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見他倆蹲下地上扒拉泥土玩的新奇,院中的眾仙眾妖都跟著蹲了一地,紛紛開始摳起自己腳邊的泥土,饒有興趣的聽韓君逸說話,唯有平桑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悄悄離開了道觀。 云隙理所當(dāng)然點(diǎn)頭,用幾片泥土粘了成一團(tuán)送給牧單,笑著道,“牡~丹~花~” 牧單勾出接住臟兮兮的牡丹花,抬頭看了眼徑自坐在蓮花池邊靜靜觀賞蓮花的姑娘,不看那姑娘臉上的猩紅印子,倒真如真人般栩栩如生。 他心中微微一動,不知想到了什么。 日落黃昏,天邊浮著半扇金紅色鑲云邊,晚霞瀲滟。 韓君逸聽完了幾仙妖的來意,站起來拍掉身上的土渣,望著道觀入口的方向說,“這個忙我?guī)筒涣四銈儯銈冏甙伞!?/br> 云隙在手中捏了個決,尋思著用個什么屈打成招刑逼利誘之術(shù),讓這人同意幫忙,他還沒捏出來,便被牧單握住了手指。 牧單拂過他臉頰邊的碎發(fā),望著韓君逸,說,“這個忙你不幫也要幫,因為對你而言這不是忙,而是你自己彌補(bǔ)過錯的機(jī)會。” 韓君逸原本正低著頭,聽他說完猛地抬了起來,握緊拳頭,“你……” 第63章 阿蝸很困 韓君逸垂眼搓了搓手指間的泥土, “笑話, 我做錯什么事會自己不知道嗎?你當(dāng)我傻, 詐一詐便能蹦出個大將嗎!” 牧單勾起唇角,用清水給云隙清洗手掌, “詐胡也算胡。” 云隙將濕漉漉的手指朝牧單的袍子上蹭了蹭, 臟兮兮的印上三個泥點(diǎn)子, 抿著唇說, “聽~不~懂~” 牧單哭笑不得捏住他的手指。 阿團(tuán)團(tuán)了個小小的圓球,用松針扎了半個背, 當(dāng)成小刺猬放進(jìn)緒卿手里, 小聲說, “我也聽不懂。” 緒卿小心捧著泥団糊糊, 說, “聽不懂就不聽了。” “這是民間的一種娛樂,名叫打馬吊, 他們說的是贏牌的方式。”青瀛搖了搖扇子站起來, 伸個懶腰四下尋平桑的蹤跡,扭頭問, “我們今夜住哪里?” 道觀看起來有幾間房屋似的。 韓君逸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道袍, 抬頭想說什么,順著云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前, 韓君逸嘟囔著將胸前的露出一毫的東西塞了回去,說,“你們既然不是人, 就算能進(jìn)了我的道觀也是不給住的,我這房間也有規(guī)矩,只有人才能住。” 云隙點(diǎn)頭,“那~便~不~住~了~” 韓君逸剛想偷笑,又聽他道,“荒~郊~野~外~也~好~,就~是~平~桑~不~能~肆~意~了~” “那你可是小看她了,以她那活脫的性子,幕天席地也能吵的你一晚上睡不著。”青瀛大大咧咧說,搖著扇子朝道觀門口走,說,“反正也不是人,哪有那么講究,支個屏障藏花圃中就能睡上一夜,你們先等著,我去尋尋平桑,那死丫頭又跑到哪里捉蟲子去了……” 青瀛的聲音越來越小,轉(zhuǎn)眼就走出了道觀,云隙拉著牧單晃悠悠朝觀外走,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黃昏徹底落了山的盡頭,星辰掛了滿空,小風(fēng)一吹,星光浮動。 “哎……” 云隙腳步不停。 韓君逸擺弄著唇角畫裂的姑娘,猶豫喊道,“其實我覺得……你還可以再懇求一下。” 說不定心軟他就答應(yīng)了。 牧單扭頭道,“韓兄有自己的規(guī)矩,我等不好讓韓兄破了規(guī)矩。” 道觀四面環(huán)山,入了夜后總聽著風(fēng)聲瀟瀟。 