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如今說這些皆是空談,當今之計是如何逃過這一劫。”一位清瘦老者同樣皺著眉。 就在黑衣人開始大肆屠殺時,沈家正潛修的兩名金丹期大修相繼趕到,但面對如此強勁的闖入者,卻是一籌莫展。 “若是強拼,以我三人如今金丹初期的修為,無異于蚍蜉撼樹。”另一位長老開口,滿臉灰敗。 其中最為鎮(zhèn)定的大長老拍了拍桌子,定論道:“家主,你快帶著幾位小輩從密道離開,老夫暫且能擋上一擋。” “對!家主,你先帶著幾個孩子離開,沈家絕不能斷了傳承。”另兩位長老附議。 沈烈遲疑了一下,卻也知曉這是如今最妥當?shù)匕才牛焕险呱钌罹狭艘还D(zhuǎn)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沈府通向后山的密道中,沈烈一手拿火把,一手握著劍走在最前方,身后依次跟著沈闊,滿臉紗布的沈益,最后是牽著沈悅的沈嘉。 似是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尋常,最小的女孩滿臉驚恐,壓低了聲音問道:“爹,我們要去哪里?” “悅悅,別說話。”沈嘉連忙捂住沈悅的嘴,聲音中也滿是顫抖,想到方才經(jīng)過院中時看到的那一地殘肢,她仿佛現(xiàn)在鼻翼間還是那股子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而那血腥味,又順著鼻腔朝胃里涌去,最后匯成洶涌而至的恐懼,沉沉地壓在心底。 不足一里的密道此刻顯得極為漫長,只聽得幾人幾不可察的呼吸聲和踉踉蹌蹌的腳步聲。 “爹,沈家完了嗎?”沈益被包在紗布下的聲音有些沉悶,“我剛剛看到了,死了好多人。” 沒有像往常那般教訓沈益,沈烈沉默了許久,才道:“只要你們還在,沈家就在。” 沈益道:“大哥呢?” 沒人注意到,在聽到沈益的問題時,沈烈的眼睛微微一亮,名為希望的光芒在他眼里凝聚,他道:“我們出去后,就去西嵐國找你大哥,然后回來報仇。” 至于如何報仇,怎么報仇,沈烈沒有說,只是腳下步伐加快了一些。 至始至終,沈烈都似乎將如今被他關(guān)在地牢中的沈池忘記了。 或許沈益記得,但他恨不得沈池死無葬身之地,不管是被闖入者殺死還是在地牢內(nèi)餓死,都是他特別愿意看見的結(jié)局,自然不會提醒沈烈。 “經(jīng)過前面那個拐彎就出去了。” 聽到沈烈的聲音,幾名小輩皆舒了口氣,這密道中雖并無怪味,卻壓抑得緊,每走一步都覺得心朝上提一點,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落不了地。 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暗色的黃昏尚且留著些微的光線,樹林草叢間傳來聲聲蟲鳴,平靜而安寧。 在看到天空的那一刻,饒是心智穩(wěn)重的沈闊,也不由低低歡呼了一聲,更勿論另幾名小輩。 然而他們的歡呼聲也只持續(xù)了一瞬間,便全部卡在了嗓子里,繼而變成了驚懼和絕望。 密道的隱秘出口處,竟是有十幾個黑衣人在守著,見幾人出來,便悄無聲息地將他們層層圍住。 見此景,沈烈瞳孔緊縮,倒吸了口涼氣,面色倏然變得慘白,卻仍然持劍擋在幾名孩子身前,大聲道:“你們究竟是何人?我沈家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趕盡殺絕?” “呵。”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聲,聲音陰冷:“沈家主,您任家主這么多年,想必不可能不知道一個詞,叫做懷璧其罪吧。” 沈烈緊了緊手中的劍柄,額上有汗珠浸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必狡辯,我早已確認那東西在你手中,不然今日也不會上門來求贈,”黑衣人抖了抖手上仍有血滴落的長劍,聲線上揚,“哎呀,實在抱歉,方才你府上之人實在太熱情,在下手有些抖,可能迎接的方式有些不對,請見諒。” 由于蒙著面,無人能看清黑衣人的表情,但不妨從他聲音中聽出對沈家的不屑。 聽得此人之言,沈烈當即被氣得臉色發(fā)青,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心思急轉(zhuǎn)思考著對策。 