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蘇棲的表現(xiàn)而心里一突，笑容有些掛不住的程易默默看著兩人交握的三只手：“……”

    心情變得太快，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好了。而且明明被花癡了好多天的人是自己，怎么覺得現(xiàn)在最礙事的也是自己呢？

    雖然氣氛從“不好”變成了“奇怪”，但好歹之前的尷尬是化解了。

    蘇棲松開姜靈均冰涼的手，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原主的記憶太過破碎而零散，并不能讓教會她所有關(guān)于“現(xiàn)代”的常識。

    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她抓緊時間去學(xué)習(xí)。

    所幸對于見多識廣的蘇棲來說，生硬的岔開話題并不是很難。

    “姜哥也是帝影的學(xué)長么？我一直以為姜哥是國影的……”蘇棲微微抬起眼簾，被仔細描畫過的魅惑眼型下卻藏著清澈見底的干凈眸子。她微微偏過頭，露出一點恍然大悟后的不好意思來，“對了，姜哥的名字是不是取自《楚辭》？我好奇很久了。”

    這個“一直”和“久”大約泛指五天。

    姜靈均看著蘇棄亮晶晶的眼睛，本來被難堪和自嘲充塞的心完全柔軟了下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跟程易的對話。

    可愛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子果真不僅僅備受關(guān)注，還應(yīng)該是備受關(guān)照的。

    “字余曰靈均。”姜靈均的聲音極好聽，念出的詞句也帶著靈動。他應(yīng)了聲，也就是不在意了。

    連帶程易也暗暗松了口氣。

    拿屈子的字當(dāng)名字……你們現(xiàn)代人可以的！蘇棲的嘴角抽了抽，隨即轉(zhuǎn)化成笑容。

    那邊姜靈均已經(jīng)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帝影導(dǎo)演系三年前的畢業(yè)生，你喊我姜哥或者姜師兄都可以。”

    這還是第一次對陌生人升起期望——從他因為三年前那件事名聲大跌、嘗盡了人情冷暖之后。他忽略了心頭突然冒起的那點小緊張，甚至還有空自嘲。

    然后他伸出的手，就被兩只柔軟又溫暖的手掌前后包攏了起來。生疏又突兀的動作，還有女孩兒臉上藏都藏不住的沒底氣，全都證明了她是真的連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懂。

    程易眼睛一亮，感覺終于找到了存在感。他一把排開姜靈均的手，挑了挑被仔細描畫的眉毛：“小師妹，你老實承認，在學(xué)校是不是把禮儀課都逃了？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老師！”

    這么說回學(xué)校也學(xué)不到了。

    好·學(xué)生·蘇棲點了點頭，亮晶晶的眸子里滿是認真：“不如程師兄教我？”

    男女禮儀當(dāng)然不同，她也算是給嘲笑自己的程易挖了個坑。

    程易一愣，苦笑一聲對著姜靈均使了個眼神。他見姜靈均不搭腔，又被蘇棲看得無路可退，到底只能自己上了。

    “行吧，看在你這聲師兄的份上，我做個好人教教你。”

    姜靈均這回倒是十分配合的伸出了手。

    既然要做戲，那就做全套。躲不過去的程易捏著長袖在唇邊嬌笑了一聲，先向蘇棲拋了個媚眼才用五指指尖捏了捏姜靈均的手指，上下輕輕擺動了兩下就松了手。

    果真是帝都影視學(xué)院畢業(yè)的演技派小生，學(xué)女孩子的嬌俏模樣也學(xué)的十分像。

    蘇棲一會袍袖抖了抖雞皮疙瘩，然后正色著伸出了手：“姜哥，我是蘇棲，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

    卻是學(xué)的姜靈均剛才的樣子。

    隨著動作被揚起的輕盈袖擺隨著她的話音一起落地。背光而立的蘇棲仿佛被光暈籠罩著，說不出的清新俊逸。

    雙手交握的瞬間，再次感受到對方指間溫暖的姜靈均莫名覺得自己拿錯了女主劇本。

    程易搓了搓肩膀，看了眼一米八高的好友，到底不甘寂寞地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對了小師妹，你是要去找馮導(dǎo)？剛好他也要找你。”

    以這個小師妹的性子，應(yīng)該是不會被馮導(dǎo)嚇著的。

    “我想找導(dǎo)演商量下……看能不能不用替身。”蘇棲停頓了一下，見程易沒有過多的反應(yīng)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并不十分唐突，“馮導(dǎo)找我有什么事？”

    雖然覺得威亞戲女孩子不用親身上陣很好，不過程易并沒有反對，畢竟在這個圈子里有天賦又勤奮的藝人才能站的更穩(wěn)：“跟我想找你談的一樣。”

    整部戲都跟百花殺沒有對手戲的姜靈均只站在一邊并沒有插話。

    在得到準確答復(fù)后，蘇棲找了個理由先行一步，越過程、姜二人單獨走向了監(jiān)控室。

    前往監(jiān)控室的路上，蘇棲偷偷摸出了腰里別著的小鏡子，分別模仿著姜靈均和程易做了幾個表情。看著自己的五官在鏡中做出不同的神態(tài)，蘇棲眼中的疑惑漸漸消散了干凈。

