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汪總的臉一下子青紫了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那是不是對這本筆記本更清楚?”云溪無可厚非,從抽屜里抽出一本厚實的筆記本,隨即懶懶地倚在后面的靠背上,那雙氤氳的眼睛像是一片黑暗中的唯一璀璨,醒目得讓人不敢直視:“這本印著你指紋的筆記本總歸不會再眼生了吧?” 汪總震驚地看著桌上那放著的筆記本,牛皮封面顯然已經(jīng)有些歲月,邊角處似乎經(jīng)常被人摩挲,以至于出現(xiàn)了華潤的痕跡。 他一下子沖過去,將筆記本搶到手里,瘋了一般地迅速翻開。 只一秒,動作卻像是被人在冰天雪地里從頭到腳澆下一桶涼水一下,森冷陰寒:“東西呢?” “汪總說的是筆記本里鏤空存放的監(jiān)控探頭?”她走過去,從他手里接過那本“筆記本”,輕而易舉地翻開扉頁,只見一個大大的空槽首當其沖,映入眾人眼簾。 “探頭自然是已經(jīng)取出來了,難道汪總是想現(xiàn)在就讓我拿給大家看?還是說,連著筆臺內(nèi)的錄音器一道放給大家聽?”她言笑晏晏,面對他滿臉的煞氣,嘴邊的弧度竟然絲毫不減。 “夠了!”他把一下子打落云溪手中的那本筆記本,臉色灰白地坐回原來的位子上:“這三家企業(yè)的確是我讓人暗自調(diào)查的,那又怎么樣?” “汪總擁有的是自己的股份,你想拋售還是轉(zhuǎn)讓,和我沒有多大干系。但是……。”她的嗓音忽然一沉,屋子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光線突然一暗,眾人抬頭,卻發(fā)香剛剛還晴空萬里的藍天上,此刻竟是烏云滿天:“但是,你想抵押給簫氏,我就罷了你的職位!” “董事長好大的口氣!”汪榮華想不出她是怎么猜出他要抵押股份的對象是簫氏,只是,想要罷免股東,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 “雖然你是董事長,可這并不代表公司就是你一個人隨心所欲!想要任免股東,沒有股東大會的決議,你的任何想法都是空話!”他毒辣的眼睛掃視一周,所有的股東幾乎是立刻轉(zhuǎn)開眼神,沒有一個敢表態(tài)。 股東一共有八個,除去云溪和他以外,這六個人向來是以他為首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也不敢這個時候觸他逆鱗。 冷偳臉色難看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他這就是完完全全的威嚇了! 一個年紀過百的老人欺負一個剛?cè)肼殘龅难绢^,果然好胸襟! 一只潔白無暇的手在空空擺了擺,連眼神都沒往他這邊瞟一眼,只聽她笑意慵懶道:“汪總也知道我是董事長了,公司股份我占百分之六十,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國家公司法第104條明文規(guī)定的是‘股東出席股東大會會議,所持每一股份有一表決權(quán)。’股東大會作出決議,必須經(jīng)出席會議的股東所持表決權(quán)過半數(shù)通過。你覺得,這半數(shù),我到了沒有?” “你!”他倏地站起來,一下子沖到云溪面前。巴掌直接扇過來,轉(zhuǎn)眼就到了眼簾。 一直隱匿在旁邊的人如鬼魅一樣突然從后面扭住了他的手腕。 “李叔,”她笑得一臉輕松,“動作慢一點,我要聽聽聲音。” 頓時,一陣令人膽寒的骨折聲響徹整間屋子。 對著睚眥目裂的汪榮華,她神色怡然地低下頭,用腳尖一點一點地碾上他的腳踝:“當我在你的攝影錄像里看到我媽倒下之后,你走進這間辦公室,坐在這個位子上辦理了半個小時的‘公務(wù)’,看都沒看她一眼的時候,我就沒打算讓你好過!汪總,你覺得,罷黜你是件不容易的事,可為什么在我看來是最簡單不過的一件芝麻小事。