看著這片月色越發顯得朦朧而遙遠的云溪,只覺得,心臟處那悶悶的,無法撫平的情緒那么矛盾而柔軟。 “我說過,事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求之不得的時候輾轉反側,滿心滿眼地將自己最珍貴的一切送到他面前,他棄若敝屣。如今,她不要了,他卻心心念念,不肯放棄。這世上,果然是因果循環。 他深深地看著她,望著她那柔軟的發梢,昨晚一整夜,他在黑暗中,一遍遍地想起喬子墨擁她入懷的情景,雙目幽暗,目光一冷,卻是慢慢道出五個字:“我不會放手。” 她抬頭,清涼的目光似是帶著一股魔力,冷漠而肆意:“那是你的事。”與她何關? 說完,盎然轉身,穿過那層層疊疊的沙石,走到矗立在車邊的喬子墨身旁,轉眼上了車。 蕭然望著她的背影,慢慢地閉上眼睛。司機這時忍不住輕輕提了提地上的沙土,那剛剛闔上的眼睛如一柄銳利的刀劍,迅猛出鞘。剎那間,司機臉上一片慘白。 他卻沒有再說一字,轉身,亦走向自己的車子。 司機緊緊閉上嘴,跟著車隊一路行駛,五個小時后,攝影隊的人到達了目的地,大家分道揚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害羞 云溪和嶠子墨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benoit滿臉疲倦地擺了擺手,就直接回了房間。嶠子墨半摟著她的腰,進了房間,“你先洗澡,我馬上回來。” 吹了這么長時間的風沙,整個身上都幾乎全是沙子,膈應得難受,云溪倒是沒感覺到他說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直接進了浴室。 泡在浴池里,整個人神情懶懶的,溫暖的水流讓人有點昏昏欲睡。 良久,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云溪半倚在池壁的身子忽然一怔,這才發現自己幾乎睡過去了。 “云溪,不要泡太久,待會吃點東西睡一覺,要不然身體吃不消。”嶠子墨站在浴室外,靜靜地望著那扇門,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里面的風景萬般綺麗,唇角一笑,卻是將剛剛從酒店前臺訂來的衣服放在門邊:“衣服我放在門外,你穿好到陽臺來,我訂了早餐。” 云溪拿著浴巾的手微微一頓,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忽然流過一道暖流。 蕭然幾乎是在進了開羅城后,才和她們分開。她以為他一定會開口問她什么,卻沒想到,他似乎并沒有這個打算。 擦干肌膚,她套著浴袍打開門,見一套套裝妥妥帖帖地放在毛毯上,房內已無他的人影。 眼中流出絲絲笑意,拿起衣服,她重新換好,走到陽臺上時,才發現,他已經坐在那偌大的遮陽帳篷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姍姍來遲。 “來,吃點水果,多不補充點水分。”他將滿滿一盤的水果推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臉上流連良久,似乎頗為滿意她的面色清透。 云溪看了一眼他一套寶藍色的常服。套房里,浴室就那么一間,估摸著,這人是受不了身上的沙子,換了身衣服,卻是把浴室讓給了她,到現在他都沒有好好的清洗一下路途上的疲憊。 “不用太擔心我,你自己也多吃點。”說起來,去白沙漠是她的打算,到底是她連累了他。 嶠子墨見她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和不忍,卻是挑眉一笑,“給我一個吻,昨天的事就一筆勾銷。” 云溪拿著水果的食指微微一動,側過頭,看著他那雙異常透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