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云隙閉上眼,他這般自私,懦弱,膽怯,他不敢向誰許下這樣的諾言。 牧單箍緊他的肩膀,深深抱著他,嗅著云隙略帶清香的墨發,心疼道,“好。我答應你,你別喜歡我,只讓我留在你身邊陪著你就好。” 他是他的小蝸牛,他只盼著他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必在乎,做天地之間最悠閑的小妖就好,這樣很好很好,他日他死去那一刻,就帶著這段無法磨滅的回憶入土,履行他的誓言,決不讓他的小妖為他傷心難過,不讓他辛苦輾轉去尋下一世的他。 牧單這般想著,胸腔疼的發顫,卻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若他不能陪他白首到老,倒不如留給他一段清淺的回憶,等過上千百年之后這小妖再想起來,牧單希望他帶給他的是溫暖如初值得一笑的故人,而不是讓他落寞難受郁郁相思的愛人。 塵世之間的一切折磨與苦難他都愿意扛著,只愿他的小蝸牛透白的殼上不染上一絲的塵埃。 云隙低著頭,眼睛卻慢慢發紅了,捏著牧單墨色繡紋的袍子邊緣一點點收緊在手心,他噘著嘴悶悶的嗯了一聲。 * 青瀛環胸望著被貼了符咒的精鋼大牢,偷偷用眼風掃向身邊氣氛凝固的一人一刺猬。 阿團坐在緒卿懷里,小爪之間還抱著啃了半拉的大蘋果,仰著小腦袋固執道,“大人,我自己進去。” 緒卿托著小刺猬側身而立,冷淡的盯緊掌心灰呼呼的一團,沉默不語。阿團被他這略顯冷酷的目光看的慢慢渾身發抖起來,無意識將背上的小刺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抱著柔軟的腹部做出準備攻擊的模樣。 緒卿看著這小東西被嚇成這樣,忍不住從心底最深處長長嘆了一聲,勾了勾唇,低頭湊過去在阿團圓溜溜的黑眼睛的注視下吻了吻他的小腦袋,“真想把你吃了。” 吃進肚子里讓誰都見不著,每天都只能任由他肆意疼愛,不會再受傷,不會為了誰傷心難過。 阿團聽見這話,黑眼睛突然一亮,小爪摸著蘋果猶豫的說,“你若是喜歡吃刺猬,去山間野路中捉幾只就可以,但是不要吃掉剛生下來的和懷孕了的刺猬,也不要吃開了靈識的刺猬,因為會疼……”阿團咽了咽口水,糾結勸道,“其實刺猬真的不好吃……” 噗。一旁的青瀛實在扛不住笑了出來,摸著自己滑溜溜的臉,發自內心的笑道,“木頭比木頭,看誰更像木頭。” 阿團糾結的咬住自己的小爪,疑惑的問,“上仙公子是什么意思?” 青瀛聳聳肩膀,“我沒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問,我們何時才能進去?” 又回到這個話題,阿團拉住緒卿的拇指垂著小黑眼,懇求道,“讓我自己進去,我只說幾句話,不會出事的,好不好?” 緒卿忍不住又想要嘆氣,用手指蹭了蹭阿團小小的毛絨絨的小臉,“好,親我一下,我就在外面等你。” 阿團捏著小爪磨磨蹭蹭忐忑的打算站起來,緒卿在他站起身的同時將阿團幻化出人形,摟著細窄的肩膀朝少年紅潤的薄唇上攆了下去,耳旁聽到青瀛賤兮兮的嘖嘖聲,哎呀呀直呼了三遍,老樹要開花,簡直太可怕。 阿團被開放時滿臉發紅,低著頭被緒卿整理好了一頭軟軟的黑發,在身后如炬的目光中跟著青瀛走進了昏暗嚴密的精鋼牢中。 等直到再出來時,大理寺外天色黯淡,nongnong夜色靜謐的在秋風中到來,阿團安靜的趴在緒卿手心望著外面,看著斑斑樹影在風中舒張有力的枝椏朝天空中的星辰伸展,好似要將這一池夜色環入懷中。 阿團將目光投的更深了些,想從這片黑郁的森林中看到些什么,可他睜累了一雙眼也只看到越來越濃的夜色。 