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他們的身份差得太多,他們的距離差得太遠,當他父親走進她家那逼仄的弄堂,冷眼瞧著她諂媚的母親拿著支票歡天喜地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死得透透徹徹了。 她辭職,遠離故鄉,再也不愿意回憶以前的一切。可是,每一個夜里,那冰冷的枕巾似乎總讓她記起從前的一切。 “弦雅,我把你最喜歡的一切都送給你,你也送我一個吧……。”呢喃的嘆息在耳邊回響,她怔怔地捏住雙手,眼底還帶著幾分沉淀的憂傷,卻故作輕松:“好啊,你要什么?” “把你送給我吧。”溫暖的呼吸慢慢一頓,良久,他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在她的耳邊,然后,一點一點地滲透到她殘破冰冷的心,任那看似鐵石般堅固的外殼一片一片粉身碎骨……。 一道藍色的身影突然仰頭,看向天空。 火紅色的滑翔翼恰好從那道身影前躥過,如風一樣翱翔而去,恣意盎然……。 火紅的魅影閃過后,卷起陣陣狂風。那風如同烈焰,從那道火紅的身影上襲過,瞬間,她的周身被那輕薄飛揚的裙擺包圍。 她卻只是仰頭,直直地看向天際。那眼神如此清洌,又如此專注,卻有沒有絲毫影跡。似乎,那火紅的滑翔翼在她眼底也不過只是一場轉瞬即逝的煙火。 只留,那一道幽雅清冷的背影,獨獨地讓所有人無法轉開視線……。 “cut!”一聲令下,片場所有人瞬間回神。 呆呆地望著屏幕上最后留下的那道背影,良久無法恢復。 特技演員從滑翔翼上下來,對著一邊擺弄著特效進行合成,一邊抓拍云溪那背影的專業人員點了點頭,信心滿滿地走到導演身邊。 “好!拍得太好了!時間抓得很準!”導演春風滿面,剛剛看著制片人之一站在沙灘邊,神情淡淡的樣子,他就心癢難耐,總覺得,無論從形象還是氣質,這種人不拿來當女主角簡直是浪費。 剛剛這場天空求婚的場景原本只要在特效攝影棚拍攝再后期銜接一下就可以完成,他卻突然想到這個點子,干脆來個室外取景,三邊開拍。一個攝影機專門取遠景,將特技演員在滑翔翼上的寫意姿態拍下來,同時,一部專拍男女主人公在道具上的情感戲份,與此同時,乘著制片人不在意時,將她的身影也拍上去。 只是沒有想到,這么天馬行空的點子,實施起來,竟然絲毫不顯得格格不入,配合著這絢爛的藍天落日竟是天衣無縫,一切美到了極致。 曉蕓披著大衣,從仿似滑翔翼的道具上下來,見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落在那不大的屏幕上,心中的緊張和激動幾乎抑制不住,下意識地回頭,正看到這一雙湛藍色的眼睛里閃過的一片平靜無波,不知為什么,那種激動瞬間退卻。 grantham紳士地伸出右手,將助理遞過來的毛巾搭在她的身上:“海邊濕氣大,注意身體,小心感冒。” 曉蕓一愣,下意識地接過毛巾,還沒來得及道謝,卻見對方轉身朝那一身湛藍長裙的女子走去。 即便站的很遠,她依然能感覺到那一身慵懶,雙眼幽寂的女子此刻臉上的神情是多么隨意。 冷云溪……。 曉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勾起一道惑人的嫵媚笑容走到導演身邊:“李導,拍攝效果怎么樣?我第一次演戲,有什么沒做好的,還請您多多指正。” 考慮到進度問題,在海邊取景的場景一共有三場,一個是剛剛grantham牽著曉蕓的手在海邊慢跑的樣子,一個是以藍天沙灘為背景在天空翱翔的樣子,還有一個,就是在夜晚,在這片美妙的白色沙灘共舞的場景了。 可是,看著屏幕上,憑白只靠著一身長裙就將整片銀色沙灘都比下去的制片人,李導沉吟一二,決定,夜晚共舞的場景,還是換一換來得好。 