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正月十五上元節竟然鬧出了這樣的變故,饒是季瑤說她自己會徹查,但裴玨也是對此事上了心,明里暗里的調查起這些人牙子。雖說大楚并不禁止人牙子,但是那也得是雙方你情我愿,而這樣擄了人去發賣,實屬可惡至極。 季瑤和霍柔悠分別被哥哥和老爹親自領回了家,少不得又是一番折騰。羅氏給驚得幾乎背過氣去,寬慰了好久才勉強歇下。季瑤又被老爹并哥哥嫂子輪番寬慰了一陣,這才讓她歇了。 那吃里扒外的護院被捆了扔在京郊的莊子上,有專門的的人負責審問。那護院的確是有幾分狗膽,否則也不敢打昏同僚而后想要賣了自家小姐,但沒有用在正途上便是罪大惡極。然而季瑤并不相信他能無端就能起了發賣小姐的心思,必然是有人煽風點火。 能接觸到府上護院的人,也只有府上的人了。換言之,季珊的嫌疑十分大啊…… 季瑤原本握著筆作畫,滿心懷疑著季珊,沒有發現知書已然進來,等到在炕桌上放下了一個精巧的玉匣子,她這才回過神來:“大早上便不見你,你去了哪里?” “我從角門溜了出去?!币娢葜兄挥兴厩俸团嫞獣埠茏匀坏恼f道,“這化瘀膏是四殿下命人送來的,我尋思著旁人也不好去接,只能我去了,免得給人看去了非議姑娘的名聲?!?/br> 那日的光景,知書是盡數看在眼里的。季瑤并沒有反對裴玨抱她,知書自然認定自家姑娘也是對裴玨有意,然而兩人又沒有談婚論嫁,即便真是兩情相悅也要警惕旁人非議私相授受,到時候受害的還是姑娘。 季瑤聞言,打開玉匣子,見里面盛著淡綠色的膏體,一股子清涼的香氣滲了出來。因為被那護院掐住脖子,宿主的身子又嬌弱,脖子上便留下了指痕。裴玨肯體貼到這個地步,季瑤很是受用,順手抹了一些在脖子上,涼涼的:“四殿下有心了。你可替我謝過了?” 得了肯定答復,她這才放下心來:“這淤痕一日不消,我也不必出門了,實在難看至極?!?/br> 三人一面稱是,外面又有人通報,說是季烜來了。 “哥哥今日不必當差?”迎了季烜進來,季瑤重新坐下,又掩了掩脖子上的淤痕,提筆繼續畫,“還不端茶來?” “今日休沐,來看看你?!奔緹@可謂是是個妹控,見meimei脖子上的傷痕,一時不忍,“瑤兒可好些了?” “好多了。”季瑤微笑,不動聲色的讓知書收了玉匣子放好,季烜粗略的掃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這冰肌玉骨膏得來不易,是四殿下命人送來的?” 冰肌玉骨膏素來是宮中才有的,對于傷痕和淤青有著十足的功效。季瑤微微一笑,也不接話,季烜嘆道:“我今日的來意,一來是看看你,而來,也想問問你對于四殿下是如何看待的。” 季瑤遲疑一陣,擱了筆,抱了五蝶捧壽琺瑯手爐笑道:“大哥的意思呢?” “四殿下人中龍鳳,必是良配?!奔緹@這回答實在是妙,說是夸贊,但這樣官方的夸贊,等于并未開口。季瑤微微一笑:“我同大哥的看法是一樣的?!?/br> 裴玨自然是良配,除卻未來可能會殺妻之外。歷史上的楚武帝是好皇帝,但卻未必是好丈夫。雖說正史記載,文昭皇后是暴斃而亡,但幾乎所有的歷史學家都公認是楚武帝殺妻,只因為還有后面的事。 歷史上的楚武帝登基之后,除了加封嫡母為太后并上徽號,再然后就是追封原配為皇后。本來還能說是情深義重,結果這貨轉頭就把文昭皇后的母族給一鍋端了,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后來便得出了結論,武帝娶文昭皇后不過是為了借助其家族勢力,但并不喜歡這個妻子,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事。 而自己這個撲著趕著要去給他殺的“文昭皇后”,政治覺悟不可謂不高。 見meimei也這樣說,季烜目光一深:“如此說來,瑤兒是的確傾心于四殿下了?” 季瑤也只是笑,順手提筆繼續畫:“瑤兒的意思不重要,老爺和太太什么意思才重要哩。況且若是四殿下有意,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撒個嬌,咱們也沒有權力拒絕不是?” 見meimei說得輕描淡寫,季烜也沒有說話。季瑤自小便有主意,這點季烜比誰都清楚,而若是她真的有意和裴玨在一起,以季家如今的境況,嫁入天家為嫡妻是完全可以的。 “今日大哥這話,未免是孟浪了。”季瑤抬頭,對季烜俏皮的眨了眨眼,“四殿下是京中貴女們的心頭好,我又沒有比別人多眼睛鼻子。況且過幾日封王的旨意便要下來,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趕著想做王妃呢。”她說到這里,飽蘸濃墨,“若我真的有意,娘的意思,大哥也不是不知道?!?/br> 羅氏素來是反對自家的孩子和天家扯上姻親關系的,什么身份便要承擔什么責任,嫁入天家便是夫君的賢內助,妻賢夫禍少,這話當然有道理,更要緊的是,天家那是出了名的妾多;而若是尚了公主,可謂是求了一個祖宗進門,做丈夫的每日要給公主行跪禮問安,當然若是夫妻感情好,這項免了也不是不可以,然而這身份上并沒有什么本質的變化,真正的有才之士,很少有人愿意尚公主,不僅沒有什么助力,顯得自己和吃軟飯一樣。 見這個一向溫潤的哥哥不說話,季瑤展眉微笑:“哥哥,不必再為我擔心了。若是四殿下真心待我,他必然會先行開口。