他用爪子撓了撓肚子,翻個身望向托著他不疾不慢悠閑行走的男人,小聲問道,“那些壞人為什么要抓公子?他們會傷害公子嗎?” 緒卿等了一下午,等著這只小東西落寞的走出精鋼牢,等著他會告訴些什么,說一說那牢中的人是誰,和他有什么關系,他為何傷心難受,縱然這些答案緒卿通通知曉,卻甚是想從阿團的口中聽到。 結果沒料到……緒卿暗自咬了咬牙,他就知道,那只小蝸牛才是他與阿團之間最大的障礙! 緒卿在心底罵了兩聲,步子一轉朝另個方向走去,阿團疑惑道,“大人,你走錯路了。” “嗯。”緒卿用棉布小毯給阿團蓋了蓋身子,“帶你去別處吃好吃的。” 離那只自大的蝸牛有多遠走多遠,最好這輩子大家不要有緣再見了! 緒卿口中那只自大的蝸牛此時正趴在溫泉殿旖旎的霧氣中,扭捏的望著漣漪水霧中閉目休息的男子,暗戳戳的紅著臉,一雙觸角抖啊抖啊,就是不肯好好望一望泉子中的男人。 牧單無奈的靠在細膩微涼的石泉壁邊緣,“我還不能過來嗎?” 云隙仰著觸角望著頭頂,“不~準~!” 牧單從水中刷的坐了起來,“我給你換換水,等下再過去好嗎?” “不~用~!”云隙換了個頭頂望著,別扭的抖掉小背殼上的水珠,聽著另一邊的動靜,一整只蝸牛紅的像被煮熟了般發燙。 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的了,自從兩人將一些話說開之后,他就覺得自己有些不大對勁了,平日里坦蕩蕩的蝸牛一瞧見牧單就臉色發紅,紅的他不敢化出人形,怕被誰瞧見了笑話。可他化成蝸牛后視野更加開闊,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總是控制不住般把兩只觸角飄在單兒的身上。 牧單沉沉凝視著別扭的小蝸牛,唇角帶著抹不去的笑意,聽云隙咳了兩聲,問道,“那~鬼~胎~怎~么~樣~了~?” “在吏部存放著,此事你莫要管了,我會處理。” 云隙傲嬌的尋了個借口,甩過去觸角隔著一泉子氤氳霧氣瞪著那邊被水霧模糊了的影子,“你~能~查~到~鬼~?” 牧單搖頭,“查不到,但不想你去查。” 云隙在心里皺眉,一句話剛要出口,忽的想起牧單白日里說想讓他當一只四界之中最清閑自在的蝸牛的話,偷偷紅了紅臉,幸好他一身蝸牛rourou,白凈通透,縱然自己能紅成油燜大蝦,外表也絲毫看不出些許異常。 他彎著觸角小聲嘟囔了句,其~實~他~挺~厲~害~的話,然后乖乖又縮回了小背殼中,打算找個時日好好反思自己這般心境究竟是怎地了,再尋幾本民間話本來翻一翻可有什么解決之法。 云隙在小殼中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音,剛探出觸角,就看見牧單赤裸精悍結實的胸膛朝他壓了過來,溫柔的將他從盛滿溫泉水的釉瓷小杯中捏了起來放在手背上,低沉問道,“云隙,給我講一講和你定親的那妖吧。” 第47章 造化弄蝸 云隙彎著觸角抖掉上面沁著的一兩滴霧水, 說實話, 和他定親的那只妖不提也罷, 他探著觸角瞅著牧單溫柔的眸子,仔細想了想, 那提兩句也是可以的。 和他定親的那只妖名字叫欽封, 因為德行和修為上好乃至絕佳, 被四界封為妖中神子, 與人界仙界鬼界三大神子齊名,卻是其中最年輕有為俊美非凡的那個, 所以妖界中, 欽封種種流傳的花事逸聞多的數都數不過來, 當年他師父就拿著一大摞妖中小傳記疊放在青白玉大理桌上, 笑著對云隙說, 這些個書你也別看了,你就是能從書角爬到最頂上, 且不借用法術的話, 為師明日就放你一假,允你好好休息一場。 