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那個站在金貿國際的大廳里,望著商界帝王冷笑譏諷的強勢女人。 那個在國際交流大會上,整個學術界大佬都震驚叫絕的女子。 如今,躺在他的懷里,一點一點地撐起自己的脊梁,慢慢地退開他的懷抱。 明明,已經脆弱到了極致,明明,已經悲涼到可憐,那雙清亮的眼睛里卻始終沒有一絲柔弱和自憐。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都被她開了血槽口,冰冷的血液汩汩地流出身體,和她身下的那一灘交匯到了一起。 “原來……”她看著他,竟然眼中分明帶著一股沁著冰雪的笑:“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一見鐘情?詹溫藍,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天生涼薄!” 最后一個字堪堪落下,一聲槍響,打破了最后的平靜。 “啊!”詹溫藍眼睜睜地看著她向后倒去,跌落在那岸邊,順著中心,一個后仰,跌進那河水里,瞬間沒頂。 撕心裂肺的嚎叫幾乎將整個夜空都掀開。 他發狂地朝著那河水就要跳下去,卻被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身后的喬老一記猛擊,頓時,眼前一黑。 明明全身都已經慣性地跌倒在地,他的眼睛卻死死地睜著,視線所及,一片漆黑,卻始終不肯閉上眼睛。仿佛,就在那片刻之遙,他的手就能觸到那夢中的那個身影。 有人在他身邊冷笑,“放心!既然你父親選擇站在我這邊,我不會殺你。” 頸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有什么冰冷尖銳的東西被插進他的血液里,然后……。意識模糊,他死死睜著的眼睛,慢慢的闔上。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從他眼角流出,滴在地上,瞬間消失……。 水波蕩漾,波浪起起伏伏,冰冷刺骨,像是被什么掏空,一下子被舉到空中一樣。 冷云溪抬頭看著夜空,依舊一片漆黑,連一顆星都看不到。 忽然,背后一個人將她從水里抬起,緊緊地摟住她的背,像是要給予她所有的溫暖。 “云溪,不要憋著,哭出來!你給我哭出來!”從來吊兒郎當的聲音,此刻嘶啞破裂得像是斷了弦的二胡,蒼白凄厲得刺耳。冷偳將一套大衣披上她的身上,死死地將她撈出水面:“有沒有真的傷到哪?”他摸著她身上的那血,雙眼發紅地開始順著她那隔著衣服的防彈衣開始搜索,終于,發現了那滿滿的血袋,一下子,像是從冰川里被人挖了出來一樣,狠狠地喘了一口氣。 他按照事先的計劃,一直隔岸跟著,當那地上被血紅染成一片的時候,幾乎呼吸都停止,深怕有任何一個環節出錯。 “哧哧”一聲,他將她身上事先就綁著的血袋和防彈衣拆掉,扔進一個袋子,綁著石頭,沉進河底,這才吐出一口氣。 卻發現云溪眼神絲毫沒變,依舊再望著天空。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聽著剛剛詹溫藍那聲決裂的嘶吼,他知道,云溪想要的都得到了。 不管這個男人當初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思來接近云溪,他以后的日日夜夜,都再也沒有完整。 絕望,將是他唯一能體會的東西。 她什么都沒有做,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和他詹家任喬老所作所為一般,她亦冷眼旁觀,將計就計,讓詹溫藍嘗到什么叫“絕望”。 他看著自己的堂妹,卻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詫異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咦?金陵,你怎么在這?” ☆、第一百三十張 慘然 三個月后 潔白干凈的辦公室里,一塵不染,一個渾身透著和氣的老人坐在沙發上,翻看著手中的報紙。 “院長,詹溫藍來了。”門外響起有禮有節的敲門聲,一個外語學院的老師推開辦公室門。見站在她身后的詹溫藍絲毫沒有動作,長長嘆息一聲,轉身將空間留給兩人。 “溫藍啊,進來呀。”白發的院長笑容滿面地將手中的報紙放下,站起來,向門外走來。 立在門口的詹溫藍看著他,眼神微微一閃。 “咯噠”—— 輕輕的落鎖聲,房中終于只剩他們兩人。 良久,笑容滿面的院長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向一邊的柜子。 輕輕一推,放滿書目的柜子里層竟然還整齊地擺著一排紅酒。 “這都是我存著留給自己喝的,看你這個樣子,今天算是便宜你了。”老院長說話帶著點郁悶,顯然愛酒之人對于那種借酒消愁的人想來都沒多大好感。可眼下,不喝酒,這小子連話都不說。 酒瓶放到桌上,兩人一人一個杯子。老院長慢騰騰地擦拭著那酒杯,就像對待易碎的寶貝一般。 “嘭”——地一聲,開瓶器將紅酒酒塞取出,他慢慢地將兩杯斟到半滿,拿出一杯抵到詹溫藍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要說出來,憋在心底,誰也不知道你想什么。”他半是嘆息,半是憐憫地看著雙眼深凹的詹溫藍,再深的話卻已經說不出來了。 不過是短短數月的時間,這個當初讓整個院校都為之瘋狂的院草,如今已經瘦得臉上沒有半點神采。 當初,那一眼就能讓人驚艷的出塵氣質,如今已經被一圈死氣所替代。他的眼睛像是被人埋入了深淵,漆黑、絕望,連絲毫的掙扎也沒有,就這樣一直墜落谷底,那原本的柔和目光眼下竟是連絲毫光亮也沒有,一眼看去,倒吸一口氣,只覺得觸目驚心。 這還是當初那個蘭芷風華的翩翩公子,還是那個年紀輕輕便輕易將劫匪耍得灰飛煙滅的腹黑天才? “你既然當初同意了你父親的想法,就應該知道最后會是這樣的結果。何必呢?”老院長將鼻梁上的眼鏡下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每說出一句話都是經過仔細斟酌:“說句實話,當初你非要讓冷云溪和你一起去香港當交換生的時候,我就不太同意。總覺得你的眼神和當初不一樣,有些入戲太深。”他回憶了一下,似乎那一年多前的記憶卻已經是過了很多年一樣,被埋藏在記憶深處,想要找出來,實在太難:“她太敏感,也太聰明。那樣的人,想要騙過她,首先你要騙過自己。溫藍,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這么多年來,我從來沒見過你望著一個人的眼神是那個樣子。”很溫柔,很繾綣,情不自禁,那不是能夠裝出來的表情。 一直沒有動靜的人,忽然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那樣子,落魄有之,悲涼有之,偏他的眼神絲毫沒有波瀾,宛若一潭死水。他依舊一個字也不說,就這樣默不作聲的,倒酒,飲盡,周而復始。 “或許,當初是我錯了。”望著他這樣機械呆滯的樣子,院長有些不忍。偏過頭,靜靜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 當他將照片擺在桌上的那一瞬間,詹溫藍渾身似乎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從頭到尾顫抖起來。 他的手心濕潤得幾乎拿不起酒杯,哆嗦地伸向桌面,死死地扣住那張照片,一下子握緊手心,仿佛就這樣緊緊地握著,便能將那個人重新擁入懷抱。 “當初她參加模擬股市大賽的時候,全部的評委都被她的成績驚艷了。一個大一還未正式開始專業課的學生,竟然憑著資金收益率98。59,的成績奪得特等獎。20個交易日的平均資金收益率遠遠跑贏大盤。當時,我告訴你的時候,無非是想幫你物色幾個人才,為你在英國的事業幫個忙。誰知道……。”望著照片中那個拿著獎狀,臉色平靜如許的女子身影,院長靜靜地閉了閉眼睛。或許,一切都是命。 詹溫藍的視線直直地落在手中照片上,那個曾經任他親昵的扶著下顎親吻的女子,再也不見了……。 他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到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 那個豪華的ktv包廂里,祁湛的生日,無數的公子哥陪襯著,簇擁著,調笑著,起哄著。 她始終坐在那里,宛若一片云。 薄薄的唇,殷紅的兩片,就像冬天里的臘梅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那一對眼,卻似乎可以直接看進人心深處。長得幾乎美得不像話,坐在祁湛身邊,卻沒有半分親昵,反倒是一副疏遠的意思。 “你就是冷云溪?”他記得,這是自己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只用那雙漆黑深幽的眼望他一眼,隨即拿起汽水,遙遙舉起,喝了一口,微微一笑,始終沒有開口。 從來沒見過有人傲氣得這么理所當然的。 傲氣? 不。 他頹然一笑。她分明是目下無塵,慵懶無聊罷了。 老院長見他這樣,于心不忍,卻到底還是要忠人所托:“我年輕的時候得罪了權貴,被人發配到最偏遠的地方支教。這一支教就是二十年,如果不是你的父親,如今我估計還是呆在西北,連家都回不得。”想到當初的困境交加,任已經闖過無數風雨的老人也忍不住滿臉風霜,當年,他的妻子剛產下兒子,孩子正嗷嗷待哺,他卻被人發配到西北苦寒之地,便是多年有了零星積蓄,家里都不夠補貼的。更別說,老人生病,需要旁人在身邊伺候,他每每想到家中困難,都恨不得自己連夜跑回北京。 “你進這所大學的時候,雖然大家都不同意你離開南京,我卻知道你父親是很高興的。他常常私下和我說,有你這樣的兒子,他此生足矣。”誰家的父母看到他這樣的出眾才能,會不向往呢。便是離開南京,他依舊將事業在英國發展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非靠著詹司令的關系,而是直接運用他的商業才能,這才是最關鍵也最讓人自豪的。 “冷云溪在入學之前,我聽說一直成績平平。