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姓晁? 莫不是那位名聲顯赫的金融大師晁季侖? 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到處都有沙沙作響聲。云溪細細聽著,才發現,不知何時,外面已然開始下雨。 雨水滴落,落在這細細的草叢里,茂密的植物間,竟引來這陣陣的聲響。當真,雨中聽景,滋味非凡。 她正徜徉在這美麗的景色中,忽然,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忽然站在中央,朝他們兩人輕輕一笑。笑容中有一股讓人參不透的深意。 微風卷起他的發虛,當真如畫中道長一般,仙風道骨,宛若仙人……。( ) ☆、第一百零二章 認門 晁季侖一身儒雅老派打扮,臉上的皮膚帶著歲月的痕跡,卻舒展著,沒有半絲時下老人的寂寞和孤單。白色的長長胡須越發襯得整個人整潔干凈,仿若不沾絲毫灰塵。 云溪臉色一靜,隨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小輩禮儀,腰身幾乎一弓到底,安安平平道:“晁老師好。” 晁季侖顯然已經得到消息,知道凮崢會帶她來,絲毫不顯詫異,和藹溫潤道:“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一樣。來,我剛剛沏了壺茶,你說你爺爺也是個好茶的,估計你也喜歡。”說罷,轉身,踏在石子路上,領著他們一路進了院子。 云溪跟在凮崢身后,腦子里轉了幾個念頭,終究目光極深地落在凮崢背后。 她本以為,每天上午凮崢帶著她私下學習已經是極為盡心盡力了,沒想到,他竟然肯下這般大的功夫,將幾乎退隱了多年的傳奇人物都介紹給她。 這位晁季侖與張博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雖不在金融界親自翻云覆雨,可手下的舊識和門路卻是讓一般人等望塵莫及。唯一要說區別的話,張博更傾向的是學術,而這位晁季侖卻的的確確算得上是一位實業家。 從金融上掙來的錢從來不花在自己身上,而是盡數用來捐資給西北困難企業,名義上雖說風險投資,實質上卻是和慈善事業沒什么區別。 哪怕對方真的賺了錢,他也依舊投在里面,從不要回饋。 他成名的時間太早,云溪在重生之前,就聽過無數人談起過,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一見真顏。時間久了,許多人都傳說這位仙風道骨的老先生怕是已經先去了。 如今看來,卻是這位大師避開世俗故意放出的風聲吧。 歸根到底,沒有人引薦,想要見上晁季侖,簡直難于登天。 進了宅邸,越發透出股大氣婉約的明清古宅風范,小橋流水、參差不齊,扶蘇綠葉,宛若園林。 一個長相清俊的男子正坐在大堂,看著晁季侖竟領著兩個年輕的男女進來,頓時臉上浮現出一片詫異的神色,待看清是凮崢,立馬放開手邊的茶具,朝他們走來:“你什么時候回國的,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 凮崢笑笑,他自幼便受教于晁季侖,算起來,亦是家中長輩的原因才能拜得名師,后來入了大學,出于機緣巧合才遇上了張博,成了他的學生。 正要算起來,晁季侖才是他的啟蒙恩師,他會選擇金融這個專業,也大多源于此。 晁先生子嗣艱難,直到四十才得一子,便是面前的晁凡。他的妻子也是名門出身,可惜因為身體不好,早早地就去世了。 晁先生摯愛妻子,再也沒有另娶,于是父子兩一直守著這偌大的庭院過著隱士般的生活,放在古代,便是大隱隱于市的那種。 “回來有一陣子了,不來找你,是怕最近天氣陰寒,你身體不好,干脆我來找你還方便點。”算起來,凮崢和他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只可惜,這位老師的獨子天生才華橫溢,卻身體羸弱,每年過冬都會病上一場。多少名醫大夫都請過,卻始終沒有好轉,只得出慢慢將養這一條選擇。按晁先生的原話便是,此生不求他能建功立業、轟轟烈烈,只愿他能安安康康、順泰平凡。 久而久之,他便很少約他出門,多是親自上門來的時候與他聊天敘舊。談的也多是閑適風雅的東西,很少提及工作。 此前,還經常在網上視頻,沒想到見到本人,才發現,他今年的氣色要比往年好上不少。 “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老參,怎么面色紅潤了這么多?”