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元蕪蹲在一棵樹前,閉目沉思,她好歹也是明法宗的掌門親傳弟子,怎么就淪落到了給人做侍女的角色了? 尤其是那小子,面上客客氣氣笑著叫她小姨,做足了樣子,但唯獨一點不好就是老請她幫忙,諸如今日這般,她連拒絕都說不出口。 將手中被捏出汁液的香草甩出去,元蕪突然嘆了口氣,加快了采草的速度。 沈池席地而坐,一腿曲在胸前,一腿隨意伸直,一只手搭在烤rou簽上,另一只手時不時給身旁的白貓順一順毛,火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格外祥和。 沈池的烤rou技術都是前世剛入魔被人追殺時躲入深山那段時間練就的,雖算不得多好,卻也不差。 在沈池的撫摸下,執影舒服得打呼嚕,眼睛好幾次閉上,卻又立刻睜開,眼巴巴瞅著烤架上屬于自己的食物。 元蕪回來時,便見得這個場景,眼神顫了顫,霎時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作者:為什么是第九層而不是第十層? 無惑:因為第十層是小池要上的啊! 第70章 走出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三丈寬度的河流蜿蜒淌過,河水距岸兩丈余高,潺潺環繞傳承之塔。 此河名為墨河,為傳承之塔護靈之水,平日與普通河流無異,但凡是妄圖從河上經過之人,唯有墜入河中,身死道消。 傳承之塔高高聳立在河水之后,那氣勢讓人望而生畏。 此時河岸邊已有零星修者駐足守候,等待著傳承之地開啟,不過相互門派之間都隔了一段距離,各自警惕著。見得來者是承劍宗之人,悄悄松了松握在手中的武器。 一顆石子撲通一聲落入河中,只見原本清明的河水溶出一抹墨色,那石子不消瞬息之間便消失不見。 云嬈打了個哆嗦,有些畏懼地看了眼拋出石子的沈無惑,“這條河真可怕。”隨即視線別過了河水,轉向密林,張望幾下,“小師叔怎么還沒來?” 沈無惑亦朝密林中看了一下,答道:“快了。” 及至午夜,多數修者都已趕到,各門派修者雖是客氣,卻無一人開口談論秘境收獲,各自警惕著。 云煜清點了下人數,朝沈無惑傳音道:“我宗一百五十名弟子已經到了一百三十余位,確認隕落十一位,除小師叔外已全部到齊。” 此時距離傳承之地開啟還有兩個時辰。 沈無惑點點頭,神色并無半點慌張擔憂之色,讓眾位原本替沈池著急的弟子們安下心來。 執符宗的弟子們就聚集在承劍宗不遠,正好能看清承劍宗首位弟子們。 陳錄正忙活著給秦孟包扎肩上的傷口,看著依然在滲血的傷口皺著眉,“大師兄,你這傷都好幾天了,怎么還不見好啊?” 又過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秦孟的回答,陳錄抬頭看向他,卻見秦孟兩眼正直直望著承劍宗的隊伍,似乎在走神,微胖的臉上神色登時有些緊張,“大師兄?” 秦孟猛地回神,兩眼盯向陳錄,片刻后恢復笑臉:“陳師弟,可有事?” “師兄你看什么呢?這么入迷?”陳錄嘴朝承劍宗方向努了努,揶揄道:“第一美人可還沒到,師兄莫不是擔心他?” “莫胡說,我只是見承劍宗傷亡這般少,再思及我宗百人竟去了十之三四,是以有些失神。”言畢秦孟將肩上的衣服拉起來,面如常色打坐調息。 沈池有一搭沒一搭的逗著趴在肩膀上的執影,執影配合地甩著尾巴用爪子去抓那一晃一晃的草尖,步子邁得不緊不慢,元蕪緊緊跟在他身后,臉上有些著急:“小池,還有兩個時辰傳承之塔便要開啟了,若是錯過了此生可就沒機會了。” “兩個時辰。”沈池抬眼看了看夜色中的塔尖,轉頭沖元蕪笑了笑,“小姨不必著急,照我們這般速度走過去,正巧能趕上。” 元蕪顯然不信,同樣望過去,心中越是著急,“這邊過去還有數千里,又不可御空,怎能趕到?縱使能夠御空,以我等金丹中期修為,飛過去也得一個時辰。” 沈池卻是毫不在意被質疑,神秘一笑,隨手將手中的青草扔了,輕聲道:“去吧。” 話音未落,只見原本在他肩上的白貓化作一道閃電,消失在前方密林之中。 沈池找了個相對寬敞的平地,持劍在地上畫了一陣,隨后往后站到圈外,朝著陣中拋出幾枚靈石,只見一道泛著淺白光芒的屏障將那片范圍霎時籠罩起來。 “小池,這是……”元蕪看著沈池的動作,臉上滿是不解。 沈池答道:“此乃羅網陣。” 羅網陣是修者捕捉妖獸的常用法陣之一,元蕪點了點頭,心知沈池或許是要捉妖獸來代步,旋即疑惑道:“不過你不是劍修嗎?怎會懂得陣法?” 沈池笑了笑,答道:“聽聞妖獸rou很是美味,妖丹中靈氣充盈,于修行有益,是以閑暇時我也就學了幾個布陣方法,不過研究時日尚短,純屬空架子,稍后陣法若是被破,還要靠小姨出手相助呢。” 元蕪的法寶是一根上品寶器鞭子,通體深青色,握在她手中,倒是為她平添了一分英姿,她扭頭看向沈池:“對了,小池,小姨還沒問過你,你修行時日這般短,修為如何提升得這般快?” “我師尊乃是承劍宗長老,承蒙他關照,修為才提升如此迅速。” “敢問尊師何人?” “明厲。” 聽聞沈池之言,元蕪暗自吸了口氣,明厲的大名她自然聽過,卻是沒想到沈池竟然是他徒弟,不過如此一來也就說得通了,沈池如今不過十來歲,怎么可能憑借自己修行到金丹中期,定然是有靈丹妙藥相助。 思及此,她眼中不由劃過一道不屑與傲然,但語氣卻是帶了分擔憂之色,“使用靈藥修為固然提升得快,但卻容易根基不穩,小池以后還是少用的好。” 沈池自是看到了元蕪臉上的神色,心知目的已達到,拱手謝道:“多謝小姨關心。” 元蕪這個密境通行令是從同宗一名師兄手中求過來的,她并未去參加修者大會,是以并不知曉沈池在修者大會上的表現,加之這一路走來了兩人運氣極好,遇上的都是些普通無甚修為的妖獸,沈池并未真正動過手,她本來對沈池的實力有所疑惑,如今聽沈池這么一說,也便相信了他只是個花架子。 原本早在遇上沈池時就已萌動的心思更是活絡了起來,而現在就正是個好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 深夜的密林寂靜無聲,此時竟是連一絲風也沒有。 “小池。”元蕪望了望方才執影消失的方向,輕聲叫道。 “嗯?”沈池答的有些漫不經心。 “你母親臨走前,可有留什么東西與你?” 沈池看了元蕪一眼,佯作好奇之態,“小姨何來此問?” 沈池看過來時,元蕪心下一凜,竟是差點以為自己被看穿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幾日沈池表現得雖然比同齡人成熟一些,老是央著她做這做那,但卻半點沒有懷疑她的身份,每當她說起池元葭時眼中的濡慕之色毫不作假,儼然只是個思戀母親的普通少年。 想及此處,元蕪暗道自己想多了,語氣沉重,“唉,jiejie與我姊妹情深,她離開了,卻是沒有與我留下半點念想,”說及此處,元蕪聲音有些哽咽,“小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jiejie曾經戴過的物什,睹物思人一下,你若是不愿意也沒關系。” 沈池似是有些猶豫,半晌道:“母親臨終前確實給我留下一物,是一個不知品質的墨色玉環。” “在哪里?”元蕪問道,隨后似是意識到自己語氣過于激動,忙將心中狂喜壓制下來,雙目含淚望著沈池。 沈池抬手,撈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墨玉環,往前伸了伸,示意給元蕪看。 看著沈池毫無防備的樣子,元蕪眼神狠戾,心道一聲天真,飛身躍前幾步,原本握在手上的鞭子當即朝沈池脖子甩去。 上品寶器的鞭子上泛著青光,帶著金丹中期修者的威勢,若是這一招落到實處,定能將沈池整個腦袋削下來。 就在元蕪即將得手時,沈池似是驚慌失措般,堪堪往后退了一步,被鞭子擊中了胸口,登時吐出一口血來,跌倒于地,他咳了一聲,慌忙叫道:“小姨,你這是作甚?” 沒有直接要了沈池的命,元蕪本來有些懊惱,但見沈池這般虛弱,顯然受傷不輕,心中立時知曉此人果真是個繡花枕頭,也不著急了,一揚鞭,脆聲道:“小子,識相的就將你手上玉環交出來,或許本姑娘心情好,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沈池仰頭看著她,語氣震驚,“為什么?你不是我小姨嗎?” 元蕪冷笑一聲,這幾日她修為已經恢復最佳狀態,自然不怕沈池,“要怪就怪你娘那個賤人,若非她當年惺惺作態,搶走原先生,還懷上了你這個雜種,池家怎么可能會滅門?” “原先生?”