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棲以為得不到回答而收回了戲謔的目光時，一直專注開車的秦縱很是平靜的給出了答案：“何止是關注，是一集不落才對。”

    秦縱還是第一次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隱晦的心情，他竭力放松自己的身體和表情不讓蘇棲看出絲毫端倪，聲音又穩(wěn)又柔低沉悅耳：“你的戲，我自然要看了。”

    就連姜靈均的戲份也好不遺落的全部看完。如果說看著心上人跟心上人的男友親親蜜蜜不會吃醋那是假的，可是秦縱一邊忍著酸澀一邊漸漸放下了心。

    越看他就越明白，蘇棲跟姜靈均私下里的相處跟《任平生》男女主的一模一樣。介于這個原因，《任平生》這部劇毫無疑問的成為了秦大總裁最喜愛的電視節(jié)目排行第一。

    完全放心了的秦縱卻也在這次的事情里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他一向是個熱愛查缺補漏向來知錯就改的人，所以哪怕再不適應也會慢慢改正心事不敢說出口的毛病。

    只為了蘇棲，只對著蘇棲。

    沒想到會收到這樣回答的蘇棲愣了愣，調(diào)戲不成反被調(diào)戲的感覺讓她很是不爽。

    蘇小公子定定望著專心開車的秦縱，沒有接話。直到紅燈停車時才伸出素白如玉的手來托住了秦縱的下巴，她的唇邊綻開一個笑容：“阿縱，你對我真好。”

    秦縱對外冷若冰霜的一張臉分分鐘漲紅一片。

    對這個效果不能再滿意的蘇棲幾乎笑倒，她懸空的小指隨著因發(fā)笑而微顫的身子不小心碰到了秦縱的脖頸，就這么將臉上的紅暈暈染到了鎖骨以下被衣領緊緊擋住的部位。

    “阿縱，你真可愛。”笑得眼中一片水光的蘇棲收回手，“開車吧，不然后面的人要急死了。”

    紅燈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綠了，排在后面的車也忍不住鳴起笛了。作為程易的親親師妹，蘇棲可是將安全法規(guī)牢牢記在心里的。

    秦縱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下躁動的心情。

    ···

    雖然小半年沒見，但越鳥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棲。

    雪白的馬兒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珠子左右敲著蘇棲，甚至叼住了蘇棲的衣袖迫使她轉(zhuǎn)了個圈。

    完全按著越鳥心意照做的蘇棲站穩(wěn)了身子，環(huán)抱住越鳥的頭，用自己的臉頰輕輕貼著它的：“好孩子，我沒事，不是你的錯。”

    她一遍遍的輕聲念著，果真安撫了越鳥躁動的情緒。

    站在旁邊的秦縱幾乎看呆了：“你……你和它還真有緣。”

    “當然了。”蘇棲依舊閉著眼，感受著馬兒柔順的皮毛蹭著臉龐的感覺，“我曾經(jīng)也有匹馬，跟越鳥一樣好看。它就是我的命。”

    當年屬于她蘇棲的活物也只有那匹馬，連親生父母都不曾真正屬于過她。

    最后六個字念的又輕又柔，如果不是秦縱全副心神都鎖在蘇棲的身上幾乎就要錯過。那喜悅里的悲傷是如此的顯而易見，讓秦縱忍不住垂下眼簾大著膽子上前幾步握住了蘇棲的手。

    蘇棲睜開眼沖他一笑，并沒有把手抽回來。

    “好了，去換衣服吧。”不知站了多久之后秦縱才用空著的手拍了拍蘇棲的肩頭。

    “衣服？”直起身來的蘇棲挑眉一笑，與秦縱貼的極近，“我好像沒帶什么衣服來。”

    強忍著移開視線的想法與蘇棲對視著，秦縱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是我挑的，已經(jīng)放在更衣室了。”

    蘇棲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后見好就收的留下一個笑臉后轉(zhuǎn)身去換衣服。

    將視線從蘇棲消失的方向收回，秦縱掏出口袋里裝著的放糖剝開糖紙遞到越鳥的面前。他學著蘇棲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越鳥的鼻子，難得的沒有受到嫌棄：“你說她會喜歡么？”

    專心吃糖的越鳥自然沒空回答他的問題，不過甩了個白眼過去，倒真相是知道人事似的。

    “我最沒辦法的就是你們兩個了。”秦縱也不生氣，仿佛是習慣了越鳥的態(tài)度一樣，“忍了你這么多年，原來也是為了她。”

    他搖頭失笑出聲，對著一匹馬露出了平生最極致的溫柔。

    這份溫柔他還沒有膽量展露在蘇棲的面前，不過終有一天……終有一天。秦縱像有了心靈感應一樣回過頭去，正好看見從遠處走來的蘇棲，他臉上來不及收起的柔情全部顯現(xiàn)在人前，甚至在目光相對的瞬間更深刻了三分。