凮崢故意和他開玩笑,引得對方無語地嗤笑一聲。 “你當我多大年紀,還吃老參?”虛不勝補,說的就是他的這種情況。他若是真的開始吃老參,估計就真的離鬼門關只有一步之遙了。 兩人隨意地閑話,并不避諱著云溪。 晁先生拿了些水果過來,放在云溪旁邊:“別管他們,他們一碰上就要斗嘴,這么多年了,還當自己是小孩一樣。”云溪笑笑,坐在一邊看著兩人滿臉輕松地談天說地。 晁先生不得不贊一聲,好耐性。 他是看著凮崢一路長大的。晁凡從小身體不好,不能正常上學,多數時間,都是凮崢陪著他玩耍,消磨時光。這是自小就有的情誼,名義上,他雖只是他的學生,他卻將他當半個兒子來待,他拜托的事,他自不會推諉。 “這是我師妹,張博的關門弟子,我帶她來認認門,以后萬一我不在b市,還請老師頗為照看。”凮崢沒準備拐彎抹角,一開始給晁先生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了來意。 時間太緊,美國、歐洲那邊的事物耽擱不了多久,事事都在催,他能勉強留在b市,已經是晚上沒完沒了地和那邊不停開會,交叉辦公的結果了。 “古玉軒”又入圍了鉆石設計大賽,云溪肯定要耽擱一些時間在埃及。 他雖然對冷云溪要求嚴格,卻沒有把人當神仙一樣使,換做是他,也不一定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金貿國際以理想的ipo在紐交所上市,更何況是第一次經手這樣事物的新人? 是人,就難免犯錯。可他細細看過來,無論是在公司實習,還是在金貿國際全盤掌握大局,冷云溪似乎壓根沒有一丁點新人該有的畏懼和遲疑。每逢決定,必果決明了、雷厲風行。 犯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讓他覺得,越發看不明白。 是真的天縱奇才到只要點撥一下就能融會貫通,還是,這些只是表面,有些更深的東西卻統統掩藏在她那張空靈清麗的笑容后面? 凮崢不得不承認,他還沒有走,就已經放不下心了。 于是,正正經經地把她帶過來認認門路。 以晁先生的閱歷和經驗,無論她以后到底走上哪條道,都會受益匪淺。 晁凡淡淡揚眉,很少看到凮崢這么照拂別人,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眼云溪。 他的品行是整個晁家按照“君子如玉、如切如磋”的典范一手培養出來的,向來不喜以外貌取人,卻在第一眼,不禁眼前一亮。 擁有這么一雙靈秀的眼睛,絕對不會是什么庸才或心存魍魎的小人。 晁家的人都相信“眼緣”這東西。 就像晁季侖從不愿與官走的太近,以免牽連甚深,卻在知道她是冷家最受寵的小姐后,依舊引她入門喝茶。 晁凡也秉承了家父風范,對于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雙眼卻如云霧繚繞的女子,生出一絲友好來。 在聽說了云溪所學專業和投資從事的事情之后,這一絲友好的善意,便一發不可收拾地變成了欣賞。 “難怪凮崢這么偏袒你。”簡直是個十項全能。 云溪低頭一笑,不驕縱地頭仰上天,也不過分自謙地自貶身份。一切都是淡淡的,如風雅君子之交一般,目光交匯,各自心領神會。 四人一邊喝茶,一邊隨意地聊著天。 再沒有就金融事務聊得太多,大多數時間,不過說些養生、作畫之類的雜事,聽說云溪會下棋,晁凡忍不住搬出棋盤和她對了一局。 和棋。 理所當然,早有所料。 數完最后一粒棋子,將黑白子分開放回棋盒內,云溪和凮崢沒有留下來吃飯,而是起身離開。 這是一次極為順利的“認門”。 當云溪最后一子落下的時候,凮崢明顯在自家老師向來嚴厲的眼里看到了贊許。于是,不再耽擱,拉著云溪,馬不停蹄地去拜訪第二家舊相識。 既然已經決定要幫忙,哪怕他暫時離開了,這個b市,他也要留下夠護得住她的砝碼。 云溪坐在車上,沒有多說一個字。 窗外,淅淅瀝瀝地突然開始下起下雨。氤氳在窗戶上,漣漪一片,被雨刷一擦,又瞬間水過無痕。 她知道,他這是在幫她打開人脈。 冷家雖然有從商,但冷氏從來經營的事業都是上輩子的老人傳下來的,而且傳給的是她堂兄。 在金融這一塊,她仍是蹣跚學路的新生兒,一個巨浪打過來,或許,結局完全會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凮崢接觸的大師、精英太多,多到隨隨便便給她介紹一些,都能幫她省去太多太多的麻煩。 一個月,她原本以為,她會抓緊時間,在凮崢離開之前盡量將金貿國際的上市整理出框架方向來,卻沒想到,卻是幾乎被凮崢帶著轉遍了整個b市所有名人堂。 嶠子墨每天送云溪去凮崢公司,晚上去在不同的地方接回云溪。 