云隙直愣愣的探著觸角往那聳入云端的四四方方的書柱上瞧去, 哀怨的背著小背殼直接滑下了青白玉大理石桌上, 在最底下那本名叫《妖神百花史》的書角邊緣留下一道歪歪扭扭濕乎乎的印子。 這等糊弄蝸的事他就是縮著觸角也能看得出來了,云隙是不會輕易上當的。然而縱然他不輕易上當, 瞧著那一摞密密麻麻的妖神欽封的名字,從心底無緣無故怨起了這只妖,害他白白損失了一整日的休息。 所以云隙對欽封的第一印象就這么被他師父敗壞光了, 以至于后來他每每再見到欽封,總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幽怨,而對于這一點來說,另外一位當事妖也甚是無辜。 云隙平日里不好動,頂多是懶洋洋趴在他師父一樽裝酒的冰裂紋藍瓷長頸酒壺上睡覺,連觸角都懶得伸出來一下,然而事有兩極,而他師父就是另一極,好動的厲害,大話簍子一個,特喜歡找哪位神子來扯上一段閑話,這段閑話中回回必能扯到他的身上, 說他的徒弟生的怎么個乖巧溫順,長得多么個春花照月,那時云隙還不知曉人界有這么一句話,叫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后來曉得此話時,他已經被他師父‘崇虛嫁蝸自嫁自夸’給嫁走了。 說起嫁這件事,云隙從前也未曾怨過他師父,只是近日來遇見了單兒,再將此事談起的時候,見到牧單傷心難受的表情時才發覺當初同意他師父與欽封定親此事也不當一方好主意。 但不管正不正確,這樁親事本就有些離奇和詭異。那是奎避惡獸剛被擊退魂飛魄散的那段時日,他趴在仙凌山上的一株木上準備了十八碟天南海北的精致小菜,等候神子勝戰歸來,卻不料等來的是三界神子慌忙和焦慮的神情。 崇虛跑過來捏住云隙的小殼,著急對他說,欽封可能出事了,在最后一擊奎避時受了重傷,奎避死后的留下的污濁瘴氣趁機鉆了他的神識中,控制了他的心智,一路朝他們追殺而來,怕是要控制不住了。 若對方是奎避,打便是,可對方是妖神,這打了傷了妖神,是他們不仁不義,可不打,就只能眼睜睜望著欽封瘋魔下去,被奎避侵占了神識,污了靈智,入了魔道大開殺戒,將妖神大義毀于一旦,重新令四界進入天地惡障遮云閉月的危機之中。 云隙化了人形被他師父晃得頭暈,在暈乎乎迷瞪之際聽崇虛說,欽封倘若過來,你在他前面誘上一陣,試試可否能喚回他的神識,莫讓奎避毀了這妖。云隙先前是不信他師父這番話的,但見他身后的釋尊和鬼王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子,便在心中打起了問號。 那只威嚴沉靜端正的妖也會瘋魔嗎?云隙說句真心話,他曾想過若是這四界的神子也選出個領主來做的話,極有可能便是妖神欽封。縱然他年紀較輕,但為妖格外正直嚴謹高情遠致,沒有仙界釋尊的悠閑懶散,也不像鬼王老實本分,更沒有他師父老不正經顛三倒四愛占小便宜。 云隙還不大明白為何崇虛讓他誘一誘欽封時,天邊出現滾滾灰煙,煙霧覆蓋之地陰郁蕭蕭,詭異至極。 他負手而立仰頭望去,在那團肅殺銳利的灰煙中察覺到了一絲與他身上同根同源的修為,等那團灰煙徹底滾落到他的周身時,只見天地黯淡,三十三重天的子明光也被密不透風遮了起來,周身的花木盡數枯萎,飛沙走石之中,他望見那常年一身青衫沉靜的男人眼中多了幾分他從未見過的瘋狂和凌亂。 云隙頂著風沙清了清嗓子,剛欲張口,便被這股濃煙鉆了喉嚨,忍不住扶著枯敗的花徑咳了起來,含糊不清朝天上喊去,“喂~~~~” 欽封瘋狂的眼睛覆著濃郁的血色,因這一句淡淡的‘喂’而稍稍暗了幾分,于灰煙云頭冷冷的望著他。 云隙想了想,啞著嗓子道,“那~一~日~你~說~要~教~我~一~方~決~,讓~我~不~要~告~訴~師~父~,如~今~還~算~數~嗎~?” 