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在帕格尼尼狂想曲中,云溪微微側身,姣好的身段在夜幕的背景下劃出了一朵妖嬈的芬芳枝蔓,她淺淺一笑,眼睛沒有看向一人,只是隨行地睨了一眼腳下滿山璀璨,香港維多利亞港最豪奢的夜景盡收眼底,這一刻,她的眸一如剔透琉璃,極清、極透、極魅地映出整片流光艷影。 水極藍,經過處理的燈光照耀下,帶著水紋蕩漾起的波光玲玲,漫天的星塵墜落在她的腳下。 她卻連低頭看一眼都沒有,嘴角那一抹淺到似乎立即就能消逝的弧度轉瞬即逝,定眼看去,妖孽橫生……。 當攝影師比了個“完美”的手勢后,所有人癡傻地看著立即斂起神色的云溪,心底嘆息,原來東方竟有這般神秘的美人。 妖、艷、麗、純、幽、魅,只一眼,便能吸去所有人的魂魄。 這一期的《fashion》絕對會創下歷史新高。 所有人的心里幾乎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當助理領著云溪去換衣服的時候,這時才有人注意到時間,竟是比預想最早的時間還要提前很多。 效率之高,質量之驚艷,幾乎讓所有人都俯首帖耳。 待云溪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好奇的眼光看來。 pola欣慰地拍拍云溪的手,“等會大家一起去夜宵,要不要來?” 云溪揉了揉剛剛做了簡單卸妝的臉,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有點累了。” pola見她的臉色確實有點疲倦,隱隱中似乎還透出一種莫名的悲涼,帶著說不出的寡淡傷懷,全身如同一個謎團一樣,匪夷所思的復雜。 pola沒再說什么,只是叮囑她一定要好好休息。 云溪笑,抬頭看了一眼滿頭星光。 眼底卻冰冷宛如刀鋒,淬著冰藍的冷光,掠影飛過。 從山上下來后,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在眾人惋惜的眼神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二十二點的整點鐘聲響起的時候,云溪靜靜地立在海邊的沙灘上,神色冷冷地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 已經過了秋天,香港的氣溫逐漸冷了,很少再有人往這片沙灘走來。 偌大的一片沙地上,竟只有她一個人的腳印踩在那柔細的沙子上。 夜,越發的靜了。 她身上的冷色卻是越發的深。 她將雙手揣在口袋里,沿著沙灘漫步行走,海水里咸咸的濕氣隨著海風慢慢地撲來,帶著種讓人心寧的味道。 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今天忘了聯系某人,遂發了個短信過去,注明了地點,卻沒想到剛按下發送鍵,手機瞬間暗了下來,竟是在這個時候手機沒電了。 這到底是短信發出去了還是沒有? 云溪呆了一下,一個人靜靜走回到岸邊小店,點了一份熱飲,決定給對方一個小時,若是對方不來,就直接回去,等手機充了電再聯系。 她坐在小店里,隔著窗戶,手心捧著熱飲,隨手翻了幾頁雜質,只覺得,難得的清凈。 再抬頭時,她剛剛站著的海灘上正立著一個人。 那人手上拿著一份小巧的燭臺走到海邊。 云溪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只覺得那身形極其的熟悉,心沒有來地一陣抽痛。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簇緊了眉頭。 風帶起一股濕氣從那人面前吹過,露出了他那雙高貴到睥睨黑白世界的眼。 云溪呼吸一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這時火苗一閃,他點燃了燭臺。 飄搖的燭光下,他的一雙眼沉得宛如墨汁。 云溪坐在店里,遠遠地看著那人,只覺得,這世界竟是這么滑稽。 有生之年,萍水相逢,緣來緣去,等塵埃落定,轉身回望,才發現,這出悲涼的帷幕,始終被別人掌控在手。 她笑,如睡蓮清新,如幽蘭空谷,如夜宴奢華,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人身后,眼底滿是崢嶸。 “笪筱夏,還記得嗎?去年這個時候,你和蕭然在這一起在這過的生日,我當時問過你,會不會后悔?”陳昊笑,對著一次又一次襲來的海浪,看著手里的燭臺,眼神忽明忽暗,“你說他站得太高,永遠不可能是你后悔。怕只怕入情入得太深,愛得太狠,太卑微,最后換來的只是一貧如洗。”抽出一根煙,他將煙頭放在燭火下,任那一抹煙草徐徐升上天空。 “你其實很聰明,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也還保持著cao盤手的直覺。可惜……。”陳昊笑,眼底的清冷帶出一片肅殺,眼神淡淡地看著水里燭光的倒影:“你到底還是不了解。” 云溪靠近的腳步一頓,陳昊說她不了解什么? 為什么她聽不懂他的意思? 難道去年的今天,他就早已經預料到她的結局? 是不是,一年前的今天,她和陳昊、蕭然開拓了香港市場,成為內陸在此間最成功的一家上市公司代表的時候,陳昊就已經預見了她一步一步地陷入了后來的死局? 云溪忽然捏住手心,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第九十八章 云溪忽然捏住手心,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當一面巨大的簾幕被拉開一角,你發現后面坐著的不是充滿熱情的觀眾,而是無數身穿黑衣的魁梧男子,那一刻,你不是害怕,還是憤恨,是饕餮的怒火,以及無法阻止的悲涼。 云溪強忍著全身的驚顫,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時,只要她伸出一只手,幾乎立刻就可以碰到陳昊的后背。 可是,陳昊根本沒有察覺。他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平日的機敏竟是一點都沒有保留,此刻他怔怔地看著手心點燃的燭臺和煙頭,血絲開始爬滿眼角,帶著一股復雜的疼痛,良久,低低一笑。 