云隙低聲和牧單交談,不明白為何平桑會怕黑,明明也是個精怪什么的,大蟲子都沒見怕等等。 阿團(tuán)從走出道觀就開始思考,用他的法術(shù)為大家挖出個足夠居住的大坑有沒有可能,但是挖了大坑大家就要睡在一起了,他又開始糾結(jié),問緒卿他要不要為平桑姑娘再挖個小坑,他沒說完,聽見后面的韓君逸叫道,“我?guī)煾刚f,一包之恩,當(dāng)籠屜相報,看在包子的情分上我就暫且破了我這規(guī)矩。” 云隙腳步停下來,扭過來道,“那~干~活~嗎~?” “干什么活?我什么都不會。”韓君逸瞪他,住了他這道觀還不算報恩還了恩情嗎! 云隙繼續(xù)往前走,“那~不~住~了~”留著情分干活吧。 韓君逸氣極反笑,直到最后的緒卿都快消失不見了,他郁悶道,“進(jìn)來吧!你們想要我做什么都好商量!” 他話音剛落,面前瞬間幻出一行仙妖。 韓君逸,“……” 他咬了咬牙,這次是真的遇上對手了。 道觀中的房間有些舊,不過魏樅樹做成的桌椅頗有幾分木材的苦冽香味兒。 牧單坐在庭院中喝茶賞月。 沒多久韓君逸拖著一筐泥土走了進(jìn)來。 韓君逸,“嘖嘖。” 牧單看他一眼,扔給他一張紙團(tuán)。 紙團(tuán)上寥寥幾筆畫了一人的模樣。 韓君逸臉色變了變,“你怎么知道它出自我的手?”他說,“今日你怎么不明說出來?”他眼睛一轉(zhuǎn),“莫非此東西與你有這不可告人的暗事?這樣的話,我倒是有幾分興趣了。” 牧單慢慢品著茶,“他出自你的手中,犯下的殺戮自然由你承擔(dān)。韓兄若想幫忙便幫忙,不想在下也不強(qiáng)求你,不過這三千浮生,冥冥之中該有的報應(yīng)總歸有的,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就是落在親近的人身上。” 韓君逸將一筐泥土倒進(jìn)了蓮花池中,頭也不抬道,“我孤身一人,就算有報應(yīng)我也不怕。” 牧單站起來望著他的背影,說,“要是不怕作何將我們留下來?”他笑了笑,將茶一飲而盡,“韓兄白日里胸口藏著的東西看起來有些眼熟,來之前,平桑姑娘說她——” “喂喂喂!”韓君逸瞪他,“你說讓我?guī)湍隳髱讉€泥人就能捏幾個啊!”他嘟囔,“哪有那么簡單的事。” 牧單笑了笑,“只要有心,什么事都可辦成。” 他說完看了眼怔住的韓君逸,回到了房間里。 牧單剛推開房門,猛地瞧見黑暗中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盯著他。 “咳,小隙,還沒睡啊。” 云隙坐在床上悶悶瞧著他,出門竟然不帶上他。 牧單走過去蹲下來,抱住他的腿揉搓兩下,笑呵呵道,“別惱,別惱,我全都招。” 云隙點(diǎn)點(diǎn)頭,拎出一壺花漿蜜,招吧,他仔細(xì)聽著。 牧單將他所想的大致和云隙講了一遍,其實也只是他的猜測,直到今日親眼見到韓君逸手下栩栩如生的泥人姑娘,見他描眉畫眼才突然想到,若他們能借泥人裝了魄子到鬼界,那鬼界的鬼也可以借泥人為皮囊行走在凡界不被發(fā)現(xiàn)。 “我還記得青瀛說過,余卓是被封在皮囊里的鬼魄,那這皮囊就有可能是出自韓君逸手中的泥人。既然他應(yīng)了誰的要求做了余卓,就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如果我們能順藤摸瓜,從韓君逸這一方找到突破口,或許能省下許多的事。” 云隙擰起眉,余卓逃出精鋼牢時他正為單兒的陣法憂愁,所以完全無暇顧及,想到在逃的余卓,這鬼不鬼人不人的東西當(dāng)真急需立刻解決掉。 如果真的是青西海下的奎避惡獸作妖,他此時還被封印在青西海下,一時半會兒逃不出來,頂多只能派出些蝦兵蟹將在四界攪弄什么腌臜之事。 