然而他能忍,卻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 只見站在沈烈旁邊的沈益朝前邁了一步,怒道:“你們這些宵小之徒!竟敢打我沈家的主意,我爹絕不會饒了你們!” 仿佛聽到什么有趣的笑話,黑衣人輕聲笑了起來,隨即輕輕抬劍,尚未看見他如何動作的,再出現(xiàn)時他手中的劍已經(jīng)抵上了沈益的脖子,他聲音中猶帶著笑意,“你說他?不會饒了我們?”然后不管渾身打顫的沈益,往沈烈的方向示意,“沈家主,我要的答案,我想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吧。”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沈烈態(tài)度仍然強硬,仿佛對方劍下的人與他無關(guān)一般。 “真是好心胸,連自己兒子的生死也可以不顧。”黑衣人又笑了一聲,手中劍輕輕晃了晃,“抱歉,我這手實在有些不太受控制,不過他這兩條手臂,應(yīng)該沒有什么用才是。” “啊!!爹,救我!!”沈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沖破云霄,地上齊整整的擺著兩條手臂,在初升的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聲音也有些刺耳。”黑衣人皺了皺眉,轉(zhuǎn)而便見得一條仍在蠕動地舌頭準確的落在了那兩條手臂中間。 他竟是生生將沈益的舌頭順著舌根割了下來! 包括沈烈在內(nèi),誰也沒想到這黑衣人竟如此猖狂,還這般殘忍,看著睜大了眼睛痛苦卻無法呼出聲的沈益,皆是毛骨悚然。 兩個女孩眼淚簌簌的流,卻不敢哭出聲,生怕像沈益一樣被拔了舌頭。 沈烈咬著牙,心知今日若是不留下個答案,恐怕現(xiàn)在的沈益就是他將來的下場,咽了口口水,才道:“如果我說了,你便放了我們?” “你先說,看看答案我滿意否。”黑衣人懶懶答道。 “那東西在沈無惑身上。”沈烈斟酌了一番說道:“只有我才知道怎么拿到那物。” “哦?沈無惑?” “對,他是我大兒子。”沈烈答道,隨即似乎為了顯示他賣子求存不那么無情,補充道:“不過他并不是我親生兒子,而是從路邊撿來的,當時內(nèi)人難產(chǎn),長子早逝,為了內(nèi)人不傷心,我才出此下策。” 將二人對話聽得分明,一直沉浸在恐懼中的沈嘉終于爆發(fā)了,她幾近瘋狂地道:“你要拿東西去找沈無惑,和我們沒關(guān)系,就放了我們吧!” 沈悅附和:“對!沈無惑才是你要找的人!” 沈闊雖然一直沒說話,但神色也十足說明了他的贊同。 沉默了一瞬,黑衣人似是在思考幾人的話,然后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沈無惑是吧。” 只見黑衣人輕輕顛了顛手中的劍,不過這次卻是落在了沈烈的肩上,金丹期的威勢壓得僅僅筑基期的沈烈?guī)缀醮贿^氣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時候會發(fā)抖,所以你還是告訴我實話,怎么拿到那東西吧。” 一時間,整片后山噤若寒蟬。 沈烈沒想到這人如此無賴,但他卻是毫無辦法,半真半假地說道:“那東西是我在他身上種下的,只能由我去收回來。” “怎么收?” “只要抽出他的天靈骨便可。”在壓力之下回答得過快,沈烈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連忙加了一句,“那需要特殊的手法和我體內(nèi)的靈力,方可成功。” 天靈骨,每一位有靈根的人都有的骨頭,可以說靈根如何,與它是息息相關(guān)的。天靈骨在每人體內(nèi)分布的位置不同,但有一點相同的是,在達到可重塑身體的元嬰期之前,抽掉天靈骨,便相當于直接要了那人的命,甚至連魂魄也要被拘于天靈骨之內(nèi),永生永世不得輪回。 “你將那物與他的天靈骨相融,以他純靈體蘊養(yǎng),以便將來好抽出增長修為。” 沈烈連連點頭。 “真是好主意。” 沈烈下一句自夸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被黑衣人忽然湊近的臉哽在了喉頭,雖然蒙著面,但卻仍讓他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隨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無……” 不過沈烈的最后一句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黑衣人手腕微動,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沈烈的頭顱滾落在沈益手臂旁邊,從斷口處流出的血液被土壤吸食,原本淺褐色的土地豐滿成深褐色的肥沃顏色,在銀色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 “啊!” “爹!!” 