你相不相信,明天,我就能讓你在整個上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汪榮華消失了,像空氣一樣,突然蒸發(fā)了,連個影子都沒留下。 如果說,上一次會議時,全公司是一種風(fēng)聲鶴唳的狀況,那么云溪來到張氏的第九天,召開第三次股東大會的時候,所有人只能用“膽顫心驚”四個字來描述自己的心態(tài)。 其中,最為心臟承受不住的,便是眼下坐在董事長辦公室的六位股東。 一天之內(nèi),李霞離職,汪榮華罷免,經(jīng)過張家御用大狀——劉律師的手腕,云溪名正言順地將汪榮華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也一下子籠到手,也就是說除了他們手上加在一起的百分之二十五,他們一無所有。 昨天他們還隔岸觀火,眼下,他們卻是連一丁點的聲音都不敢發(fā)生。 任誰都記得,昨天汪榮華離開是灰敗的臉色,那一瞬間精神的分崩離析就像是坍塌的巨石一下子將他整個人碾得死無全尸,就像是一副黑白照片,定格在那一秒,永遠地刻在他們的心口上。 強悍如汪榮華,竟然連正式較量的序幕還沒有拉開,就被這個看上去如精靈一般優(yōu)雅動人的女孩給直接掐得茍延殘喘,留下他們這群向來墻頭轉(zhuǎn)向的人,卻是要苦苦地面對著這個看不出半點情緒的董事長。 畏懼,驚恐,詫異,以及難以言語的復(fù)雜,一下子充斥在整個空間里,以至于冷氏的那六位男士走到辦公室最中間的位子神情隨意地坐下來時,都沒有一個人吭聲。 從醫(yī)院探望張翠回來的云溪和冷偳一進來,看到這六對六的架勢,忍不住側(cè)頭低笑。 怎么看,都像是不平等交戰(zhàn)啊。 “董事長!”看到冷云溪踏進房門,所有股東都站起身,微笑致意,待遇之高和昨天簡直是天壤之別。 那六個冷氏的人也站起身,向云溪點頭示意。雖不是各個風(fēng)姿俊雅,但眼底透著的自信果決卻是極為懾人。氣質(zhì)各不相同,可站在一起,就給人一種同步的感覺。 “伍秘書的眼光不錯。”云溪朝他們略一點頭,便望向各位股東,“各位伯伯,請坐。” “不敢當,不敢當。”尷尬地扯扯嘴角,昨天那個敢稱是她伯伯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座的誰還當?shù)闷疬@一聲“伯伯”。 冷偳無奈嘆息,瞧這給嚇得。一個個四五十歲的人物,給一個黃毛丫頭嚇得不敢落座,連氣度都失了,說出去,估計都能當成笑話。 “各位伯伯不用這樣,輩分上你們和我母親是一代人,沒什么當不起。再說,公司以后的發(fā)展還要倚靠各位股東,太客氣了反而見外。”當她滿臉笑容,眼睛清澈的時候,就像是山谷里最靜謐的一條小溪,無論是從姿態(tài)上,還是眼神中都能讓人感覺到一股最舒適的暖風(fēng)。驕陽下,她的側(cè)臉似乎都在閃閃發(fā)光,挾著一種曼妙的溫柔,讓人幾乎不敢想象,這就是昨天那個一下子將第二股東和副總連根拔起的人物。 六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坐回原位,臉上的笑不多也不少,既不顯得諂媚,也不顯得疏離。 這是眼下最穩(wěn)妥的辦法。眾人心底達成一致,只要公司能賺錢,誰是董事長,他們無所謂。 “其實今天請各位來,主要是為了商量一件事情。”她轉(zhuǎn)頭讓門外候著的姚部長走進辦公室,又吩咐外面的人將門關(guān)好。 經(jīng)過這一周的人事改革,除去平常有作為或者曾經(jīng)真的為公司鞠躬盡瘁又從不拖后腿的員工,其他的人士一律都受到了人力資源部的“招待”,這個消息,在場的股東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眼看云溪把姚部長叫來,心中頓時明了。 走了個李霞,自然要扶持一個新任高層。 