欽封一怔,身后忽的出現三尊神子朝他襲來,一張鋪天蓋地的天辰網帶著紫藍閃電自天幕墜落,震耳欲聾欲將欽封埋了起來。 云隙清楚的看著欽封用盡全力祭出殺器攻擊其他三位神子,而那三位顧忌欽封的身體幾乎不敢使出全力,能躲則躲,商量著先將欽封扣押下來,不讓他興風作浪之后再商討出個解決之法。 但入了魔道的欽封顯然沒有那么好糊弄,這近二百場打斗之中趁機使出一招同歸于盡之法朝崇虛撞去,云隙瞇眼瞧著,在萬分緊急之刻閃身沖上風云殘卷的廝殺之中替崇虛擋住了身前的惡決,順手扶住天辰網缺失的一角,低頭咳了口鮮血,朝其他三神子大喊了一聲收,天辰網瞬間從遙遙天幕落了下來,兜頭將欽封罩嚴實的罩在了里頭。 崇虛嚇得趕緊撲過來查看云隙的傷勢,氣呼呼的大罵他太蠢,欽封的惡決怎能用身體來擋! 云隙皺著眉擦了擦唇角刺眼的鮮血,并未覺得這惡決有崇虛想象的厲害,除了胸口剛開始有些窒息的淤堵外身體竟出奇的平靜,他聽見釋尊低喊了一聲,抬眼穿過蕭索邪性的灰色瘴氣,看見欽封猩紅的雙眼定定的瞧著他,手掌緩緩扶住胸膛大口大口吐出黑血,血水灑落在他青色的長袍上,像那一日赤紅夕陽下他在妖神府上望見的一池碧綠血蓮花。 后來崇虛告訴他,幸好欽封還殘存了清明,在他擋過來的同時盡力收回了惡決,縱然自身受到了反噬,但好歹沒傷著云隙。崇虛說這段話的時候,與釋尊和鬼王在荒蕪十境之地傾了不少的修為幫欽封卜上了一卦,卦象極為復雜離奇,崇虛與二子推算了近三十日后,終于算的了欽封將來的下場。 在得到欽封的下場時,崇虛敲醒云隙,讓他去尋些珍貴物什,最好是天地之間絕無,而又出自他手,送禮能比較體面的那種。 云隙默默瞧著崇虛,崇虛被看的尷尬笑了兩聲,第一次真的心里發了虛,在其他二子催促之下才道出了實情,說,師父打算將他許給欽封了。 云隙當即便繃直了觸角,震驚的連抖都不會抖了,崇虛摸著鼻子道,“妖神此時只是暫時被壓制在天辰網中,等他傷勢痊愈定然能沖破天辰網出來,此下唯有兩種方法能避免四界受瘴氣滋擾之苦,其一是讓欽封魂飛魄散,此方法定然不行,欽封是為了師父才被奎避惡氣侵入,若我等將他打的支離破碎,著實有失道義之名,妖神手下的一干小妖也必然會憤憤而起,擾亂四界安定。” “其二便是由你借著定親的借口將他引入魁臨盒中,我們趁機將他封印在青西海之下。”崇虛繼續補充,“但這封印也遲早困不住他,等他再出現于四界之中……”他看了眼釋尊,沉下了聲說,“荒蕪十境中欽封之卦顯示的是他將死在你的手中,而且與你是伴星之系,你懂什么意思嗎?” 云隙誠實的搖頭,欽封為何會死在他的手中?又何是伴星之系?他捋順僵硬的觸角在荒蕪十境中抖啊抖啊,抖得崇虛心里又再一次發了虛,撩開大嗓門道,“伴星之系就是你與他將來會有這么一段姻緣!懂嗎,小隙兒,你和欽封有姻緣,然后他又是死在你的手中——”崇虛煩躁的捂住光禿禿的腦袋,半晌之后問釋尊與鬼王,“這卦會不會算錯了?” 他的小隙兒怎會這么苦,將有一日會親手殺了與自己有姻緣那人,真是何其的悲哀,何其的造化弄蝸。 云隙沒他師父反應那么大,只是想著天辰網中靜靜注視著自己,為他受了惡決反噬的男人,風輕云淡的哦了哦,轉身晃著小殼去尋能做定親之物的東西去了,早日找到早日才能將此事徹底解決不是。 他尋來的定親信物是十二枚渾天透亮的墨海玉珠,玉珠中氳著淡淡云似霧紋,又像青西海翻騰而來的海浪,取曬干了的紫銘藤編制成一串墨色腕珠打算送給欽封。 崇虛酸溜溜的在一旁問他是不是將定親此事當了真,可別忘了他是要用美蝸計的,送珠子絕非是主要。 云隙點點頭,又垂下眸子繼續編制墨海玉珠,崇虛蹲在地上瞧了他一會兒,四下望了望,見沒人打擾,便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的古書,小聲道,“讓你用定親之事引欽封上當可能是師父做的最魯莽和最沒有把握的事,雖然為師不曉得為何他日你會和妖神扯上姻緣,妖神該怎么死在你的手中。