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但就算如此,其實也不足以讓諸多見得他模樣的人驚詫到無法言語的地步,只是恰巧方才太多人心底認定沈池本該丑陋不堪才著的斗篷,兩相對比之下,才有了這般場景。 沈池看向此刻正莫名呆滯的廣成寅,面上露出一抹疑惑,“還有事嗎?” 其實掀開斗篷時,沈池并未考慮那么多,于他來說,一切色相皆為虛幻,無論長相如何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只有極致的實力才是他畢生的追求。 所以,就算他今生同樣被毀容了,他今日仍會是這般舉動。 不過眾人的反應卻是讓他有些疑惑。 幾乎就在他掀開斗篷的瞬間,原本落在他身上的那些尚且帶著些敵意的視線剎那間消失不見,甚至還有為數不少的視線轉變成了友善和熱烈。 前世沈池除了早早過世的母親之外,童年時期所接觸的來自他人的視線向來是不屑,鄙夷,嫌惡等負面情緒,其中他收到的最為友好的視線叫做——憐憫。 而憐憫,正是沈池最為厭惡的情緒。 只有弱者才需要憐憫。 那時他就想,定要讓自己成為強者,而實力,便是強者的象征。 無疑沈池是成功的,一路登上魔尊之位,讓所有的憐憫和不屑都化作了對他的敬畏,甚至一度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頭形象。 可以說,他的死亡是修界所有人所喜聞樂見的喜事,如此看來,沈無惑倒是干了件大好事。 又想起沈無惑,沈池眉頭微微皺了皺,可以說,在他所有的敵人之中,唯有沈無惑在見到他的臉時從未露出過別樣的情緒,諸如畏懼,厭惡,同情,一樣都沒有。自始至終,沈無惑都是那般冷靜,從來不在他面前露出半點表情。 若非最后一戰,沈池甚至一度隱隱懷疑沈無惑對他是抱著友好態度的。 不過顯然是他想岔了。 可如今在場這些人突變的神色,卻是著實令沈池有些不解,【他們態度忽變的原因?】 【回宿主,因為宿主長得好看。】系統再次吐出它的標準答案,似乎顧及前幾次這樣作答后沈池對它置之不理的后果,它又補充,【統計表明,人類對長相好看的同類會抱有更高好感度,而好感度便決定他們對該同類的態度。不過宿主如今年齡限制,只能讓他們對宿主產生友好的情緒,否則以宿主的樣貌,極有可能讓許多人對您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是什么沈池自然知道,但是對他? 沈池不由覺得有些可笑,若說是怕他,倒是更可信一些。 半晌,廣成寅才緩過神來,連著吸了幾大口氣,眼神卻錯開了沈池的眼睛,遲疑了片刻后才開口:“我……” 隨著廣成寅出聲,眾人才如夢初醒,同時將視線移到了廣成寅身上,不過神色卻從方才的看戲變成了指責,似乎只是一瞬間,他對面的沈池就由一個加害者變作了受害者,立場轉變之迅速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不過令眾人震驚的是,正當他們以為廣成寅還會繼續往下說時,卻發現他竟然突然站起來,猛地撥開圍在它身邊的人群,縱身跳下了臺,這座臺子足有五尺,再者他跳得倉促,竟是一個趔趄徑直摔了下去,手臂與地面接觸,發出‘咔嚓’一聲脆響,無疑是斷了,但饒是如此,他也很快就用另一只手撐著身子爬了起來,捂著胳膊踉踉蹌蹌地跑出了試場。 廣成寅離開后,臺上眾人紛紛圍到沈池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起沈池來。 “小兄弟,你沒事吧?” “方才那人不過是個跳梁小丑,你不必理會。” …… 【驅走挑釁者,初次改變眾人眼中形象,逆襲值增加2%,請宿主繼續努力。】系統的聲音有些輕快。 看著方才還猖狂得不可一世的少年落荒而逃,還有這群莫名態度大變的人,再聽系統播報,沈池頓時有一種置身鬧劇的荒誕之感。 “諸位可還有其他疑問?”云煜聲音依然溫和,卻是不掩強勢地將眾人與沈池之間的距離分割開來,“若是無事,便請未過試者自行離開。” 沈池看了眼云煜,發覺對方也正轉頭看向自己,沈池適時朝他露出個感激的笑容,隨后才低下了頭。 云煜怔了怔,又看了沈池烏黑的發頂一眼,才轉開視線,心下分外滿意,長相好看,有禮有節,根骨極佳,悟性也是世間少見,除了靈根,無論哪一方面看來,這孩子都當是個極好的苗子。 