黑衣人掃了眼因沈烈死亡而全然失控卻依然滿眼怨毒的幾個孩子,冷聲朝下屬道:“將他們處理了。” 待一切歸于安靜,黑衣人突然看向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一眼過后,便一揮手,領(lǐng)著一眾下屬悉數(shù)退去。 【你不是說你的隱蔽術(shù)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抱歉,宿主,是013的失誤。】 第7章 且說當時沈池見時間不早了,便從地牢中走出。 地牢位置正巧與沈烈等人出來的密道相近,是以沈池方出來便看到那群迅速趕來的黑衣人,好在那些人當時距離他不近,他也立即躲在了樹后,才沒有被立時發(fā)現(xiàn),而在他們靠近后再離開無疑是直接暴露了自己。 正當沈池打算再次利用秘術(shù)遮掩氣息時,系統(tǒng)主動提出了能提供隱蔽之法。 起初沈池想都不必想便拒絕了。 不過在系統(tǒng)再三保證絕不會出差錯后,才如了它愿,讓它試一試。 沒理會系統(tǒng)的道歉,沈池視線落在方才擺著幾具尸體的地方,此刻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山蟲再次此起彼伏的唱著,若非淡淡的血腥味,這后山小林儼然一副再寧靜不過的模樣。 【宿主請放心,013方才已經(jīng)檢測過了,除了為首那人,其他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您。】 【嗯。】 系統(tǒng)再次安靜了下去。 沈池并沒有生氣,其實相對一個萬事完美,不可估量的潛伏者,他更能接受有著缺點,自己能掌控的東西。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試探,他基本能確認,這系統(tǒng)雖來歷神秘,但至少目前為止,對他沒有威脅。至于以后如何,再待其說。 沈府正院漸漸升起的火焰,沈池勾起了唇角。 雖不知為何沈家今世滅門提早了許多,不過方才那黑衣人的行為正和他意,還省了他親自動手的麻煩。 至于二人口中提到的沈無惑和那件東西,思及曾從系統(tǒng)處得知的劇情,沈池了然。 沈無惑身為書中主角,自是與常人有所不同,首先是萬年難得一見的純靈體,再則是他體內(nèi)自帶的天靈之氣。 傳說,有了天靈之氣,就代表著那個修者就算不修行,那修為也是蹭蹭直漲,相當于每時每刻都蘊在充足的靈氣池中,并且那靈氣永遠不會枯竭。 但至關(guān)重要的是,天靈之氣只有經(jīng)過純靈體的育養(yǎng)之后才能發(fā)揮最大效用。 恐怕正是因為將天靈之氣種在了沈無惑體內(nèi),沈烈這樣冷情的人,才會對他口中的大兒子如此‘另眼相待’吧。 書中并未解釋過沈無惑體內(nèi)那天靈之氣從何而來,不過就描寫看來,有段時間許多神秘人對沈無惑那些層出不窮的追殺,應(yīng)當也是沈烈在死前仍同樣告訴了敵家。 當時的沈無惑的確是狼狽不已,危機不斷,但憑著機緣和運氣,竟是一躍成為了承劍宗的親傳弟子。 有了第一仙宗的庇護,那些追殺者再無計可施,最后隨著沈無惑修為的增加,便不了了之。 而此時沈池也終于明白,難怪他上一世屢屢敗在沈無惑手中。 純靈體加上天靈之氣,以他當時靈骨之資,就算再趕超千萬年,也同樣趕不上沈無惑。 不過那只是曾經(jīng),今世會怎樣,還要另尋其說。 再次想到剛剛那個黑衣人,沈池皺了皺眉,剛才雖然光線極暗,但他離開時投過來的視線,卻并非一位殺人者看向旁觀者的冷漠。 而是一種……復雜得沈池暫時分辨不出的神色。 甚至,說來有些不可思議,那人離開時背影給他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剛剛沈烈吐出的最后一個字聲音太小,那黑衣人動作也著實太快,沈池距離一行人有些距離,并未聽得清楚,否則早就該猜出黑衣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