    果真猜對了，她兩次的突破都是因為跟程易關(guān)系的進步。只是不知決定性的因素是來自自己的觀感、對方的觀感還是雙方的觀感。

    蘇棲有些高興，又有些沮喪。自己擅長的本事能夠恢復(fù)正常是很好，但這樣奇怪的突破點實在惹人煩惱。

    她是喜歡交朋友不假，但一貫都是過從隨心，并不在乎對方是怎么看待自己。如今卻因著這能力可以間接知道對方的態(tài)度，心中實在高興不起來。

    蘇棲嘆了口氣，收拾好心情敲響了監(jiān)控室的簡陋小門。

    在她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后，馮其又用面試時的目光重新端詳著蘇棲。在看到蘇棲神態(tài)自若站在那里由自己看時，馮其便沒有多說什么點了頭。

    “給你半個小時的練習(xí)時間。如果練習(xí)都就過不了武指老師那關(guān)，我會直接換武替上。”

    半個小時，兩炷香時間？盡夠用了。蘇棲鄭重點頭，跟在b組導(dǎo)演和武指身后出了小屋。

    動作其實很簡單，一個借力之后就翩然而下。對于吊過威亞的武俠劇常客來說，只要不怕高不怕痛有些舞蹈功底就能完成。可是吊威亞對于新人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而且蘇棲的動作必須夠瀟灑夠漂亮。

    “雖然她剛才在樹上玩的時候是挺不錯的……”被武戲折磨很久了的于曼滿臉都是疑惑：“可是新人不懂事，馮導(dǎo)你又不是不懂，做什么要難為人家小姑娘？”

    作為一個萬年蘿莉，于曼在見到蘇棲真人時就挪不開眼，只是礙于馮導(dǎo)的權(quán)威不好意思插話。

    威亞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女演員避之唯恐不及的。而百花殺這種等級的小配角的戲，為了完成度一般也都會使用武行替身。

    “咱們要給年輕人嘗試的機會嘛。”三十二歲的優(yōu)秀青年導(dǎo)演推了推眼鏡作出補充，“別擔(dān)心，武行老師的妝還沒卸呢。”

    所以根本就是已經(jīng)做好了兩手準備。

    想起武行的扮相，于曼嘴角抽了抽，到底沒話說了：“武行老師辛苦了，休息休息也好。”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演員想發(fā)展就要追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總比以后被人扒出第一部戲演配角就用替身的好。

    馮其低下頭看表，指針指在7點40的位置，離下計劃表上主演的戲開始其實還有將近兩個小時，蘇棲之前節(jié)約下來的時間將會全部用在自己身上。

    不論效果如何，接下去的拍攝任務(wù)不會被打亂。

    這是他作為導(dǎo)演唯一能為這個新人創(chuàng)造到的機會，能不能成還要看她自己。

    第007章 ·磨鏡姑娘

    第7章

    被威亞提升到半空以及在空中飄動時，地心引力的吸引力加深了裝備給予的勒痛，這具被嬌慣了的身軀并不能立刻習(xí)慣這樣的痛苦，只能慢慢適應(yīng)。

    半個小時的練習(xí)飛速即過，脫了戲服的蘇棲跪在軟墊上，彎腰緩解著腰胯上的疼痛。威亞裝備已經(jīng)解下，跟著吊機一起挪到了拍攝地。

    “抱上程哥的大腿了還用得著這么辛苦么？”明顯帶著奚落的聲音在蘇棲頭頂響起。

    蘇棲順著眼前的繡鞋抬頭，正對上一張寫滿了羨慕嫉妒恨的清秀臉龐。

    之前還以為是暗戀自己，沒想到是自作多情了……蘇棲搖了搖頭，把這樣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拋之腦后，自己真是累暈了頭了。她收回臉上的表情，用冰冷的視線看向?qū)Ψ剑菒阂馓置鳎静蝗蒎e認。

    不知道為什么，蘇棲看著對方的臉，總覺得似曾相識。她突然就想起了在配角龍?zhí)桌锸鞯摹㈥P(guān)于自己截胡搶戲有大背景的謠言。

    這小姑娘看裝扮就不是普通群演，起碼是個大龍?zhí)住＿€是個跟自己有利益糾葛的大龍?zhí)住?/br>
    被威亞吊出來的煩躁突然就有了發(fā)泄的地方。

    雙手撐地直起了腰身，蘇棲跪坐在原地微微抬頭，含笑看向?qū)Ψ健＞退惚煌喺勰チ税雮€小時，蘇棲那張美艷的臉上聲勢奪人的妝容依舊沒有花亂絲毫，與女孩兒清秀的臉更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似乎對我很不滿？可惜了——”蘇棲停頓了語氣，斟酌著詞匯，“可惜，我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

    因為生長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蘇棲對女人一向都是很溫柔的。但再是溫柔，也不意味著會任由對方無理取鬧。

    更何況是故意的陷害。

    “怎么，你有臉做還還不讓別人說么？”小姑娘趾高氣揚，鄙視的眼神中藏著的滿滿都是嫉妒，“抱大腿抱的全劇組都知道，蘇靈兒，你怎么不裝高冷了？在學(xué)校的時候不是玩高冷范兒玩的很溜么？”