若是靈根……不知想到了何處,云煜心下一動,眼睛微微亮了亮。 在承劍宗修者的引導下,場內很快就只剩下了八十名過試者。 沈池再次回到過試者的隊伍中,這次沒有人再躲開他,反倒都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甚至不少人紛紛湊上來介紹自己。 云煜在眾人中環視一圈,見大家都安靜下來,溫聲道:“通過了今日的測試,今后你們便是我承劍宗的一員了,究竟是內門還是外門弟子,這點還需要經過一道靈根測試。不過就算是外門弟子也不必擔憂,每三年宗內都會舉行一次門內測試,只要達到筑基期的外門弟子都可參加,通過測試便可進入內門。” 聽得自己已經是承劍宗弟子了,方才又站到沈池旁邊的褚思林一臉興奮,但隨即聽見可能被分為外門時,又不由多了幾分緊張,“進了外門的話,資源肯定沒有內門好,如此一來三年筑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又談何參加門內測試?” 沈池看了眼不住在自己耳邊念叨的少年,道:“不必擔心,你會進內門的。”不但會進內門,還會被某位化神大修看上,升為親傳。 顯然沒料到沈池不但理會了自己,還從言語上肯定了他,褚思林有些驚喜,咧著嘴傻笑道:“謝謝你,有你這么說我就放心多了。” 幾乎所有人都是褚思林這般反應,一時間眾人交頭接耳,眼里盡是忐忑。 見此,云煜滿意的笑了笑,攤開手,掌心驀地揮出一片翠綠的葉子,那枚葉子約莫拇指大小,晶瑩剔透,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只見他將那枚葉子隨手一拋,它竟是如同膨脹一般,瞬間變為了一艘巨船,“請諸位上青舟,準備回宗。” 褚思林雖出生世家,卻從未見過這般巨大的飛行法寶,上了青舟之后,還不住張望,眼中滿是贊嘆,“果然不愧是第一宗門,這個法寶等級絕對在寶器以上!” 見眾人都已就位,云煜手指翻飛,數道法決打出,青舟逐漸升空。 由于測試耽擱了不少時間,此時天色已是黃昏,雪不知何時已經住了,地上雪深已近半尺,入目皆是一片白茫。 隨著青舟升空,敬仙城漸漸的縮成一幅簡圖,入云那刻,沈池若有所感般,再次將視線落到了他們方才升空的之處。 由于隔得太遠,沈池只能隱隱看到在朦朧的夜色中,一抹暗色身影獨自立于偌大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空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系統:這下宿主應該意識到顏值的力量無限大了吧。 沈池:簡直荒謬。 作者:無惑!你再不出來大師兄就要先下手為強了啊,咦你出來啦! 沈無惑:……我就是個影子? 第21章 青舟破云,繁星入眼,半輪玄月當空,初見此景,眾人驚嘆之聲不絕于耳。 褚思林很快將視線從星空中收回,下意識看向身側的沈池,淺淡月色映襯下,精致的側臉讓他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方才沈池并沒有再戴回斗篷帽子。 察覺到褚思林的目光,沈池轉頭看向他,“有事?” 偷看被發覺,褚思林臉一紅,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道:“我,我是想問你,你之前在測試前與我說的‘斷章取義’是何意?” 先前測試時褚思林并無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如今測試已過,又再度浮上了他的心間,不過他本來打算自己慢慢琢磨的,被沈池一驚,這才脫口而出。 褚思林盡管也只十一二歲光景,卻是要比沈池高上一頭還多,沈池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聽得他的問題,回道:“你當時所說的圣者曾言謙卑姿態,方可得進,是不假,但你可曾聽過這句話的下段?” “啊?”褚思林有些迷茫,自小他便聽著這句話長大的,竟是從不知它還有下半段。 “圣者言:大道無常,成者唯二三矣,吾若浮塵,唯有謙卑姿態,方可得進。然浮塵至微,必抱源守初,爭其上,方能得道。”念出這兩句話時,沈池眼神有些悠遠,“此番言論出自《初靈紀.圣者言》。” 沈池的聲音并不大,夾雜在興奮的少年們的討論聲中,并不引人注意。 