自然,冷小姐雖然表明并沒有在這部電影上出鏡的意思,但這么好的素材既然已經拍了,哪有浪費的道理? 一邊的副導演哪有不知道這位有名的李導的心思,眼珠一轉,立馬笑呵呵地湊上前:“雖然冷小姐不愿意參演,但看她剛剛這幅樣子,應該也不是很排斥為我們電影做宣傳。”他又瞄了一眼,那一身冠蓋京華的男子漫步走向云溪,遞上大衣,朝著grantham微微一笑,隨即摟著她離開的樣子,“倒不如和冷小姐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剛剛的這個場景用作電影的宣傳海報。” 從一開始,這部電影就被定為成都市時尚羅曼史,前期宣傳也都各就各位,只要清楚此類商業片的大致方向的人還沒看電影都能猜得出內容如何。俊男、美女、外加奢華精致的服裝造型,炫目多彩的時尚背景。雖說天下女人夢里都有一個灰姑娘情節,可到底還是略顯單調。倒不如在宣傳海報上以這個神秘的湛藍背影為序幕,引起觀眾矚目。畢竟,好奇心,永遠是觀眾為電影買賬的不二法寶。 導演點點頭,不置一詞。 他畢竟比副導演經歷豐富得多,對方雖然睜只眼閉只眼給他取景方便,但也不是隨便可以安排拿捏的主。 能和張先生同為制作人,作為本阜的圈內名人都沒有幾個,更不用說,她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 貪戀別樣風情,不舍得對方埋沒天賦是真的,但要是因為此得罪了制片人,可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副導演見他不說話,機靈地換了個話題。 周圍的一干人員似乎這時才真正地反應過來,望著鏡頭里,那悠遠飄逸的背影在天上火紅的滑翔翼下,顯得幾近夢幻。 車子發動起來的時候,詹溫藍正在為冷云溪擦拭頭發上的水珠。 雖說,她離著海邊還有幾分距離,可站了大半個下午,到底還是沾了幾分濕氣。 grantham坐在對面,看著詹溫藍溫柔的動作,忍不住側頭一笑。 他是在電影中扮演絕世情人,卻原來,生活里,身邊就有這樣的體貼好男人。只是,被這位好男人“服侍”的女主角,要是神情再溫柔嫵媚,柔情似水一點,才真正當得起“神仙眷侶”這樣的稱呼吧。 行蹤神秘的詹溫藍和神情淡淡的冷云溪,恩,這背后又藏著怎樣的故事?或許下一次他家那個淘氣小妹再鬧騰時,他可以拿這個故事吊吊她的胃口。 冷偳搖頭,只覺得,這此片場“探班”下來,自己什么都不想說了。懶懶地靠在座椅上,只待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半個小時前,自從得知詹溫藍即將是一周前他和云溪視察的頂級商廈的主人后,他對cris專柜就再也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 如今,只等這部電影一炮而紅,剩下的,就是順水推舟,一舉打入香港演藝圈了。 一個半小時候,在他的別墅門口,轎車徐徐地停下。 三男一女慢慢地下車,正要進屋,卻聽門口一聲鳴笛。回頭一看,零星的夜空下,一道黑色的轎車恰好停在別墅花園門口。 從上走下來的,正是一周以來都未曾路面的——張先生。 幾人的眼神在半空交接。 夜,似乎變得更加深邃了幾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漆黑的夜里,風冷冷地吹動樹梢的聲音在每個人耳畔響起。 張先生將手中的煙慢慢地垂下,對著面前這四位長相極為出眾的男男女女掃了一眼,隨即勾起一道看不出深意的笑容。 “這么晚了,勞張先生久等。”