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他原本還真想就這樣枕著溫香軟玉一直回府的,但卻聽見了季瑤的表白。他若能忍得住,未免太不是男人了。 季瑤想一巴掌糊他臉上去,既然他是清醒的,還要當著母親和嫂子的面吻她?氣鼓鼓的盯著他:“呸,誰喜歡你,你這善于偽裝的大尾巴狼。” 裴玨笑道:“口是心非的小東西。”說罷了,大手徑直伸到她腰帶上,嚇得季瑤趕緊躲開:“你是愈發的沒臉沒皮了。回去了我再陪你……” 裴玨略一沉吟,想到女孩兒臉皮薄,給人聽去了怕不好做人,也就歇了要在馬車上入她的心思,將她攬入懷里:“是我思慮不周,瑤瑤莫惱。”又吻了吻她的唇,“今日岳父同我說,讓咱們早些生下孩子,也好共敘天倫之樂。瑤瑤給我生個孩子吧?不拘男女,只消是你……” 他愈發說不下去,細密的吻落在季瑤臉上:“咱們生個孩子吧?” 季瑤只是一笑。 坑(一) 過了三月之后,天氣愈發的晴暖起來。晉王府正院之中多了一棵石榴樹,意取“石榴多子”,是裴玨親手種下的。 “你來得這樣早,也不肯多睡會兒,我很是受用。”坐在妝鏡前,迎著晨曦,皇后的眼角有細密的皺紋,到底是有了年歲,而她的身后,季瑤恭敬的立著,拿著篦子給她篦頭發。皇后的頭發雖還算烏黑,但到底掩不住銀絲。 季瑤笑道:“母后這話可是折煞我了,咱們家不比民間幾世同堂,兒子們都是分開住的,每半月才進宮向母后請安一次,瑤兒若不來早些,母后豈不是白疼我了?”她一面說,一面給皇后綰了個凌云髻,又取了一支草蟲型銀簪來給她壓住,這才撒嬌道:“好母后,賞兒臣一碗飯吃吧。” 皇后忍俊不禁,點著她的鼻子:“你這孩子,還能短了你這王妃的吃食?著人去喚了你meimei來才是。” 已有宮女轉身去了,季瑤則和崔婆婆一道布菜,一面擱下東西,一面說:“實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是想要母后拿個主意。” 見皇后示意說下去,她坦然笑道:“殿下已然是十八歲的年紀了,算來淑妃娘娘也過世十八年了。雖無緣得見,到底是殿下的生母,兒臣也應一盡孝道,就想著在相國寺替母妃求一座長生牌位,好讓母妃再受一份祭享。” 說罷了,她只瞧著皇后的反應。 這話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說出來的,劉淑妃已死十八年了,她的兒子一直是皇后的兒子,難免皇后心中不會有芥蒂?因此季瑤一直很躊躇自己是否要套皇后的話,冒著風險和皇后過招。不管劉淑妃的死和皇后有沒有關系,在她跟前提及裴玨不是她親生的都會有風險。但季瑤仍然選擇了賭一把,賭皇后對裴玨是真心疼愛,賭皇后和劉淑妃的死的確沒有關系。 懷著這樣的心態,她恭敬微笑,等著皇后的反應。后者正欲開口,外面便有人通傳,說是三公主來了。 三公主一身粉衣,仿佛一只飛舞的蝴蝶一樣撲了進來,又笑著拉住季瑤:“我說嫂子該進宮來了吧。”又親熱的和她坐下,“兒臣來遲了,母后怕也餓了。” 季瑤忙起身布菜,舀了一勺奶燉豆腐給皇后:“母后請吃。”又笑盈盈的,仿佛根本沒有這回事一樣。 “你方才說的事,你只管去做就是了。”皇后說,“你這樣孝順,玨兒能得此佳婦,淑妃九泉之下得知,也算我不辱沒她在臨死前將玨兒托付與我。” 聽得此話,季瑤也詫異不已,不料皇后撫養裴玨竟然是劉淑妃的意思。 三公主兀自懵懂:“母后在說誰?” “你哥哥的母妃。”皇后笑道,“她已經過世很多年了。”季瑤今日想為劉淑妃立長生牌位之事并不過分,身為兒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裴玨雖養在她膝下,但哪有兒子不會想念生母的?而裴玨素來內斂,自然不會主動提及,季瑤肯想到這點,已然是難得了。 三人用過了早膳,便有各宮妃嬪來請安,話里話外又說到了三公主的婚事,讓她很是著惱。 看出女兒的不豫,皇后說:“嫣然還不急在一時,沒有放著姣兒還沒嫁她卻說了親的道理。況且姣兒在水月庵為郁妃祈福,如今郁妃身子漸愈,也該讓她回來待嫁了。” 郁妃聽了這話,身子抖了抖,還是換上了笑臉:“多謝主子娘娘掛念。”話雖如此,實則她牙都快咬酸了。原本二公主那事就不地道,她還尋思著等皇帝氣消了,她吹吹枕頭風,皇帝一高興,興許將女兒放回來。沒成想鬧出了季珊的事,皇帝盛怒之下,連她都被貶為妃了,裴璋這么些年更是郁郁不得志,好在大公主嫁得早,夫婿又得力,不然怕也要被遷怒。 