只是,令云溪詫異的是,嶠子墨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問。 似乎,她的行蹤成謎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她卻知道,為了配合她的行程,嶠子墨硬生生地延遲了他的埃及之行。 云溪笑笑,翻了個身,倚在法蘭絨的被子里,看著旁邊的臺歷。 明天,凮崢就要動身回歐洲了,而她和嶠子墨,兩天后,即將抵達埃及。 上一次與他一起出國,是因為冷家四面楚歌,身處困境。如今,卻同是因為工作,機緣巧合。云溪抬手關聯壁燈,微微垂下眼簾,閉目睡下。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條線在牽引著她和他……。 ☆、第一百零三章 埃及 凮崢乘飛機回歐洲的時候,云溪并沒有去送機。 不是因為太忙,而是因為他提前給她來了電話。 “冷云溪。”自他們倆在一棟大廈開始工作后,向來他都是直呼她“云溪”,有時候甚至還會帶著點調侃意味地叫她“小師妹”,只是真正用“冷云溪”這三字叫她的情況極少極少。這是他久違了地用全名叫她。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似乎有點遙遠,顯得有些不真實,又似乎他說話時帶著一種近乎呢喃的腔調,總覺得,和往日的那種凌冽風格截然不同。 云溪原本倒牛奶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從李嫂手邊接過吐司面包,笑意盈盈:“師兄,我馬上就來了,是否有什么指示啊?” 最近一直忙著拜訪各路“關系戶”,真正落在金貿國際上的心思反而少了,凮崢像是突然犯了失憶癥,如今壓根不提那三月上市的不可能要求,只是在平時閑聊時,甚至偶爾還會關心起鉆石設計大賽的事情。 “今天你不用來送我。”他看著一架架起飛的航班,在空中劃出圓潤的弧度,那白色的云彩似乎也隨之舞出了其他的變化。 他原本來b市,不過是為了張博的囑咐,卻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一位師妹。 眼底輕輕一笑,不待云溪有其他反應,繼續道:“我在歐洲,等著聽到你的好消息。” 云溪一愣,隨之輕盈一笑:“好。” 她有種預感,凮崢這么說,或許,他這三個月的“師兄”并沒有做到頭。 凮崢走了,毫不拖泥帶水。自他離開后,云溪也基本上不去他的投資銀行晃蕩,專心將手頭的緊要工作做個掃尾,整理了行李,兩天后,在整個z國依舊還未迎來溫暖的寒冬里,踏上了埃及之行。 司徒白和老金依舊還是和上次去法國一樣,身邊什么行李都精致得很,仿佛不是出國而是在外省度個周末似的。 如果真說有什么不同的話,便是她們兩人身邊多了另外一道身影。 美院才子看到云溪的時候,微微頷首,禮儀說不出半絲毛病,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云溪覺得,與第一次見面時的眼神純粹比起來,如今他的眼光里多出了一些打量。 是因為凮崢,還是因為最近在“古玉軒”眾多店長的洗腦下,對她的印象改變極大? 她搖搖頭,總覺得這次的埃及之行或許會有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 人生總是在旅途上完成的,誰說不是呢? “走吧,如果順利,再回國,至少也是一個月后了。”大賽復賽雖然在埃及舉辦,但收到邀請的人亦不在少數,官方的答復是將近一百人進入了這一輪。后面的比賽依舊是淘汰制,好在時間比較充裕。如果能熬到最后,估計回國的時候已然春暖花開。云溪并不是個盲目樂觀的人,即便鎏金和司徒白把美院才子的天賦捧到了天上,她依然無比清楚,半路出家的人畢竟要比真正從事此行的人少了太多積淀和經驗。雖然這次比的是創意和靈感,但是,沒有一定的基礎,根本無法把那靈犀一動間的火花描述表現出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當一個人想要橫跨兩個專業時,付出的東西要比一般人多出多少,才能獲得常人可及的高度。那么,想要得常人之難想,獲眾人之注目,就又是另一番場面了。 飛機在開羅機場下降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忽然從一個霧蒙蒙的國度到了一個黃色遍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