    “好看么？”蘇棲朗朗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她的長發(fā)被高高的扎起，隨著走路的動作不停的在身后搖擺。長而濃密的發(fā)絲晃過挺翹的胸脯，劃過纖纖一握的腰肢。

    秦縱除了點頭再說不出別的話，他專注的看著蘇棲，再也看不見別的。

    自然是好看的。

    從秦縱手中接過韁繩的蘇棲拍了拍越鳥的頭，得到溫柔的一舔。被舔的笑個不停的蘇棲不得不離開越鳥一段距離，她輕喘了兩口氣穩(wěn)住呼吸，然后將疑問的目光投向了秦縱：“你不換身衣服了？”

    西裝革履的秦大總裁一看就不是來騎馬的樣子。

    秦縱果真搖了搖頭：“我只養(yǎng)了越鳥一匹馬。”

    蘇棲的眼中現(xiàn)出了些猶豫，她是舍不得跟越鳥相處的機會，但也不好當著主人的面就把人家的馬搶了去。

    像是感應到蘇棲的想法一般，秦縱又從口袋里掏了顆糖遞給蘇棲：“我把越鳥送你吧？”

    喂糖的動作頓了頓，引得越鳥不滿的輕嘶。蘇棲猛地回頭看向秦縱：“這……”

    雖然明知不妥，但她依舊難以說出拒絕的話。

    養(yǎng)馬跟別的死物不同，是有感情的。當年她與那幫好友再是情誼深厚，也從沒起過互贈寶馬的念頭——當然，新得的小馬駒除外。

    秦縱既然開了口，自然也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越鳥還是個小馬駒時就跟誰都不親近，不然也不會整整三年都沒有名字了。它只喜歡你，對別人不過是為了口吃的。有你當主人它才會開心。”

    本來就難以拒絕的蘇棲幾乎立刻動搖了。

    什么香車美人，都沒有這么一匹馬能夠讓她激動。

    “阿縱，謝謝你。”蘇棲抱了抱越鳥，就像是抱著她失而復得的南枝，連嗓子都緊緊的發(fā)著啞，“真的，謝謝你。”

    秦縱笑得十分冠冕堂皇：“你愿意當它的主人我該謝謝你才對。”

    此時再說什么謝不謝的就太客套了，蘇棲點點頭不再贅言，然后握緊了韁繩翻身上馬。被馬靴緊緊包裹著的小腿貼在馬腹兩側(cè)，剛好垂落在秦縱眼前。

    “阿縱，我去遛馬。你是再覓一匹還是跟我同行？”蘇棲微微彎腰拉進了跟秦縱的距離，兩人的臉離的極近，像是要接吻一樣。

    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的秦縱默默抬頭，生平第一次仰視別人，毫不在意的說出了自己的不足：“我不會騎馬，你去玩吧。”

    不會騎馬還花了這么大的價錢養(yǎng)越鳥？迎著蘇棲疑惑的目光，秦縱也覺得當時決定養(yǎng)馬的自己純粹是百年難遇的腦子一熱——又或許就是為了今日。

    如果不是越鳥，他不可能一開始就走近蘇棲身邊。

    只是這么一想，就覺得這三年在那匹馬上受的氣十分值得。

    ···

    在馬場修剪整齊的寬闊草地上小跑了近半日，不論是蘇棲還是越鳥都出了一身細汗。控馬到秦縱身邊的蘇棲利落的一躍而下，小皮靴堅硬的靴底在泥土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早就注意到蘇棲回來了的秦縱合上了電腦，將手邊的冰水遞給了蘇棲。

    蘇棲接過杯子先是痛飲了兩口，又忍不住身上的悶熱將冰水兜頭澆下。冰涼涼的水順著她的額頭傾瀉而下，濕了額發(fā)臉龐，又濕了襯衫。她甩了甩頭，細碎的水珠散落開來，將陽光折射成一片片的光暈。

    秦縱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臉，那里剛剛猛的一涼。觸手的微潮讓秦縱有些失神，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覺得有些渴。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的蘇棲干笑一聲，走近一步用自己的衣袖替秦縱擦了擦臉：“玩得太開心，有些忘形了。”她偏過頭看了眼秦縱的電腦，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工作很忙么？”

    “也沒有。”秦縱捏了捏鼻梁，壓住眼角酸乏的感覺，“散散心挺好的。”

    馬場的風景算得上宜人，更何況他是陪著她來的。

    “你日日坐著辦公對身體也不好——抱歉，我接個電話。”三兩句就掛了電話的蘇棲再次看向秦縱，“阿縱，電腦借我用用吧？我經(jīng)紀人說接到一個大制作的電視劇希望我能參演，急著讓我看劇本。”

    秦縱當然不會拒絕：“是什么劇？”

    蘇棲的老板是誰秦縱是心知肚明的，他自然知道姚安得不會害她。只是知道了劇組的底細，才好投資——秦氏近期涉足影視業(yè)，剛剛投資了三部戲，不論是前期的宣傳還是已經(jīng)播出的收視都不錯——《游園驚夢》和《三尺水》都是名導名編不用多說，風險最高的《任平生》也已經(jīng)拿出了漂亮的成績單。