但為了此事,為師日夜睡不著覺,翻了翻《無極錄》,忽然發覺也許你當真是能殺了欽封的。” “真的,這書我看了幾遍,終于尋到了你這一物的特點。”崇虛的表情很微妙,微妙的云隙很想捂住耳朵不再聽下去,可他還沒捂上,就聽崇虛壓低聲音說,“蝸牛這一物是天地絕無的雌雄同體,交尾奇特,時間極長,比起四界各物來說都算的長的了。”崇虛摸著下巴,“所以為師突發奇想,覺得可能是你將欽封榨干了,使他精盡而亡,最終倒在了你的手中,你說為師想的有道理沒有,你又打不過他,我——哎喲!” 云隙真恨自己沒早些捂上耳朵,這等師父早該被打死才好,他氣呼呼的站起來哼哧哼哧望前面走,聽見崇虛在身后吆喝,讓他別擔憂天辰網,釋尊與鬼王會看守在此云云。 云隙挑重點將定親的緣由告訴了牧單,牧單喂他吃了片小花,道,“只是為了尋個借口將那位妖神引入機關之中?” “嗯~~~”云隙啃著花花點頭。 牧單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問道,“他中計了?” 云隙理所當然的搖著觸角,這一美蝸計著實好用的很,自然是成功的將欽封關在了魁臨盒中,又封印在了青西海之下。 故事講至天色昏暗,牧單喂飽了云隙,泡夠了溫泉子,帶著蝸回到了寢宮中,讓他先睡下,他還有些重要奏折還未批改,無需等他休息。 云隙乖乖點頭,趴在微涼的青玉石枕上滑來滑去,捏了個決查查青瀛那頭的動靜,打算明日尋他問問關于余卓的審訊結果,嗅著牧單特意為他點上的水丁香熏香舒服睡著了。 殿外夜涼如水,月光灑在粼粼波光之中,泛著漣漪銀光,于述望著負手立在湖心亭許久的皇帝,低聲詢問可是有何煩心之事,愿意為陛下分擔。 牧單望著滿池冰涼,心頭也慢慢涼了,他的小蝸牛看不懂那妖神所作所為,他卻看懂了,如果不是真心憐愛著這只小蝸牛,怎么會在入了魔道心思狂亂之際寧愿自己受傷也要護下云隙,又怎么可能信了對方定親這一突兀借口,從而中了機關被封印起來。 牧單心中不好受,此時的小蝸牛怕是還未明了那位妖神的心意,可一旦有一日云隙看透了自己的心意,悟通了妖神的情意,怕是就會立刻便離開吧。 即便最后云隙所說欽封將會死在他的手中……牧單微微閉起眼,聽見瀟瀟夜風如哀如泣,拂過湖面,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層潮濕冰涼的霧氣,他自以為能為云隙去死,能讓云隙成為四界之中最清閑的妖,可比起那位妖神來說,終究是差了太多太多。 第48章 瞞住蝸 云隙從殼里伸出觸角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朦朧紗帳外坐在墨色雕廊窗下的華袍男子正伏在案前寫著什么, 聽見云隙化成人形踢開被子的聲音, 牧單端著溫涼適宜的茶水走了過來。 “寫~什~么~?”云隙捧著茶杯好奇道。 牧單將桌前的宣紙取了過來,一篇小篆工整的排列, 落筆有力, 勾橫婉轉, “陣魂詞。” 云隙將目光往那宣紙上瞄了瞄, 想起今日應當是凡人常說的頭七,他心里鼓了些氣, 微微撅嘴起來, 此時能讓皇帝親自寫下這東西的, 怕是只有魏明殿中被火燒死的牧隱。 他低頭啜了幾口茶水, 見牧單拎了袍角坐在他身側, 手中持著一柄紫檀木角梳給他束發,手掌拂過他的肩頭, 停頓了會兒, 說,“你別生氣。” 云隙挑眉, “為~何~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