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侯穎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和正常人的不同，哪怕喪尸病毒并沒有帶走他作為人的記憶和思維能力，他也十分恐慌。他不知道自己能扛得住幾回，不確定自己是否會淪為喪尸，這些惶恐都轉換為對喪尸的憎惡，他甚至想過，就算喪尸在異能等級達到一定的程度后確實能夠恢復神智，他也絕不會手軟，一定會將他們趕盡殺絕。

    而現在，他有理由懷疑，那只七級速度喪尸就是通過吸收人類腺體的而獲得思考能力的受益者之一。

    盡管，他的智力仍然十分低下。

    李軒轅擰著眉頭，神色繃緊。沉默半晌才道：“頭盔沒辦法阻止喪尸感應到腺體的存在嗎？”

    侯穎搖了搖頭，“至少我可以。”

    李軒轅神色微變，他捧著侯穎冰冷的臉，關心道：“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

    侯穎搖了搖頭，“現在看來，天氣異變確實能讓喪尸病毒變得活躍，喪尸之所以能在異象中升級，應該和喪尸病毒與自然環境的共振效應分不開。而且，喪尸病毒無法實現這種共振的話，喪尸病毒就會變得異常暴躁……我想我，真的可能變成怪物。”

    “別胡說！”

    李軒轅湊近他想要吻他，侯穎擋開了。

    見李軒轅俊逸的眉頭，侯穎笑起來，“我在外面沾到了那么多臟東西，萬一真的混著喪尸病毒感染了你怎么辦？你先回去給爸爸幫忙，我再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好吧。”

    李軒轅有些不情愿，但在侯穎的催促下還是離開了。

    等他一走，侯穎臉上的笑就消失了。

    他沒有告訴李軒轅，自己對人類幸存者的腺體有著和喪尸同樣的甚至更強烈的渴望。這讓侯穎無法接受，他是人而不是喪尸，他擁有人的記憶，更有比常人更高一籌的思維能力和智力，他根本不需要覬覦別人的東西。

    但喪尸病毒帶給他的改變卻是不容他忽視的。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正常人。

    這個想法深深折磨著侯穎，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自虐一般，但是窒息的疼痛感并沒有削弱他對外界對感知到人類腺體的渴望，反而越演越烈。

    侯穎松開手，神情變得異常冷漠，這種冷漠不僅是對別人，更是對他自己。

    如果……侯穎的手指微微一顫，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變成喪尸，他會怎么做呢？號召喪尸滅了人類？可笑，他真的會這么做嗎？那時候，是否他已經淪為徒有智力卻完全失去作為人的記憶的喪尸？而李軒轅呢？那時他是否已經離開自己？又或者……侯穎低頭看自己的手，這一雙白的幾乎失真的手，會否在將來的某一天，在他喪尸理智的時候，第一個向他最愛的最親密的人下手？

    這種可能性，讓侯穎臉色大變。

    侯穎捏緊拳頭，堅定地告訴自己，不會有那么一天。

    可是不斷顫抖的手，泄漏了他心里的彷徨和恐懼。他只怕到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許那時候身為侯穎的自己也已經死去……

    紛雜的思緒讓侯穎頭疼欲裂，沒等他理出頭緒來一個稚嫩的怒罵聲闖進侯穎的耳朵。

    是李候！

    侯穎身形一動，很快出現在李候身邊，而軒轅慧已經半跪在地上，捂著肩頭，指縫泄出鮮血。四周幾十號人圍著他們，這些人手中都拿著槍，軒轅慧的傷正是槍傷所致。而無法帶走李候的她，正用藤蔓抵擋開砰砰作響的槍彈，而李候的雷電異能胡亂迸發，雖然攻擊力大卻屢次被人躲過。

    侯穎瞳孔一縮，一步上前將李候抱在懷中，七級雷電異能爆發，在一瞬間就結果了幾十號攻擊的異能者，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侯穎用聽覺異能警惕著，沒有再聽見任何異動，這才蹲下來查看軒轅慧的傷勢。

    “媽，你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受傷？”

    侯穎神色焦急，而終于回過神來的李候憋著聲哭著，緊緊抱著他道：“爸爸，奶奶，血，壞人！”

    他哽咽著，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侯穎親了親他的臉蛋，沒有時間安撫他，見軒轅慧臉色蒼白出現失血過多的癥狀，當即將她抱起來，帶著她和李候用速度異能趕去救護站。

    軒轅慧中的槍挫傷傷口非常大，雖然躲過了要害，但貫穿傷口很深，而起感染有毒素。

    段家有吸納光系治療異能的特殊異能者，能夠同過激光殺毒，但很顯然軒轅慧所中的毒素也來自于高級異能者，不是身為三級異能者的光系異能者能夠對付的。侯穎將他打暈，借用他的異能給軒轅慧清毒之后，軒轅慧滿是冷汗的蒼白臉色終于舒展開了些。