冷偳只是稍稍一愣,就立馬走上前,以晚輩的姿態微微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家里剛捎過來些許綠茶,雖然比不得您收藏的好茶,但如果不嫌棄,還請先生品評一二。” 夜色里,那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閃著幽幽的光澤。張先生的目光看向冷偳,像是一只冰冷的蜥蜴。 站在一旁的詹溫藍看了云溪一眼,慢慢地移開眼神。眉頭輕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對著眼前的張先生卻是不置一詞。 “冷老頭的運氣倒是不錯。”冰冷的視線從冷偳身上慢慢移開,張先生隨手一抬,那漆黑的轎車像是幽靈一樣,瞬間熄燈,只聽一聲輕響,轉眼間就消失在這蒼茫的夜色里。 從頭到尾,那坐在轎車上的司機幾乎都是一件擺設一般,沒有絲毫存在感,直到此刻,似乎才有人發覺他的存在。而能用得起這樣“司機”的張先生,卻沒有看他們臉上各異的表情,神情隨意地率先走進別墅。 冷偳眼神慢慢一頓,隨即走上前引路。 grantham走在最后,看著張先生那輕的幾乎分辨不出聲響的腳步,幾不可見地沉下臉色。 穿過綠蔭草地,走過噴水池,燈火通明的大廳將幾個人的影子照在地上,交錯在一起,顯得有些森然。 早已有傭人站在門口,輕輕地接過他們的大衣,隨即,送上瓜果,神情安靜地等待著吩咐。 冷偳轉身吩咐管家:“把前幾天剛運來的茶葉拿過來,順便取一些清水。” 三天前,老爺子收到張先生讓他們轉送的茶葉,只掛了個電話,淡淡地吩咐,讓他們注意分寸,隨即又讓人空運來這一斤好茶。 雖說是出生紅色權貴,什么樣的精致物件都順手捏來,可接到這一斤茶葉時,冷偳也不免一愣。 傳說中有市無價的特殊貢茶,就算是在中南海也極為少見,若不是小時某位叔伯晉位為上將時送了爺爺一些,他幾乎連這種茶聽說都沒有聽說過。 茶葉很快送上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壺清泉。這亦是每天都由下人直接去山頂接來的,絕不隔夜。 張先生看了一眼茶具,沒有說什么,眼神慢慢地掃過那青翠的綠茶。 良久,眸子里閃過一絲情緒。 冷偳自是知道,對方是滿意他沒有讓人沏好茶后再送上來,對于這種品茶的國手來說,就是一般的老茶客的手藝都可能玷污了這茶的清香飄遠。 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張先生抬頭,眉間的冰冷微微融化一二,卻是對著面前的好茶看了兩眼就移開了目光。 四人都知道他此行不是為茶,可是連面對心頭愛好都無動于衷,一時間倒是有些好奇他今晚的來意。 “聽李導說,今天冷小姐去了片場探班。”雞血紅的珊瑚扳指在張先生的拇指上輕輕轉動,他看向云溪,臉上無甚表情:“不知道可有發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總共今天不過拍了兩個鏡頭。一是海邊嬉戲,一是在滑翔翼道具上浪漫求婚。如果真要說出有什么不同的話,估計也就是最后那一場李導在她睜只眼閉只眼的時候,將她也錄入鏡頭里去。 云溪慢慢地回憶一二,自是記得曉蕓眼底的濃厚敵意,只是,張先生這般登門入室,難道為的是給這個嬌寵討個公道?還是說……。 冰冷的夜風在門外忽然簌簌響起。 傭人們慌忙走到床邊,看著這天色,回頭對坐在大廳里的人露出一個解釋般的笑容:“起風了,看這樣子似乎是場大雨。” 呼嘯而過的北風像是應景一般,傭人話音剛落,那扇晶瑩透亮的窗戶“唰”地一聲被風帶起,倏然緊閉。 這聲音太過尖銳,竟是驚得幾個下人心漏跳一拍。 “不知道張先生指的是哪件有趣的事情?”