聲音沙啞卻低沉:“在你生日的時候來說這些,我最近好像也有點莫名其妙了。蕭然回來了。要是你還活著,會不會一把火把他燒得干干凈凈?” 陳昊的手指在那簇火苗下,顏色慢慢火紅起來。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痛,更感覺不到燙傷,忽然垂下眼瞼,任海風將他渾身吹得霧氣蒙蒙,卻是不再開口說話了。 壓抑像是一座監獄,將他和周遭的一切深深隔絕起來。 云溪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漩渦。 陳昊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說的“你到底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又走近一步,這一次,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透過海風襲在她的身上。 她還沒來得及動作,陳昊卻是整個人頓時動了。 他忽然將手中的那個燭臺底朝下,慢慢躬下身,燭油開始順勢而下,慢慢地落在水面上凝固成塊,下一刻,又被漲上來的潮水迅速帶走。 他看著,忽然一笑:“笪筱夏,去年的時候你就和這蠟燭一樣,明知道會燒光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點。怎么這么笨呢?”手中的珠光在海風里搖晃得越來越厲害,似乎下一刻就能立即滅了。 偏,那火苗忽明忽暗,無論如何也沒有熄滅。 陳昊眼底的神色一冷,緩緩垂下手,將燭臺浸入水底,冷眼旁觀,一點一點地任海水將那一抹搖曳的火光吞噬,咬碎,直至,毀滅…… “笪筱夏,生日快樂。”他輕嘆,這一句話低得幾乎聽不清楚,轉瞬隨風消逝……。 云溪站在陳昊的身后,看著他一個人對著海面自言自語,那一雙眼濃重而悲涼,帶著殘烈的傷痕。 云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自己死后,竟然會故地重游,聽到曾經的故人在此緬懷自己。而這故人偏偏還是那個元兇最好的朋友。 這場景,怎么想,都讓她覺得荒謬滑稽! 蝕骨的傷痛早已經刻在心底,還有什么可以再在那傷口上劃一刀? 那一夜,外公就在她腳邊腦漿迸裂,鮮血淋漓,死無全尸。她的房間留著別的女人身上歡愛后的味道,濃烈得讓人作嘔。 四年癡戀,換來的不過是一朝夢醒,幸福的假象支離破碎,然后那位愛人摟著美人淡然回首,賞了她“玩物”二字。 她才發現,那么多年的付出,換來的不過是對方反復無常的一聲輕笑。 她的自尊被蕭然狠狠地踩在底下,她的愛情毀得現實毀滅得干干凈凈,她最后的親人甚至到現在都死得不明不白,她原本以為,除了蕭然這個始作俑者,她才是罪魁禍首。 陳昊卻在她面前,說,“笪筱夏,你到底還是不了解。” 云溪笑,湛藍的幽暗之火如冥界煉獄,從那一雙舉世清亮明眸中卓然盛放……。 “陳昊,人都死了,你在這給死人過生日,有意義嗎?”云溪走上前,眼前的海水突然呼嘯起來,萬籟俱靜的夜色里,她的眼睛猶如炙熱燃燒的鬼蜮,觸目驚心。 在這冰冷的夜里,一身清冷的云溪渾身似乎有種炙焰在焚燒,帶出一種魍魎魅影,稍一不注意,就能被她俘住靈魂。 云溪只覺得心口上的那一道炙熱,像是要脫出牢籠的怪獸,呼嘯而來,帶著摧毀一切的欲望向她張開了血腥大口。 她的腦子里此刻只有一個念頭,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陳昊知道什么? 陳昊的理智在身后那一抹溫熱瞬間變成冷冽燃燒的低沉時,已經全副恢復。 他回頭,看著眼前氣質迥異的云溪,呼吸一窒,驟然變了臉色,“我給誰過生日,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 笪筱夏是死了,但是,冷云溪她憑什么敢在他面前放話,給死人過生日沒有意義? 是他往日對她太過寬宏,還是,詹溫藍太過縱容,這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竟然敢對笪筱夏指手畫腳,亂加唇舌? 他忽然對著她冷冷一笑:“一天之內,我們竟然遇上兩次,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 陳昊竟然懷疑,她是借著笪筱夏的名頭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云溪不屑得連頭都沒回,只留給他一個嘲諷的側面:“憑你?還沒資格讓我跟蹤。” 空氣忽然凝滯,海風里咸咸的味道彌漫在鼻尖,帶著一股辛辣艱澀的味道。 陳昊沒有說話,看著已經滅了燭火變成一團冷硬的燭臺在海水里隨著波瀾時隱時現,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抽出一根煙,神情懶散地點上。 裊娜的煙霧在他身邊似乎形成了一道屏幕,虛幻得讓人睜不開眼。 “你聽了多少?”良久,他開口,眼神卻并未看她。 落拓、野性、狂放不羈,以及致命的性感! 這一刻,禁欲感十足的陳昊重于恢復了幾分從前的氣息。 云溪轉身,黑而狹長的一對墨玉雙眸冷冷盯著他,忽如千樹萬樹梨花開,帶著常人無法直視的幽冷:“你沒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里。你說,我聽了多少?” 話音剛落,只見那雙幾乎睥睨黑白兩道的眼眸中冷光乍現,殺機四伏,從致命誘惑的眼神到嗜血狠辣的冷厲,他只用了一瞬。 云溪眼神絲毫沒變,反而又上前一步。 陳昊忽然一笑,慢慢地解開了襯衫上的第一顆紐扣,如絕世美玉的胸膛在月色下頓時時隱時現,蠱惑誘人得幾乎讓人心跳停止。 他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一口煙,然后,神情風雅地從口袋里抽出一件物件。 hkp7m8/p7m13式9mm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