    她費勁地睜開眼看了侯穎一眼，又看了看他懷里的李候，似乎確認了環境的安全，這才放心地失去意識。

    侯穎神色動容，但可恨的這個光系異能者只能殺毒，而不能像公孫婧一樣治愈。好在軒轅慧身為五級異能者身體恢復力很好，在清毒之后就止血了，侯穎給她包扎好傷口，正在尋找與她血型相符合的的血袋時，李翰推門沖了進來。

    “小慧！”

    李翰撲在軒轅慧床邊，臉色比重傷的軒轅慧還要難看。見他想觸碰軒轅慧又害怕弄疼她的模樣，侯穎出聲道：“爸，mama已經度過危險期，現在只等槍傷愈合。上一次送來的五級珍珠還有剩下的嗎？有的話，給她補充能量，她現在很需要。”

    軒轅慧為了抵擋四級毒素耗費了不少異能能量，而侯穎已經瀕臨一顆六級晶核能量的消耗，也沒法第一時間給她補充能量，有珍珠的話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有，有！”

    李翰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站起身茫然四顧，想起自己是在病房后才鎮定下來，抹了把臉快跑出去取珍珠了。

    李候被嚇得不輕，寸步不離地跟著侯穎，緊緊抱著他的腿，就像侯穎的腿部掛件一樣。侯穎給軒轅慧做好了輸血工作，才把他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臉，問他嚇到了沒有。

    李候搖頭，豆大的眼淚卻一顆接著一顆掉下來，抿著嘴發出輕微的嗚嗚聲，顯然是被嚇得不輕了。

    侯穎明白，這不是因為被襲擊，而是軒轅慧受傷的事情讓孩子受了驚嚇。

    他很心疼，溫聲細語地安撫他，直到孩子冷靜下來，才問他今天發生襲擊的過程。

    第165章 冷琴叛變

    李候雖然還沒有滿兩周歲，但比末世前這個年紀的孩子要聰明得多，語言邏輯不強，但也能讓侯穎從他的敘述中拼湊出大部分事實。

    原來軒轅慧是得知李軒轅帶著侯穎出城，李翰看出他有些不妥，見李軒轅也沒有陪在他身邊，才想著讓軒轅慧抽空來看看他的情況。只是還沒進軒轅家的門，就發生了刺殺事件。李候說那些人是突然出現的，還沒看見他們的時候軒轅慧就受傷了，很顯然，他們一直潛伏在那里。

    “爸爸……奶奶，會不會死掉？”

    李候傷心地問他。

    侯穎怔了一下，微笑道：“當然不會，奶奶很快會好起來的。”

    也不知這個孩子是在什么地方學來的，仿佛真的明白死亡的概念，在聽到他的保證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趴在軒轅慧身邊親了親她，說讓她快點好起來。

    侯穎摸摸他的小腦袋，心里覺得有些安慰。

    李翰風風火火地趕回來，在吸收了一顆五級珍珠之后，軒轅慧的臉色終于恢復如常。

    侯穎見狀道：“爸，已經查出來了嗎？是他們？”

    侯穎口中說的是誰，李翰當然明白，他不甘心地咬牙切齒道：“那些人在黃河基地登記的都是普通人，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和沈家或是常家有關系。就算我們都清楚肯定是他們，但是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又怎么樣？”

    侯穎打算了恨得咬牙切齒但卻無可奈何的李翰，正色道：“可一不可再，爸，沈家和常家接二連三用這種手段，和我們顧慮重重而姑息他有直接關系。道義，和名譽，真的那么重要嗎？我們要對付他們難道就一定需要理由？爸，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沈家和常家再放聰明點再狠一點，那顆子彈喪沾的就不是四級毒素，而是喪尸病毒了！”

    李翰的表情陡然變得猙獰起來。

    “爸，你知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他們敢在這時候對mama動手，這一次我們決不能息事寧人。”

    侯穎態度異常堅決。

    李翰又何嘗不是要沈家和常家的命呢？在得知軒轅慧受傷，趕來的一路上他不知道想了多少種讓那些人死的方法，但在確認軒轅慧性命無憂后他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不是動手的好時機，喪尸潮就堵在城外，他們需要沈家和常家的助力，同樣地也不能讓黃河基地產生混亂。

    這是他們繼續上下一心的時候。

    侯穎見他掙扎憤怒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清楚李翰不是想放過他們，之所以顧慮重重就是因為當前的形勢和他肩上的責任。

    侯穎自己沒有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因此才能這樣果決，也同樣因為旁觀者清，所以他更能摸頭沈家和常家打的算盤。

    “爸，你想過沒有，沈家和常家也明白形勢還選擇在這種時候動手，是為什么？”

    在侯穎說話的當口，聞訊而來的段家家主正好趕到。他聽到這一句，臉色更加難看，問過軒轅慧的傷勢后，他沉聲道：“李老弟，已經確定是那邊動的手了？”