云溪的視線從空中微微一蕩,回到對面表情絲毫未有一絲變化的張先生臉上,聲音帶著幾分隨意,只是眼底卻沒有半分輕松。 能讓她家冷老爺子都送禮的人物,舉國上下就是一只手都能數得出來。 更何況,這樣的氣勢,即便沒有聽過他的傳說,只看他那雙完美得毫無歲月痕跡的雙手亦讓人可以感覺到幾分森冷詭異。 張先生只拿眼睛看著云溪,并不回答,似乎對于云溪的回答并不滿意,卻也沒有什么生氣的架勢。倒是站在一般的詹溫藍慢慢走到云溪的身邊,遞過去一塊糕點:“你在片場還沒吃過東西,先吃點清淡的墊墊肚子。” 云溪捏著桂花糕,倒是沒有再說什么,當著張先生的面,慢慢地吃著糕點。 空氣里有什么似乎突然一窒。 傭人們臉色慘白,不明白,為什么氣氛這么詭異。 除了窗外呼呼作響的北風,這方別墅里,竟然安靜得顯出幾分鬼魅。 “我以前常聽曉蕓說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本還覺得一個小丫頭哪有什么膽色,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得了冷老頭的幾分遺傳。”張先生眉梢微微一挑,那臉上的陰冷像是瞬間隨風而逝一般,轉眼即逝。再轉眼看去,不過是個溫和微笑的年長老者,哪有半分剛剛的森冷詭異。 這一前一后的神態變化,幾乎讓人懷疑自己眼花。 便是見慣了頂級權貴的冷偳、詹溫藍、grantham此刻臉上都不免顯出幾分吃驚來。 卻見那張先生親自走到桌邊,捏起一片茶葉,放在手心,微微一笑:“李導算是我比較好的朋友,冷小姐從片場走后,他就打來電話讓我來套個交情。若是可以的話,希望冷小姐不僅只做這部電影的幕后人,適當的,也可以在大銀幕前露露臉。畢竟,不管是在電影視覺效果上,還是對于cris的品牌形象來說,這都算是雙贏。” 他話音剛落,冷偳、詹溫藍、grantham臉上瞬間浮現出難以用語言描繪的精彩。 誰曾想,張先生突然造訪,竟然為的是這么一件小事?明明可以一個電話就能說明白,可剛剛作出那副氣勢為的又是什么? 其中,冷偳的表情更為驚異。即便是自家冷老爺子板起臉來,也不會有這種驚人的氣派。倒不像是鐵血將軍,反倒是那種沁在骨子里的森冷霸氣。只是,他家的正牌將軍氣勢驚人倒也說得過去,張先生又為什么會有這樣驚人的一面? “張先生客氣了,既然對電影有好處,我怎么會推脫。”云溪卻似乎絲毫沒察覺身邊三人的反常,笑得極為自然,可眉目一動,只一雙眼底的銀光卻顯得格外幽靜:“不過青春時尚電影本來就是女主角一個人的獨角戲,就連男主角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我在里面隨便演個路人甲,倒是沒什么問題,就怕影響整體效果。” “哦……”張先生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拒絕,只回了一個字,聲調悠長。 “倒不如,我來負責電影的主題曲,今天下午李導應該也取了景,稍加處理,作為主題曲的mv不成問題。” 張先生漆黑的眼眸似乎在空中一頓,慢慢地,嘴角似乎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只是,那速度太快,轉眼間,竟已消失殆盡。 “不錯,這個想法挺獨特。”他自是聽李導說了,雖然拍了冷云溪入鏡,卻不過只是個背影,空靈的氣質或許可窺一二,可只要不露面,誰會記得一個只有背影的女人? 她不想在鏡頭前露面,他可以理解,冷家在國內也算是赫赫有名,輕易踏入演藝圈并不算什么好事,可故意給李導可乘之機,拍下背影為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