    蘇棲連蒙帶猜才聽明白對方話中深意，幾千年的隔閡讓她的強勢稍稍有點退卻，在看到對方眼中得意的光芒時再次涌現(xiàn)。

    “抱大腿這件事……說的應(yīng)該不是我才對。”蘇棲的眼中滿是真誠，“坊間傳聞可信度太低，但就我從主創(chuàng)那邊聽來的消息，原定的那個才是真正想靠后臺拿角色的人。”

    意有所指的太過明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磨鏡姑娘臉上一僵，又強撐著硬氣：“哪個主創(chuàng)有空跟你聊天？蘇靈兒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蘇棲搖搖頭，神情不變：“你剛剛不還說，我跟程哥的關(guān)系十分親近么？難道在你眼中——程哥不算主創(chuàng)？”

    敢說擔(dān)人氣的男二號不是主創(chuàng)，這話要是傳出去她也不用在劇組混了。

    低頭看著仍跪坐在軟墊上的女人，女孩兒牙根都咬的生疼。她想再罵蘇靈兒倒貼不矜持沒教養(yǎng)，但卻再也不敢捎帶上程易。

    “你想做什么？”

    “我？”蘇棲挑起一邊嘴角冷笑，她腰還疼著，懶得為對方站起來。跪坐的姿勢也因著疲累十分松散，眼神卻不帶丁點溫度，“是你想做什么才對吧？”

    這樣的眼神，跟百花殺看向死人時一模一樣。

    女孩兒明顯被蘇棲震住了，她退后了半步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動作有點丟人，跨前一步卻又踩住了長的裙擺，驚呼著跌倒在軟墊上。

    所謂的平地摔跤不過如此。見慣了女人間勾心斗角的蘇棲收回目光，嘆了口氣。

    那撲倒的姿勢一點都不我見猶憐，對著這樣連路都走不好的小女孩，讓蘇棲連發(fā)泄心情的動力都提不起來。

    段數(shù)太低，實在懶得費心思。她一臉冷漠坐在旁邊，一個眼神都沒有再施舍給對方。

    “蘇靈兒！你不要太過分！”跌倒的女孩兒做出一副被摔疼的模樣，大眼里全是淚光，被蘇棲輕蔑的神情氣得嘴唇都在抖著。

    說哭就哭，到底還有點本事。蘇棲稍稍抬眉給了個視線，對女孩兒瞬間就盈滿了的眼淚給予好評：“哭戲演的挺好。你老師肯定很看好你。”

    女孩兒愣了愣，然后完美詮釋了惱羞成怒：“你還敢提馮老師！”

    原來是帝影的同學(xué)。也不知是原主的舊債還是自己的新仇？

    如果沒有馮老師的推薦，默默無名的帝影大三學(xué)生蘇棲連摸到《三尺水》劇組門檻的資格都沒有。馮老師大名馮善文，是帝都影視學(xué)院的表演老師，國家一級話劇演員，拿過的獎比他廣博的人脈還要多。而蘇棲身體的原主蘇靈兒，雖然在學(xué)校時沒什么存在感，卻是近幾年最受馮善文看好的學(xué)生之一。

    因此蘇棲對這個還沒見過面的老師心懷很大的敬意。

    看著面前一臉憤恨的女孩兒，蘇棲確定自己找到了“搶戲”謠傳的根源：“我有什么不敢提的。倒是你只能做出這個樣子，是不是表演課全逃了？”

    很好，之前程易對她的調(diào)侃有了活學(xué)活用的機會。

    “蘇靈兒！你要不要臉？！”

    這話她曾聽過。被女孩兒尖利的哭聲一刺，蘇棲終于想起了對方是誰。她扯了扯嘴角，給出了跟當(dāng)時相同的回答：“陳同學(xué)，這話你問錯人了——你該問‘陳詩怡，你要不要臉’？”

    她捏著嗓子學(xué)著陳詩怡當(dāng)時的聲音和語氣，問完之后又含笑看著她。

    八天前，剛剛通過試鏡拿到百花殺的角色，跟劇組簽訂合同的蘇棲，就是下樓時就碰見了這個質(zhì)問自己要不要臉的姑娘。不過那時的蘇棲還受困于原主的記憶，只顧著頭痛完全忘了這個曾經(jīng)尋性滋事的對象。

    陳詩怡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她的淚水流的更狠，將臉上寡淡的妝都沖的花了。從摔倒后趴伏的姿勢彈坐起來，陳詩怡伸手直指蘇棲的鼻尖：“你抱著馮老師大腿搶了我的角——”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逼近的蘇棲打偏了手。

    污蔑她只當(dāng)小女孩的嫉妒，扯上馮老師就太惡劣了。

    “陳詩怡，這話你敢去跟馮導(dǎo)說么？你要是敢，我就把‘你、的、角、色’還給你！”蘇棲沉下聲音微瞇起眼，放縱著自己的壞脾氣，“我記得你新到手的角色其實還挺不錯的——哦，你問我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