我也明白應該如何,對方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哥哥不必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庇治⑿Φ溃罢嬗羞@功夫擔心,不妨再想想,三哥的婚禮上要邀請哪些人?!?/br> 哄走了季烜,季瑤這才靜下心來重新畫畫。裴玨對她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那日裴玨救了她,她并無大礙,只是脖子給掐得生疼,然而裴玨自己卻抖得跟篩糠一般,明顯是害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季瑤執行了那樣多的任務,每一個宿主便是換了一張面具,她的人生擁有無數張面具。 而這么多次任務下來,季瑤當然有一套章法,若是別人真心待她,她必然會回報真心,但若是對方并不是真心,那么也就虛與委蛇。 * 用了裴玨送來的冰肌玉骨膏,三五日之后,脖子上的淤痕便蕩然無存,季瑤自然很是歡喜。而在正月二十,圣旨下達,封裴玨為晉王,湯沐邑十萬,并賜府邸。 原本裴玨就是京中貴女的夢中情人,如今是有實權的王爺了,自然追捧得更加厲害。雖說貴女們干不出自薦枕席的事,但那粉紅泡泡,儼然都快將京城的上空給淹沒了。 而季瑤此刻,立在晉王府的花園之中,享受著貴女們根本不可能有的優待。王府之中很大,假山嶙峋,錯落有致,一汪池水碧綠,樹木間還有幾分薄雪未化,看來卻是生機無限。 “姨媽可算是來了。”三公主等在花園之中,見季瑤來了,也是從涼亭下來相迎,張望一陣,“怎的不見柔姐兒?” “公主知道的,那日受了驚嚇,如今精神還不濟,實在來不了了。”霍柔悠性子原本就靦腆,那日給那混賬玩意兒一嚇,現在還沒能緩過勁來,前幾日季瑤去看她,見她還臥病在床,整個人都消瘦了幾分,心中也是難受,只好替她回了三公主。 聽了這樣說,三公主一張小臉立時暗淡下來:“也是賊人可惡……”她吸了吸鼻子,拉了季瑤往涼亭上去,“我聽四哥說,那賊人姨媽要自行審問,如今可有消息了?” 季瑤沉吟片刻:“還沒有,那人是個硬骨頭。我也不急在一時,先禮后兵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br> 三公主撅著小嘴,緊緊的拉著季瑤的手:“姨媽定不能放過幕后黑手,實在是太壞了,將柔姐兒嚇得那樣?!?/br> 這個自然,對自己那樣虎視眈眈,如今季瑤滿心設防,出門帶得護院也好丫鬟也好,全是自己信任的人,要真想再做什么手腳,只怕也是不能。待落座吃了一盞茶,季瑤才笑道:“咱們這客人都坐下了,主人又去了哪里?” “天才曉得四哥去搗鼓什么了。”三公主擠了擠眼,“方才聽到姨媽進來了,他就抽身離去了。也不知大男人害什么臊?!彼f到這里,半靠在季瑤身上,低聲笑道:“四哥若是大婚,她們我全都瞧不上,唯有姨媽,若是做我嫂子,我才是頂頂歡喜。” 往日三公主都是和霍柔悠咬耳朵的,如今竟然肯說出來臊季瑤了。季瑤臉上微微發紅:“哎呀,公主好生沒有正經?!?/br> 三公主咬著唇笑起來:“等一等,姨媽且說說,怎么就不成了?姨媽瞧不上我四哥?是皮相不滿意,還是人品家世不滿意?” 見她愈發來了勁兒,季瑤被磨得無奈,臉上一片潮紅,點了點三公主的腦門:“休要誑我,定是四殿下在你跟前說了什么,你們兄妹二人將我誑了來……” 三公主笑得厲害,又正色瞧著季瑤:“雖說是玩笑,卻也是大實話,依著姨媽家世,嫁到這王府里做王妃也是綽綽有余?!?/br> 季瑤只是笑,并不說話,旋即見裴玨快步而來,一身寶藍色長衫,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原本冷著一張臉,望見季瑤和三公主同坐,笑意頓時浮上面容,叫兩人身邊的侍女都呆了呆,而后才滿臉紅暈的低下頭去。 季瑤忙起身向他問安,還未行下禮去,便給他虛扶一把:“三姑娘不必多禮?!庇旨毤毜亩嗽斔魂?,見她脖子上的淤痕果然消了,這才放下心來。因為這些日子忙著建府之事,甚至連去爬屋頂偷偷看一看她的功夫也沒有了…… 季瑤坦然的迎著他的目光坐下,裴玨溫言道:“三姑娘今日肯來一趟,原本是我的殊榮。”又偏頭看一眼立在涼亭下的人,那人立時上前來,從一個布包之中捧出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奉到季瑤跟前,“當日在相國寺之中,三姑娘曾說想要,我便命人留心了,不知三姑娘愿不愿意收下。”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奶狗,不過只有季瑤的一個巴掌大,毛茸茸的,此刻剛睡醒,睜著惺忪的睡眼,就那樣瞧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又輕輕的嗚咽一聲,都快將心萌化了。 季家娶新婦(上) 隱隱記得,自己當日在相國寺之中,的確說了想要養一只狗,但那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裴玨竟然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看著眼前的萌物,季瑤心都快化了,伸手接了小奶狗:“給我的?” “自然。”裴玨他選了又選挑出來的小狗,還是生怕季瑤并不喜歡,還是有幾分賠小心,“三姑娘喜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