皇后無意懟她,但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又恨上自己了,不過她一個正宮皇后,跟她計較未免跌了自己的份,也只視而不見,不多時就讓散了。 季瑤笑道:“實則我估摸著,即便母后不進言,父皇也打算讓二公主回宮來了。聽說咱們大楚北邊的薩日要出使來了?” 皇后頷首:“正是,如今雖還三月,但薩日已然派人知會來了。先帝在時,薩日犯邊不止,也一直沒個解決法子,如今肯出使來,陛下也是很看重的。” 薩日是大楚北邊的游牧民族,意為“月亮”。因為其民風彪悍,莫說男兒,就是女孩子也都驍勇善戰。先帝昏聵,薩日自然犯邊。后來今上登基,將駐邊大將給撤換了,薩日不疑有他,還是來犯,被狠揍了一頓,消停了好些日子。 現在若是有意結交,對大楚也好,而最好的結交辦法就是聯姻。若是選擇宗室女也就罷了,但若是正經皇女,必然是二公主了。畢竟這閨女傻缺,養著也是養著,若將她送給薩日能換得邊關和平,何樂不為?況且她是皇女之尊,即便薩日那頭有不滿,也不敢頂著大楚的風頭苛待不是? 不過這話雖是知道,說多了可就揣度上意,要被罰的。 “薩日男兒個個驍勇,若來出使,父皇怕也要讓其瞧瞧我大楚的男人。”季瑤微笑,“只怕要邀請來使秋狩,未免丟臉,到場男兒不論人品相貌家世,個個都是上乘,若母后委實想為嫣然擇一郎君,那時才是最好的時候。” 皇后醍醐灌頂,認為季瑤說得果然不差,當下便笑道:“好好好,母后果然沒有錯疼你,你是個有見地的。” 季瑤微笑,坦然受了這話。 * 約莫臨近午時,季瑤也就起身去了,剛出鳳儀宮不久,眼看臨近郁妃的仙居殿,忽見其中轉出一人來。那人生得高大,但卻有些消瘦,行止間全是貴公子的風度,模樣和裴玨雖有幾分相似,但卻憔悴而滄桑。 眼見避不開,季瑤也淡定了,施施然行禮:“端王殿下。” “四弟妹。”裴璋上下打量著她,見她身材纖秾合度,肌膚通透,微微低著頭的樣子嫵媚而嬌弱,一身四合連云錦緞宮裝,渾身上下都透著少婦的風韻,抬頭之時,眸子那樣一眨,如同清水泛秋波一般。 季家的女兒,容色都是上上之選,季玥溫婉,季珊柔弱,季瑤明艷。但前頭兩個jiejie是柔和的美,季瑤則是渾然逼人。況且她自從成親之后,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成熟嫵媚,魅力更大。裴璋就這樣直直的瞧著她,腦袋有些發昏了。 又不是沒有經歷過世事的小姑娘,季瑤立即就發現了裴璋的目光火辣而直接,死死的落在自己身上。裴璋和季烽本質上沒啥區別,都是色中餓鬼。固然季珊是個拎不清的,但能在寺廟里對正在守孝的姑娘出手,可見裴璋的廉恥之心幾乎是沒有。 念及此,季瑤心中立時生出厭惡來,恨不能要將裴璋一對招子剜了才好。裴璋卻兀自不覺:“弟妹這是要回府去?” 季瑤含糊的點了點頭,觸及裴璋的目光,惡心感更重。以裴璋的身份相貌,嬌妻美妾不足為奇,他內寵再多和自己也沒有關系。然而卻不能表示,他能以這樣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弟妹。 被惡心壞了的季瑤想到這是在宮里,還是穩住了,旋即推說不好則走了。繞過了仙居殿,她似乎還能感覺到裴璋那目光,似乎想將自己生吞入腹一樣。 快步往宮門去了,剛轉過回廊,卻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因方才裴璋的事,她渾身一激靈,正要抽身,已然被對方擁住:“好乖,知道我正尋你。” 聽著他微冷又低醇的嗓音,季瑤差點醉了,懶懶的靠在他懷里,緊緊拉住他的衣袖:“你上完朝,怎的不回家去?” “我怕人欺負你。”見四下里無人,裴玨大方的吻著她的發頂,見她乖順,格外受用,抽身將她抵在自己和廊柱之間,看著季瑤的臉慢慢紅了,彎出一個笑容來,“我想親你。” 季瑤臉紅如燒,咬著下唇搖頭:“明知道父皇最恨有人不顧天家威嚴,你還這樣孟浪……”還未說完,剩下的話便被他吞入腹中。季瑤臉紅得厲害,偏偏他又盡可能的撩撥,唇舌若即若離,勾得季瑤只能踮著腳去迎合他。 兩人都吻得氣喘吁吁,裴玨素日之中冷冽的俊臉因動情而發紅:“這可是瑤瑤引誘得我。” 見他這樣不要臉,季瑤瞋了他一眼:“回府吧,我再同你算賬。”又低聲道,“你這人,好端端的進后宮,仔細有心的說你圖謀不軌。” 裴玨柔聲說:“父皇喚我與裴璋到御書房一敘。”他說到這里,又揚起了譏諷的笑意,“裴璋如今行事,是愈發的不過腦子了。好容易父皇愿意再用他,估摸著又給毀掉了。” 季瑤并不知道這事,但見裴玨神采奕奕,忙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