作為副總,姚部長雖然魄力十足,但是手段過于剛硬,可一聯(lián)想起這么多年來此人打太極的水平,心思城府之重,少人可及,一時間,倒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姚部長是見慣人臉色的,只看了一眼,便明白眾人心底的算盤,也不急,只是和那冷氏六人坐到了一個方位,從頭到尾,他始終沒有說一個字。 “董事長為的是人事改革的事情?”股東們猜測一二,這才開口。 “不,人事改革是小事,而且進行得已經(jīng)差不多,我沒有什么要插手了。”捧起桌上的香茗,云溪輕輕閉上眼睛,慢慢地啜了一口,用一種如霧如煙的眼神慢慢地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我只是想和各位商量公司上市的事。” “什么?”立即有人站起來:“十年前,老董事長不是已經(jīng)決定張氏不再上市了嗎?” 沒有汪總和李霞的大力“合作”,老爺子怎么會下這樣的決定?云溪連想都不用想,幾乎都可以猜到當時礙于人情世故,眾股東又百般抵制上市時,她外公蹙起的眉頭。 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愿意上市,首當其沖,公司股東會是抵制派最堅實的盾牌。 先不提,上市需要花費多少的人力、財力和物力,就算孤注一擲,也不一定可以上市成功。 即便是一擊即中,成功上市,之后的問題才是真正讓他們頭大的問題。 上市公司首先就需要對持有公司股份的持股者負責(zé),在提高透明管理的同時,所有的灰色收入都成了絕緣體,其次,定期需要把公司的資料通知股份持有者,股東的權(quán)利大大折減的同時,還要承擔(dān)著公司會被巨頭惡意控股的危險。 從“守成”這一方面來說,任何握有財富鑰匙的人,都不愿意承擔(dān)這樣的風(fēng)險。 當年,她外公年事已高,又考慮到公司內(nèi)部諸多因素,才不得不放棄上市的打算。 只是,于她來說,上市才是她接手張氏的開始。 從根源將家族企業(yè)的弊端剔除,才能將公司真正引上正軌。 她沒那么多的時間浪費,要么就不動手,要動就摧古拉朽地一次性解決! “各位伯伯都應(yīng)該知道,公司資產(chǎn)將近百億,在民營企業(yè)中算得上大公司,只是,相信大家看到昨天李副總的賬本也發(fā)現(xiàn)了,這兩年公司的管理漏洞百出,上市,并不是為了分流大家的股權(quán),相反,為了最大程度地發(fā)揮公司員工的工作積極性,提高經(jīng)濟回饋,通過發(fā)行股票來增加資本,進一步擴大投資,增大公司的規(guī)模和業(yè)務(wù)才是我的目的。” 所有人悶著聲,不答。 上市的好處,在座的自然都懂。 把公司的一部股票分賣給大眾,相當于找大眾來和他們一起承擔(dān)風(fēng)險,好比他們原本是100%持有,賠了就賠100,可如果上市之后是50%持有,你們就只賠50。 資產(chǎn)流動性也隨即提高,最現(xiàn)實的當然還是直接脫離了銀行的控制,融資靈活性極大。 可是,相比于上市之后的諸多問題,他們更寧愿就這樣原地不動,選出一個看得過去的總經(jīng)理或是副總,將現(xiàn)在的分紅保持下去。 冷氏的六人明顯看出他們的打算,沒有吭聲。 守成固然重要,但是缺少了不斷挑戰(zhàn)新目標的好勝心,一個公司就只能漸漸走向衰敗。 就像是一條銀河,少壯派和保守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云溪仰靠在皮椅上,指尖輕輕地點了點桌面,所有人回頭看來:“需要我這個小輩給各位伯伯再提醒一點嗎?公司實力的增加和你們收益的增加絕對是正比,高風(fēng)險才有高回報。現(xiàn)在你們的收入或許十分可觀,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到你們的兒子、孫子面對市場競爭的時候,你們沒有相關(guān)的經(jīng)驗可以傳授,沒有雄厚得夠他們一輩子坐吃山空的財富,到時候,你們只會后悔現(xiàn)在的目光短淺。” ……。 