后來拿到那中大賽的特等獎,才會引來許多人的注目,就是連張老那樣的泰斗也破例收了她當閉門弟子。可你一開始就是沖著冷家才和她扯上關系,溫藍,背離本心自然讓人絕望,可你在最初的最初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什么現在還要這樣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這四個字像是鐵錠一樣釘在他的腦子里,一下子將他砸得鮮血淋漓。 他怔怔地望著窗外的陽光,仿佛一切明媚都已經離自己很遠很遠了,為什么這樣溫暖的日光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通過院長的關系安排冷云溪和他一起去香港做交換生,搭上張博出席國際論壇的順風車和她一起出國,甚至就連王綱當初被人埋伏他突然出現,這一切的一切,其實早在他腦子里演變了千遍萬次,明明絲毫不會出現紕漏,他卻沒有在看見她那雙空靈的眼睛時,忍不住出神。 她曾經笑著問她:“為什么,我覺得你和老院長之間很熟?” 那一刻,他心跳快得超乎想象,下意識地害怕她知道這掩藏在一切“命運安排”下的丑陋。 或許,早在他不愿意承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超出了原本的軌跡。 他早就失去了控制,只是,始終沒有發現。直到他們一起出國交流從哈佛回來,還傻傻的以為,時機終于到了。 他閉上眼,想起那晚柔和的星光。 他坐在她的臥室里,看著她那隔著浴室門,模模糊糊映出來的身影,幾乎想要奪門而入。 那些“證據”,他忽然輕笑。 當晚,那些被他做過手腳的資料,被整齊的放在拐角,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所有人都為她終于答應了他的求婚而歡欣鼓舞。 從第一面到那晚,他們認識恰好兩年。 他以為自己會高興得發瘋,卻原來,空洞得發瘋。 冷家被查封的那一天,他幾乎懷疑冷云溪會第一時間來找他幫忙。 但他錯了,從那一刻,他就徹底輸了。 那個女人,那個聰明到冷酷的女人,只用一句話就將他打到地獄。 “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一見鐘情?詹溫藍,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天生涼薄!” 望著他恍惚的神情,老院長搖頭,重重地在他背后拍了一記。 “你父親已經接到升職的調令,下周就要到北京了。到時,看到你這個樣子,讓他怎么辦?”一切都已經如他們當初的打算一樣順風順水,此刻反悔,已然不再可能。 他卻望著老院長的臉,慘然一笑。“我只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就算她恨他,老天爺,求你,至少讓她還活著! 那晚河水瞬間將她淹沒,也將他的心徹底淹死了……。 從那一刻起,他已是行尸走rou……。 ☆、崛起 莉莉斯從跨上這塊土地開始,就已經神情瘋狂膜拜地望著視線所及的一切。她的眼底血紅中透出一份清透,雙眼濡濕,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仿佛下一瞬就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狂奔起來。她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成年人了,可此刻身臨全世界9億天主教徒心中的圣地,她幾乎手腳不知道該要放在何處。 有人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不小心蹭到她的衣袖,回頭友好地對她微微一笑。這是個典型的羅馬人,望著莉莉斯那激動的神情,表情微妙,帶著體貼的善意:“親愛的,歡迎來到梵蒂岡。” 這是神給予世人最精致的禮物,建于公元756年的古城,由羅馬教皇統治,天主教徒的精神支柱!世界天主教的中心!是的,畢業之際她終于達成心愿,來到了夢寐以求的梵蒂岡。 莉莉斯幾乎是熱情地親吻了一下那位路人的臉頰,歡呼雀躍地奔向自己夢中的天堂。 隨處可見的巴羅克時期的建筑杰作,到處都彌漫著悠久高雅的藝術氣息,莉莉斯怔怔地望著眼前這284根圓柱和88根方柱,哪柱端屹立著140尊圣人雕像,只覺得倒吸一口氣,比一切從照片看到的樣子都要來的震撼人心。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圣彼得廣場,被稱為世界上最對稱、最壯麗的廣場。中央聳立著一座高26米的方尖石碑,建筑石碑的石料是當年專程從埃及運來的。石碑頂端立著一個十字架,底座上臥著4只銅獅,只一眼,她便被這規模浩大,宏偉壯觀的建筑弄得雙眼發直。 她學的是美術,對于這種歷史瑰寶幾乎無法自己,整個人都恨不得立馬跪在地上,去仔細地撫摸這里的每一道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