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第一次用自己的凡人的身軀捧起自己的小殼,云隙這才發(fā)覺他原來生的這般小。 一手指就能按碎的那種小。 怪不得單兒總是不允許他化成蝸牛鉆被窩,原來真會一眨眼就瞧不見了。 缺了一魂的透白蝸牛顯得有幾分呆傻,云隙用手指逗弄自己的觸角玩,玩著時緒卿已將自己的身體化成原形收緊了口袋中,瞥了他幾眼,正欲說話,忽見往生瀑布的邊緣子憑空出現(xiàn)一隊死氣沉沉的陰軍。 云隙與緒卿對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本以為要在此處等候一段時日,沒料到時機這般恰巧。 他們紛紛截了一段木枝當(dāng)做趁手的兵器,cao縱著泥人身軀潛了過去。 陰軍渾身散發(fā)著腐氣,有秩序的一對一隊跌入往生瀑布的潭子中,潭子里陰風(fēng)嚎啕,鬼氣森森,將白日罩住大半,四周黯淡陽光都照不進來。 云隙與緒卿消無聲息跟在隊伍的后頭,對視一眼,在六只牛頭惡鬼的眼前屏氣跳了進去。 潭子里有無數(shù)雙枯手撕扯著身體,好在泥人中只裝了各自的一縷魂,對外界也就反應(yīng)不大明顯,待眼前一陣眩暈之后,云隙感覺誰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帶出天旋地轉(zhuǎn)的漩渦中。 緒卿扶著云隙暗中慢了下來,朝著陰軍的反方向奔跑幾步,躲進一灘干涸了的泥潭子中,等著陰軍消失。 “好些了嗎?” 云隙抬頭,看見牧單,下意識想靠過去,他湊近,牧單皺眉推開一點,他這才想起來這個‘牧單’殼子里裝的是那位白衣黑臉的刺猬他爹。 云隙皺眉道,“不~太~對~” 他能感覺到小殼里頭傻傻的蝸牛不大對,不知道是否受了往生瀑布的影響,難受的厲害,在殼中極為不安生,但云隙現(xiàn)在有意識的魄子藏在泥人中,讓他只能模糊感覺到自己的原形有些異樣。 ‘牧單’喉結(jié)滾動,欲言又止。 云隙休息了片刻,摸了摸鼓鼓的口袋,感覺里頭黏糊糊的小蝸牛安靜了下來,他在心中感慨,原來自己這般鬧騰啊,還小,還濕,還黏。 對自己重新有了認識的云隙一邊護著自己嬌氣的小殼,一邊與緒卿開始尋找妄羅境中的被困住的眾妖。 第86章 寵自己一輩子 妄羅境中雪山與荒漠遙相呼應(yīng), 景致變幻莫測, 幸好緒卿先前看好了那隊陰軍的去處, 等云隙休息好后便摸索著沿路一直走。 云隙看起來臉色紅潤,泥人內(nèi)里藏著的一縷魄子卻不然, 總覺得難受的厲害, 胸口一陣陣發(fā)慌。 他走了幾步蹲下來。 緒卿扭頭, “還行嗎?” 云隙捏了根細木枝在地上劃拉, 緒卿蹲他身邊看著他劃拉,心中卻控制不住的想到床上干燥茅草搭成小窩住在里頭的刺猬父子倆, 想到阿團牽著小兩號的小東西撲進他懷中的模樣, 想到…… “丑~”云隙說。 緒卿與云隙對視。 云隙道, “笑~得~太~丑~” 這根黑木頭依著他家單兒的臉竟能笑的這般猥瑣。 云隙扔掉小木枝感慨, 果然相由心生吶。 緒卿不以為意, 胸口被那兩團小刺猬塞得滿滿的,隨口問道, “算對了嗎?” 云隙臉色僵了僵。 咳。 他算術(shù)不大好。 看云隙已無大礙, 緒卿接著朝走去,“差不多了吧。” 云隙嗯呀一聲, 跟上他,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 是差不多啦。 妄羅境的風(fēng)景很美,但美的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跟著老頭走了一路, 青瀛突然說道,“你發(fā)現(xiàn)了嗎,這里的景致皆是險象環(huán)生狀, 山峰懸崖峭壁,溝壑荊棘滿布,湖水深不可測,草原處處泥沼。” 牧單頷首,確有幾分之意。 老頭走在前面,時不時從路旁橫插出來的樹枝上尋找蝸牛丟進竹筐中,他扭頭看他們一眼,“這鬼地方吞修為靈力生長,那些被吞的精怪自然滿是怨氣,吞了這些帶著怨氣憤怒的修為與靈力,你還想妄羅境能生出多安逸舒坦的景致嗎!” 青瀛抱胸心里道,既然憤怒與怨氣已經(jīng)被吞了,剩下的就不能多幾分真善美嗎,怎地這般暴脾氣。 云隙估摸著他們已走了有兩個時辰,路上卻絲毫不見有何生煙,腳下的一條小路不知道蜿蜒到何地,但一直這么走下去總歸不是什么事。 他在路邊尋了一處光潔的石塊坐下休息,與緒卿商討接下來的步驟。云隙撐著腮幫子看著遠處,皺了皺鼻子,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緒卿抬手,陌生的手背上被沾了一層水露,很潮濕。 云隙朝前走了幾步,扭頭望著路旁一側(cè)nongnong的霧氣,霧氣之中沒有路,不遠處卻生著一叢一叢零星黑色小花,黑色的花瓣上洇了一層白色砂礫似的東西。 他朝霧氣中走了兩步,胳膊被猛地拽了回來,云隙低頭,看見原本從濃霧中攀著小路長來的草地化成一潭腥臭的泥沼,泥沼因為被踩了兩腳,露出下面半截森然的白骨。 “路的兩旁大多是幻景。”緒卿說。 云隙慢吞吞點頭,蹭掉腳上沾了的泥土,看了眼不遠處,說,“這~里~的~味~道~很~像~青~西~海~” 沒進入過青西海的不會察覺,但他卻能感覺到夾雜在妖界與仙界的那一片海水的清咸味。 云隙凝起眉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入神。 緒卿也不催促他,一直等到云隙忽的抬頭,眼睛發(fā)亮,不緊不慢道,“如果這里也有青西海的入口的話……” 緒卿提醒道,“即便有,憑你我僅剩的修為也無法令青西海的入口開啟。” 云隙搖搖頭,掀開內(nèi)襟撕了段綢布,輕飄飄的丟在零星小花的旁邊,算是做上了記號。 不管是不是,有了希望總算是好的。 正打算繼續(xù)往前走,緒卿噓了一聲,本想帶著云隙攀附在路旁枝椏上,手剛碰上去,那只枝椏扭曲一轉(zhuǎn)化成一只生了三頭的小蛇朝他咬過來。 緒卿眼疾手快捏住三頭蛇的七寸,腕部用力將蛇甩了出去,而他們卻來不及躲閃開來,看著身后的路上迎面出現(xiàn)一隊死氣沉沉的陰軍。 森墨色的鎧甲下腐爛的手臂還沾著黑血滴,一仙一妖正欲動手,那隊陰軍卻直直穿過他們的身體朝前走去。 云隙和緒卿面面相窺,過了會兒,云隙道,“跟~上~” 緒卿點頭,與他尾隨而去。 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盤踞在嶙峋懸崖上,崖壁下是黑洞洞的萬丈深淵,一道銀緞似的瀑布滾滾傾斜而下,聽不見水聲,只有陰冷的風(fēng)從深淵中卷著水霧撲面而來。 “過來。” 韓君逸招手。 崖壁上打出數(shù)百只洞xue,橫插出來許多斷裂的臺面可供踩踏,尚尚蹲在其中一面崖壁邊上玩幾粒小石子。 余卓道,“你當(dāng)真知曉那只蝸牛會帶著阿團藏在什么地方?” 韓君逸抱住尚尚給他擦手心的泥土,淡淡嗯一聲。 余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有誰能和主子講條件,你懂嗎,你若不說,等主子沒了耐性,將你兄弟二人丟去喂陰軍也無不可能。” 韓君逸沒理會他,拉著尚尚往回山洞走。 余卓繞到他的跟前擋住他的去路,“主子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事成之后定然會將尚尚的魂魄還你,只不過時間而已,你又何必一意孤行,這般不聽勸呢。” 韓君逸看著他,露出淡淡諷刺的笑,“余公子,到底是主子需要云隙的下落,還是你想知道那只刺猬的去處?” 余卓臉色猛地一黑,甩袖離開。 余卓走了幾步,猛地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道,“若我將他的魂魄給你,你便會告訴我阿團的下落?” 韓君逸淡笑,“興許還能告訴余公子如何毀掉那位上仙的方法。” 余卓眼睛微瞇,想到那只乖巧靈動的小刺猬,狠了狠心,點頭,“十個時辰后在此地等我!” 深淵中的陰風(fēng)一陣陣卷起韓君逸的袍子,他抱緊尚尚舒了口氣,垂眸握住尚尚的手指,低喃了句。 小桑。 那隊陰軍死氣呆滯,但卻好似被誰牽引著走了近三個時辰后突然方向一轉(zhuǎn),云隙只覺得眼前猛地暗了下來,衣袍被風(fēng)刮的獵獵作響,又走了快一個時辰后,剛轉(zhuǎn)過拐角,眼前頓時亮了起來,一座橫筑在頭頂崖壁的宮殿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緒卿低聲說,“與三十三重天的宮門很像。” 云隙嗯了聲,雙手捂住肚子蹲下來。 疼。 緒卿抬頭看了眼離開的陰軍,帶著云隙躲入一處狹小洞xue中。 云隙從口袋掏出自己的小蝸牛。 白色小殼濕漉漉的,里面露出一截透亮的蝸牛rou。 云隙用手指戳了戳那坨rourou。 rourou動了動,探出兩根觸角呆呆瞧著云隙。 云隙抽了抽鼻子,感覺有點心疼自己,說好要寵自己一輩子的,怎么活的越久就越做不到呢。 他戚戚哀哀的抬頭看了眼牧單模樣的緒卿。 心里的憋屈少了一半。 哦~~,想~起~來~了~ 他還說了以后要寵單兒呢。 既然為了單兒,虧待就虧一點點吧。 想通這層緣由之后,云隙總算心里舒坦了些,靠在石壁上輕輕喘氣。 緒卿不知道短短的半刻鐘云隙心中是怎樣百轉(zhuǎn)千回,他遮住云隙,道,“聽。” 隱隱約約有聲音傳了過來。 故作嬌媚的笑聲讓云隙和緒卿下意識對視一眼,然后紛紛起了一身泥皮疙瘩。 紅炎。 紅炎帶著一隊陰軍對身旁的鬼道,“主子正在大發(fā)雷霆,我現(xiàn)在去了可不就是自討苦吃,莫急,主子想殺誰就殺,我就不信那一群妖里會一個都不知道云隙的下落!” 遠處有鬼侍衛(wèi)跑了過來稟告道,“紅炎大人,有妖闖進了帝神宮中,主子要大人立刻帶陰軍抓出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