    “沒有證據。”侯穎回答，接著道：“雖然沒有證據，但不管是他們所為，還是誰栽贓，都無法掩蓋沈家和常家有這樣的企圖心和動機，以及動手的能力。我絕不會讓這樣的情況再發生第二次，所以常家和沈家不能留。”

    段家主驚愕道：“你想在這時候發難？”

    “是否在這時候，又有什么所謂。”

    侯穎的情緒卻是很壞，但也不是全無理智做出的發泄決定。他冷笑了聲，“不管怎么說，如果軒轅家的家主出事，受益者都是他們。我不會再給他們，給任何人第二次動手的機會。”

    段家主和李翰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所顧慮和不贊同，但他們都沒有明言反對，而是問他作何打算。

    侯穎微微瞇了瞇眼睛，“沒什么，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遠在長江基地的常虹和沈旭并沒有透過喪尸潮的重圍察覺到危險，他們正因為接收到的一則通訊而興奮著。

    聯系他們的不是別人，就是在珠江基地備受冷落的冷琴。

    雖然沈旭十分感興趣要接下她的投誠，但常虹還保持著理智，道：“我怎么相信你？別人不知道，我卻是很清楚，你對段寅有特殊的感情。一個女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就算現在因愛生恨，以后也難保你不會因為舊情而反水。”

    “說來說去，你常隊長也不過是想要我給你一張滿意的投名狀罷了。”

    冷琴能成為段寅的副手也不是個傻子，輕易就明白常虹的話中深意。她冷嗤了聲，“我現在在珠江基地是什么處境想必常隊長再清楚不過了，把我推上這條不歸路的就是你常大隊長，現在發現我是一顆沒用的棋子就像甩掉我，可沒有那么容易。”

    當初常虹就是看透了她對段寅求而不得的心意，巧妙地利用了她渴望重新獲得段寅的器重和信任的心理，讓人以四級晶核誘惑她。

    她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這個要求，哪怕她心里明白對方來者不善，卻因為相信段寅有處理能力而放任了這件事。她一葉障目，只想著早點突破四級，早點回到段寅身邊，卻沒想過那個人暴露后，以段寅飽受她推崇愛慕的能力也同樣能查到她身上來。

    何況，她的升級本來就是一個重大的疑點和漏洞。

    果不其然，她徹底被段寅厭棄了。

    常虹道：“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絕對，如果當初冷副隊能果決地拒絕我，現在的一切都會不同。既然冷副隊對我有恨，還提出要我收留你的要求，不覺得有點為難我們彼此嗎？”

    冷琴并不理會她話里的試探，直接道：“得到段寅我已經知道不可能了，我沒有別的要求，我要他永永遠遠地記著我。做不成情人知己，那就只有他的仇人才能被他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我已經無路可走，與其留在這里受折磨，不如……呵，常隊長放心，你要的投名狀我會給你，你派人來接應我。等我到了長江基地，單人匹馬難道常隊長還會怕我不成？”

    常虹想了想，和沈旭眼神交流了一番，答應了冷琴的請求。

    當天夜里，冷琴就和對方碰頭。

    見了來人，冷琴就冷笑出聲：“沒想到九尾戰隊也和長虹戰隊旭日戰隊搞在了一起，我還當吳歡隊長有多狂妄驕傲呢。”

    他正是竇小康——九尾戰隊隊長吳歡的心腹之一，身具讀心術異能的異能者。

    冷琴當然明白常虹派一個讀心術異能者過來是什么用意，無非是不相信她的投誠搞出的小手段罷了，不過九尾戰隊竟然投靠了沈家和常家，確實在她的意料之外。

    竇小康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只道：“良禽擇木而棲，吳歡隊長對我照顧有加，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也不愿意擋了兄弟們的前程，放手讓我們自己去做，也沒什么不好。”

    “原來九尾戰隊散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聞呢。”

    冷琴雖然詫異但并不在乎，她只問竇小康怎么準備帶她離開，在分析了撤離計劃的可行性之后，冷琴才想要動手。

    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懷著身孕的軒轅真。

    竇小康在得知她的計劃后，也忍不住背后一寒，防備地道：“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沒有一點夸張。”

    他緊緊盯著冷琴手中的針管，那暗紅色的液體正是從喪尸身上抽到的喪尸病毒，他真擔心這個瘋女人會在什么時候也給他來一下。不過，如果是拿這個對付軒轅真或是段寅，那就再好不過了。

    冷琴冷眼看著他，“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我很期待，如果軒轅真和她肚子里的東西感染上喪尸病毒的話，段寅還會不會要她，哈哈哈，或者，會親手殺了她也說不定呢。”

    只要想到那一幕，冷琴放聲大笑，她又高興又心疼，好像已經能夠看到段寅為此痛苦欲絕的神色。但那又怎么樣呢，只有這樣，他才能真真正正把自己放在心上，一分一秒都不會忘記。

    竇小康沉默地看著她瘋狂的笑容，從冷琴身上他讀到了表里如一的痛恨，還有痛苦。

    一個女人的愛會有多瘋狂，是閱歷尚淺的竇小康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