    學習能力極強的網(wǎng)癮少女早就掌握了電腦技術，十分順暢的打開了自己的郵箱。她一邊一目十行的看著劇本，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秦縱的問題：“也是一部ip劇，不過王哥說這是極大的ip，比《任平生》要厲害多了。”

    《任平生》原著的影響力如何，秦縱這個投資方當然是清楚的。所以當他聽到蘇棲這個說法時忍不住挑了挑眉。

    比網(wǎng)文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作品還要厲害的，會是哪部小說？

    看過劇本大綱的蘇棲接著解釋：“是一位姓查的老先生寫的，據(jù)說是他的封筆之作。”

    已經(jīng)看完了主要人物簡介的蘇棲眉頭微微蹙起，又是苦惱又是迷惘又是憂傷，她丟開了電腦看向秦縱，眼中滿是希冀：“阿縱你說，這么厲害的作品，我能拿到我想拿的角色么？”

    “一定可以的。”已經(jīng)猜到是哪部小說的秦縱毫不猶豫的點了頭，他回想了一遍中學時看過的劇情，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有哪個角色能讓蘇棲喜歡到這個地步。不過不管是哪個，就算姚安得那邊礙著人情面子力有不逮，他也一定會讓蘇棲如愿。

    有錢能使鬼推磨，推不動只是因為錢不夠多。

    更何況以蘇棲現(xiàn)在的人氣和自身的演技相貌，應該很難有拿不到的角色。

    “你看中的是哪個？”秦縱彎下腰看向屏幕，順著蘇棲的指尖看到她看中的人物，剛剛還胸有成竹的氣勢瞬間消散了不少，“這個……難度很大。”

    一個男人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在心上人面前示弱，但有時候現(xiàn)實會逼得他不得不這樣。

    他現(xiàn)在只想把方才的承諾——秦縱單方面認為的承諾——吞回去。

    “真的不行么……”滿是希冀的眼睛里全是失落，“可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

    沒人能拒絕蘇棲，前提是這件事可以辦到。

    讓女演員去演韋爵爺這種事，別說查老爺子還在世，就算他已經(jīng)去世了大概也沒有哪個導演編劇敢這樣瞎改。更何況讓蘇棲去演那個七個老婆的韋爵爺，秦縱打從心底里不想看到那個場面的。

    據(jù)他所知，蘇棲的女性粉絲在網(wǎng)絡上對她的統(tǒng)一稱呼是“老公”。當然，這樣喊的人群里還包含了一部分男性粉絲。

    ···

    姚安得的辦公室里，蘇棲最后一點希望的火光也被姚安得親自熄滅了。

    “阿棲，你別這樣，這部戲里其他的女性角色隨便你挑，爸……我一定都幫你拿到。”幾乎要松口了的姚安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硬起心腸。

    不是他不想讓蘇棲開心，實在是辦不到啊！

    沒人能理解蘇棲現(xiàn)在有多么的失落。她垂著眼簾一聲不吭，連姚安得無意間吐露的稱呼都沒有注意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難過當中。

    那天從馬場回去之后，蘇棲就心急火燎的將全部的劇本讀了個通透，然后又從網(wǎng)上找來了原著細細讀了一遍。當她看完整個故事之后，一夜沒睡的身體完全感覺不到困倦，急匆匆的就打車來到了姚安得的公司。

    沖出家門的蘇棲甚至沒有察覺到天才剛剛亮起。她在姚安得公司門前立了很久，才等來開門的人，然后才想起可以先打電話告訴他自己來了。

    而這樣的急迫，最后得到的還是失望的結(jié)局。

    姚安得看著這樣失魂落魄的蘇棲，咬牙咬的牙根都是痛的。他竭力隱藏住心疼的表情，輕聲勸慰著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女孩兒：“阿棲，你想反串的話以后還是有機會的，什么賈寶玉蘭陵王咱們都能演。你別有抵觸情緒，接這部戲?qū)δ愫苡泻锰帲锩孢m合你的角色很多，你喜歡哪個都行。”

    韋爵爺七個老婆，阿棲喜歡哪個，就要全力把哪個掰成第一女主。

    感受到姚安得急躁的關切，蘇棲默默搖了搖頭，勉強提起嘴角卻沒有絲毫笑意。

    那個韋爵爺，幾乎是她前世的翻版，做盡了她想做但沒本事做的事情。可是這樣的一個角色，她卻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長嘆了口氣將心中的郁氣吐出，蘇棲的目光重新凝聚到了面前的人物設定集上。她的手在所有女性角色的名字上來回劃動，然后終于做出了決定：“姚叔，我真的演哪個都成么？”

    姚安得哪里會說不。

    然后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蘇棲的指尖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看清了人名，姚安得只覺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這個……”

    “這個也不行么？”

    姚影帝看著那雙泫然欲泣的眸子，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行，當然行。”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