褚思林自是聽見了沈池所言,他臉一紅,突然后悔將那本厚厚的典錄扔在了一旁,“《初靈紀》你都看完了嗎?” 沈池看了褚思林一眼,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初靈紀》記錄著初靈界的大部分歷史,足有上千卷,數百萬字,其中包括諸多仙門世家的由來,雖說并不詳盡,但因涉及面極廣,幾乎是所有修真世家會給后代準備的啟蒙書籍。 而生在沈家,沈池自然沒有這種待遇。但這套典籍,沈池卻在前世六歲時便全部記了下來,而其中每一個字,都出自池元葭之口。 敬仙城距離承劍宗并不遠,加之青舟速度極快,小半個時辰后,眾人便發覺青舟停住了。 朦朧月色之下,眾人只能看清不遠處眾山的大致輪廓,魏巍山峰聳立入云,只隱約見得少數峰頂上半點燈光,山風從足下經過,夜鷹清鳴,端是令人嘆止。 “現在你們眼前,便是承劍宗了。”云煜朗聲朝新弟子們說道,“由于天色已晚,我便先給你們介紹一下承劍宗諸峰,明日再進行靈根測試。” 云煜說到靈根測試時,視線在沈池身上頓了頓,“現在你們正對最高峰是承劍宗主峰,名為蒼靈峰,東西南北四座側峰分別名赤雁峰、靈源峰、明劍峰以及不歸崖,赤雁峰是外門弟子修行之處,靈源峰是宗門種植靈草豢養靈獸之地,明劍峰中儲藏了我宗所有無主的法寶靈劍,待各位升入金丹,便可前往選擇屬于自己的伙伴。至于北側的不歸崖,乃是門內禁地,在此奉勸諸位,請不要隨意踏足。” “為什么?”有人疑惑。他問話的同時,幾乎所有人都將一并將視線轉向了云煜。 云煜沒有立即回答那少年的問題,而是反問:“你選擇加入承劍宗,是為何?” 那少年似乎被問住了,片刻后才答道:“為了成仙。” “為何成仙?” “只有成了仙,方可得道長生!” “好。”云煜笑著點頭,繼而朝該名弟子道:“不歸崖,重點在于不歸,你既想長生,那這個問題便不要再問。接下來我與你們介紹下其他衛峰……” 云煜的回答無疑讓眾新弟子面色皆是一白,尤其是方才聽了云煜之言躍躍欲試的初生牛犢們,當下便打消了念頭,仔細聽他繼續講。 沈池雖然前世知道許多承劍宗的事,也曾潛入過承劍宗,更從系統處得知的劇情中知道了不少承劍宗的地形,卻從未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在高處觀察過這第一大宗。 放眼望去,這古老的宗門原本神秘的面紗終于在他眼前漸漸掀開了一角。 沈池最后將視線落在了赤雁峰上,相較于主峰,赤雁峰要矮上一層,面積卻是相較主峰更為廣闊,而這里,便是他此次到承劍宗的目的。 “不必擔心,你表現這么好,靈根又是絕佳,一定不會讓你入外門的。”見沈池一直看著赤雁峰,時不時看向他的褚思林的以為他害怕進入外門,低聲安慰道。 “是啊,想到方才那人落荒而逃的樣子,就覺得好好笑。” “對,你一定沒問題的,不過你到底寫的什么字,竟然這般厲害。” …… 見褚思林在安慰沈池,旁邊一直一心二用的少年們也紛紛壓低了聲音安慰他。 聽得眾人‘安慰’,沈池怔了怔,他們究竟是從何處得知自己害怕入外門的? 第二日。 晨光初曉,暫時安置于赤雁峰的一眾新弟子便被幾聲鐘鳴喚醒。 沈池拉開門,在小院井中打了桶水,洗漱過后便出了院子。 沈池到達集合地時,云煜正與一名帶著笑的中年模樣的男子交談,見沈池過來,便朝他道:“昨夜睡得可好?” “多謝師兄,很好。”沈池點頭答道,隨即轉頭看向那名中年男子,“這位是?” “這是外門掌事,道號清嚴,”云煜朝沈池介紹,又看向清嚴,“沈池,這屆新收的弟子。” 就算他號稱閱人無數也沒見得幾個沈池這般好看的人,難怪云煜師叔會特意來交代自己照看好他,心里這么想著,清嚴朝沈池笑得和善,又客氣了幾聲才離開。 很快弟子們陸陸續續地聚了過來,個個都是睡眼稀松,顯然昨夜睡得并不好。 褚思林打了個呵欠,搖搖晃晃地站到沈池身邊,見沈池面上并無半點惺忪之意,不由有些驚訝,“你不緊張嗎?我昨晚想了一宿,到五更才迷糊過去。” “為何要緊張?”沈池轉頭看向對方,表情有些疑惑。 初雪剛過,新生的朝陽抹在沈池側臉上,將他細致的五官蒙上了一層薄光,驀地轉頭,略帶疑惑的眸子漆黑透亮。 “嘶……”包括褚思林在內,方才視線聚在沈池身上的人皆是一陣愣神。 片刻后,褚思林清了清嗓子,面色微紅,“因,因為害怕被分到外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