室內(nèi)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升高了很多,六個股東的臉竟同時地沉了沉……。 “董事長執(zhí)意要這么做?”良久,一個股東站起來,淡淡地詢問。 云溪笑:“我不喜歡固步自封,既然又博弈的能力,我就要把公司帶到更高的位子。” 自然,另一個要上市的原因,她不會告訴任何人。無人看到處,她的唇角極淡地揚起一個弧度……。 “如果我們都不同意呢?”有人謹慎地提出想法。 云溪慢慢地抬頭,微微側(cè)身,對著眾人:“昨天我說的國家公司法第104條還沒有說完,需要我繼續(xù)嗎?” 六個股東頓時一僵。 104條法規(guī)后半條是:股東大會作出修改公司章程、增加或者減少注冊資本的決議,以及公司合并、分立、解散或者變更公司形式的決議,必須經(jīng)出席會議的股東所持表決權(quán)的三分之二以上通過。 他們和她的股份完全不在一個水平。 她來征詢意見,不過是給他們面子,走個流程而已。 而他們竟然不知不覺間,犯了汪榮華一樣的錯。 有人冷笑,大勢已去,掙扎也不過是徒勞。 心中一個聲音卻是越來越強,這個新董事長怕會很快便名揚上海,從此扶搖直上九萬里……。 ☆、第一百二十章 見剛剛都站著的股東們都已經(jīng)冷靜下來,沒有開口,云溪頓了頓,慢慢道:“既然大家都沒有什么意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幾位即將加入張氏的新同事。” 她笑笑,抬頭向冷氏的六位男士看過去:“公司原本由我母親負責(zé)日常事務(wù)管理,由于她現(xiàn)在身體不適,所以執(zhí)行懂事的職務(wù)暫時撤去,由總經(jīng)理負責(zé),這幾位都是冷氏工作經(jīng)驗豐富的專業(yè)人士,在上市期間,他們將接手公司的所有準備事宜。” 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從伍秘書了解到他們六人的專長,財務(wù)、人事、行政、公關(guān)、業(yè)務(wù)以及后勤,六個方向,既不影響對方,又能互補互助,將張氏最緊缺也最混亂的事物最快地引上正軌。 聽了云溪的話,有人冷眼看著那六個人,側(cè)頭低語:“看吧,還沒開始整理公司遺留問題就已經(jīng)把冷氏的人弄過來,遲早這里只是冷家的一個傀儡。”他們是張家老頭子的人馬,和冷家本就沒有什么瓜葛。張老爺子或許或念著舊情照顧一二,可是冷家? 誰會無緣無故地對外人好? 人事獨立和自主是一個公司進行高效管理、提高透明度的基礎(chǔ),外人插手,不僅對于公司的保密性來說是個問題,而且,于他們這群股東來說本來就有一個疑慮——冷云溪是女人,女人就遲早要嫁人生子,別管她現(xiàn)在多精明干練,遲早這公司會成為嫁妝跟著她嫁進夫家。 到那時,她是否還像現(xiàn)在這樣考慮著公司的未來仍舊是個未知數(shù)。一旦她結(jié)婚,將股份轉(zhuǎn)到別人頭上,那么到處滲透著冷氏管理人員的公司到時哪里有他們這些股東說話的半分余地。 其實,公正地來說,這些股東考慮的確有道理。 任何股東如果沒有了發(fā)言權(quán),遲早會對公司心灰意冷,除非你能承諾永遠的進賬,并且紅利不斷提升,這就好比一筆投資,有本金,也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利潤,只有雙方互利,才能長久下去。 市場上不是只有張氏一家公司,如果不看好它的未來,股東撤股,很自然。 云溪一一將他們的反應(yīng)看進眼底,忍不住勾唇一笑。 能在汪總手下呆了這么久的人果然個個都不是省油的人物,到底腦子動得比誰都快,一牽扯到利益,什么都成了過眼云煙。 索性轉(zhuǎn)頭看向站在一旁始終沒有發(fā)表意見的冷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