而現(xiàn)在,讓他們頗為頭疼的就是,這些蝦兵蟹將不知道身在何處,而腌臜之事又不曉得究竟是什么。 云隙最討厭讓他動腦子的事,于是在心中更加討厭起余卓來。 但每每他討厭余卓,就會覺得緒卿那張黑臉好看一點(diǎn),這讓云隙也十分心塞。 “所~以~你~白~日~并~未~當(dāng)~眾~說~及~此~事~,是~為~了~阿~團(tuán)~?” 牧單突然彎腰將云隙抱上床鋪,翻身壓了上去,沉聲道,“是為了你。”他低頭吻上云隙的喉結(jié),舔了舔他的唇角。 云隙輕輕嘶了一聲,推開他,“我~身~上~不~舒~服~” “哪里難受?我現(xiàn)在去找大夫。”牧單連忙翻身坐了起來,將云隙扶進(jìn)懷里,低頭抽了個決打算為云隙檢查身體。 云隙稍稍躲開,翻身卷著被子鉆進(jìn)床側(cè),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困~~~別~~~鬧~~~” 牧單湊過去吻了吻他的鬢發(fā),“睡吧。” 調(diào)調(diào)都拉的這么長了。 后半夜牧單給云隙檢查了身體,小蝸牛神識海沉靜,身上也并沒有外傷,估莫著是睡少了,他朝云隙身上下了幾層保護(hù)屏障,讓這小妖今夜好好睡一覺。 外面天黑如墨,窗戶上砰砰砰有規(guī)律響起來。 牧單轉(zhuǎn)身在春卷身上放了幾枚靜音咒,才安心的推開窗戶。 他剛打開一道縫,眼前忽的閃過一叢火紅的影子。 牧單和青瀛大眼瞪小眼。 …… 青瀛咳了一聲,收起來自己的尾巴。 牧單摸著下巴,怪不得云隙總說重明鳥是大公雞,乍一看來還真像。 青瀛大咧蹲在窗臺上,腳邊丟了一地稻谷殼。 牧單想到第一次見這位上仙時風(fēng)姿綽約瀟灑不羈的姿態(tài),如今再想來,總覺得是青瀛不知何時偷偷放飛了自我。 青瀛拍了拍手,問,“跟我出去喝個酒?” 牧單皺眉,躲開隨著青瀛拍手飄落的稻谷殼,“有心事?” “有,太有了,哎,把小隙兒也帶著,我十分有心事。” 牧單在床邊畫下個防護(hù)陣法,一旦有什么觸碰到他立刻就能知道,理了理袍子,“云隙不大舒服,我與你去。” 青瀛哦了聲,朝床邊張望一眼,“你別玩壞了小隙兒,我可警告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邊囑托與牧單幻形離開了道觀。 此時天還未亮,集市上只有酒肆點(diǎn)著昏暗的燭火等候客人。 柜臺上掌柜的撐額昏昏欲睡,青瀛摸出幾粒銅板,要了一壺還不夠兩個人喝的素酒。 牧單挑眉,他們這些仙妖在凡界也忒慘了些,改日也應(yīng)尋些零工做做,畢竟他們可能會在此多住幾日等候韓君逸的泥人。 青瀛雙眼朦朧,還未喝上幾口酒,先為自己尋了個悲慘氣氛道,“你告訴我你怎么將小隙兒弄到手的,讓我學(xué)學(xué)經(jīng)驗。” “你是想追……平桑姑娘?” 青瀛仰頭痛飲一杯,從懷中抓出一大把熟炒黃豆當(dāng)下酒菜,開始絮絮叨叨說著他與平桑是怎么的相配,同是身為有毛一族,隨時隨地都能來個比翼雙飛之類的。 安靜的街道上從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了悲愴的嗩吶聲。 掌柜的瞇眼打了個哈欠,挑亮燭燈,揣著手睡意朦朧的站在店門口說,“第六個了。” “什么第六個?”牧單問。 掌柜的搖頭道,“死了第六個了,這幾日不知怎么了,鎮(zhèn)上老人接二連三逝去了,雖說年紀(jì)大了,身子骨不好,但這去西天也不至于湊熱鬧都去啊,短短七八日走了六個了。” 牧單皺眉,“沒有報官?這事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