沈池皺了皺眉,“這么說,池家滅門是你干的?” 聽得沈池問話,元蕪面上浮出一抹快意,卻避過了原先生,答道:“不錯,我就是看不慣池家上上下下都圍著她池元葭轉,同樣是一個爹娘生出來的,憑什么她就處處比我強?就因為她長得比我好?所以我便悄悄告訴了一些人池家有好東西,哈哈,懷璧其罪。”她望著沈池的臉,眼中滿是怨毒,隨即又冷笑一聲,“若是我沒猜錯,她應該從未向你提起過我吧,嘖嘖,真是個虛偽的女人。” 沈池眸色微微發暗,聲音卻是十分平靜,“你為何想要這個玉環?” 顯然沒有察覺沈池的表情,元蕪眼神灼熱的望著沈池手上的玉環,“念在你叫我幾日小姨的份上,我就讓你當個明白鬼吧,不對,你恐怕當不成鬼了,哈哈!當年讓池元葭逃走是我的失誤,死那么早是便宜她了,今日定要讓你將她的罪過一起還上。”說罷她笑容越發加大,“這玉環乃是開啟池家傳承的鑰匙。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話音未落,元蕪手中鞭子化作數道殘影,猶如天羅地網一般朝沈池覆去,她有把握,饒是沈池全盛時期,也必定逃不過這一擊。 咦? 原本以為一定會擊中的一鞭居然落了空,元蕪定睛一看,沈池的確坐在那里,不過身形卻越來越淡,仿若只是一個虛影。 糟糕!中計了! “呵。” 元蕪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聽得一聲冷笑從身后傳來,緊接著她便飛了起來。 不,應該是她腦袋飛了起來。恍惚間她看見原本應該死于她鞭下的少年正一臉平靜的將劍回鞘,眼中不帶丁點情緒,身上并無半分受傷痕跡,仿佛她就是個笑話。 不,不可能,她還要獲得沈家傳承,登入天道,怎么會死在這人手中? 伸手摸了摸手腕上冰涼的玉環,沈池神色莫名,池元葭應當是知曉池家的滅門仇人是誰,才會說她是池家獨女,不認那個meimei,只是每次當他問起都欲言又止,起初沈池以為是她怕他會沖動找人報仇,結合元蕪方才所言,想必是在幫這個meimei隱瞞。 而她的meimei,卻想要她兒子神魂俱滅。 真是不值得。 不過……想到對方口中的原先生,沈池看了眼身首異處的尸體,走至她頭前,眼中一道墨色光華流轉,片刻后光芒散去。 攝魂之法,魔修常用法術,可探知死尸生前記憶深刻之事,元蕪這一生可謂順風順水,但性格卻是扭曲至極,沈池于她記憶中只看到了仇恨、不甘、嫉妒、憤怒,她的世界觀中就沒有一個好人。 或許除了那個“原先生”,不過在元蕪的記憶中并未出現過原先生的名字,倒是有他的模樣。 默默將那人相貌記下,沈池一張符紙拋出,只見一道藍色的火焰瞬間包圍了那具尸體,似是有一陣哀嚎從火中傳來,瞬息間連著火焰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池方才布下的陣法自然不是羅網陣,而是幻殺陣,不過換了個類似于羅網陣的方式布陣而已,這幾日元蕪觀察他,他何嘗不是在試探她,自然早已知曉她對陣法一竅不通。 其實若是她再聰明一些,按捺得住些,沈池或許會多留她幾日,可惜今日不過簡單的試探便忍不住了。 不消片刻,遠處忽而傳來幾道密集的蹄聲,還有來自猛獸的嚎叫聲。 那是三匹角馬,與普通的馬匹不同,它們頭生利角,口生獠牙,渾身毛發堅硬,不食草專食rou,跑得極快,是西境密林中常見的一種妖獸。 而它最大的優點便是跑得極快。 “喵喵喵!”執影在前面歪歪扭扭地跑著,專門湊著樹上攀,似乎在逗弄身后的角馬,快到陣前時,它縱身躍上一株巨樹樹干,邀功似的揚了揚尾巴,繞開仍在運行的法陣,停在了沈池身旁,得意洋洋地盯著快步奔來的角馬們。 第71章 天光乍破,一抹光線從傳承之塔頂上的天空率先撕裂天際,給高聳的塔尖鍍上了一抹金光,莊嚴而神圣。 修者們眼中滿是敬畏之色,繼而開始sao動了起來。 只見那道光越來越亮,從塔尖緩緩向四周射來,多數修者避開視線揉眼,而少數堅持著沒挪眼的修者也是什么也看不見,眼里一片空茫。 隨著光芒的散去,墨河水位逐漸下降,只留下一道干枯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