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近來前朝后宮都發(fā)生了幾件不小的事。 春闈結(jié)束,新出爐的狀元郎乃是文國公的嫡長子郁華璋,榜眼是蘇閣老的嫡孫蘇沛,最矚目的是探花陸崢,寒門子弟。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據(jù)聞陸崢年幼失怙,平日全靠母親洗衣與他抄書維持生計,在如此環(huán)境下奪得探花,讓不少世家側(cè)目。 第二件事,抵御匈奴進(jìn)犯北疆的褚家軍得勝歸朝,不日將抵達(dá)京城。褚家軍是大祁除龍御軍最精銳的軍隊,軍紀(jì)嚴(yán)明,戰(zhàn)力不凡,其中的三千精銳個個都能以一當(dāng)十。 褚家世代為將,著名的《褚子兵法》正是褚家祖先所著,傳聞得褚家軍得半邊天下,當(dāng)初大祁開國皇帝便是得到褚家軍的支持,在最后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奪得了江山。 第三件事,蘇州白鹿書院,不拘背景門第廣收弟子。這件事比春闈震動還大,寒門子弟自不必說,諸多世家被這出鬧得半天沒緩過神來,直到陛下在朝堂上當(dāng)眾褒獎文國公,大手一揮,把新科狀元招為吏部侍郎,大伙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心里怒斥文國公不厚道,為了諂媚陛下壞了規(guī)矩,連世家的氣節(jié)都不要了,竟與寒門為伍。 文國公府前朝得意,后宮也得意,皇上已經(jīng)連續(xù)半個月宿在關(guān)雎宮,無論是后宮的老人還是新進(jìn)的妃嬪皆心里發(fā)苦,想沖到陛下跟前勸諫陛下要雨露均沾。 奈何中宮無后,太后也遠(yuǎn)在五臺山為大祁祈福,竟連一個勸諫的人選都無,淑妃雖然平日以賢德著稱,這種時候到底不敢行使皇后的職責(zé),勸諫皇上。 被晾在一旁空守寢宮的眾妃恨得牙癢癢,你道宮里的老人看膩歪了還說得過去,宮里還有三十幾個剛剛進(jìn)宮的妃嬪皇上您好歹也看幾眼啊。 淳昭儀是美,可是宮里的宮妃又有哪個丑的呢?要說美,不是還有一個蘇淑儀也與淳昭儀不相上下么?淳昭儀是使了什么妖術(shù),陛下您怎么就掛在淳昭儀這個病秧子身上下不來了呢?! 不提淳昭儀霸寵之事,宮里的第二件大事,曾經(jīng)榮寵一時的妍昭容患了鬼面瘡,不僅毀了容,聽太醫(yī)說,這病無法治愈,也就是說,妍昭容日后要一直纏綿病榻,不能侍寢了。 病的這幾日,皇上只去了翊坤宮一次,再無表示。新人換舊人,一代寵妃,就此凄慘落幕。 在宮里掀起一陣巨浪的第三件大事,秋美人撞倒了和嬪,這本來也只算是宮妃間平日閑聊的談資,關(guān)鍵是,和嬪見紅,她有孕了! 這件事不亞于前朝白鹿書院之事的震動,甚至連前朝都激動起來。陛下即位六年,膝下只有一名子嗣,還是一位公主。若是前幾年還能以為先皇守孝為由,如今陛下二十又二,竟連一位皇子都沒有,這于社稷可是大大不利的。 雖然因兩年前那件事眾大臣對陛下后宮之事噤若寒蟬,不敢多言,但不代表大臣們不關(guān)注陛下的后宮之事,尤其是選秀之后許多大臣的嫡女都入了宮,對后宮之事愈發(fā)重視。 近來不斷有大臣收到宮里女兒的信,說淳昭儀霸占皇上半月之久,暗示家里在前朝使力,勸諫陛下雨露均沾。 兩年前,鎮(zhèn)國公府逼迫陛下封后滿門抄斬在前,有位不怕死的大臣又抓著后宮的事不放在后,陛下直接讓人扒了那人官服,指著眾大臣的鼻子警告他們不要盯著他的“家事”,更不要打“后位”的主意,誰再多嘴誰立馬脫了官服滾出太和殿。 如今大臣都不敢明目張膽管皇上后宮之事,只能小心翼翼的幾次暗示陛下,陛下子嗣稀薄,您得閑好歹也多去后宮走走,早些開枝散葉,聽說淳昭儀身體孱弱,恐怕不宜受孕,皇上您是不是去其他宮走走? 這時候爆出妃子有孕,淳昭儀霸寵算得了什么,子嗣,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和嬪一朝得子,那可就是陛下的長子??! 雖然大祁嫡庶分明,但皇家的長子,地位直逼嫡子?,F(xiàn)今連皇后的影兒都沒有,更別提嫡子了,因此若是和嬪產(chǎn)下皇子,繼承皇位的機(jī)會不要太大。 關(guān)雎宮。 “昭儀娘娘,淑妃娘娘想請您去永福宮走一趟?!毙狙胚M(jìn)了關(guān)雎宮傳話,語氣雖恭敬,但聽著總覺著不是味道。 “不知淑妃娘娘傳喚有何貴干?”郁華瀲懶洋洋半支起身子,一雙白嫩嫩的腳丫還握在玉箬手上按摩。昨天皇上透露給她一個消息,要讓她大兄頂吏部侍郎的職,說完這個消息,又不懷好意的笑著和她說;“朕向來賞罰分明?!?/br> 然后,就讓她罰站了一個時辰! 尼瑪!十多年前的事記這么清楚,不就是讓他傻站了半個時辰嘛!不就是前天“不小心”讓他吃了一塊榴蓮酥嘛!堂堂一個天子,氣量這么小,簡直太不男人了! 一動不動站了一個時辰,導(dǎo)致她現(xiàn)在腳還有些發(fā)疼。幸虧他們在寢宮時一般都是支開宮人的,不然被宮人看見她被罰站她這個主子還有威嚴(yán)?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昨日和嬪娘娘之事牽扯到昭儀娘娘宮中一名宮女,淑妃娘娘想請您去一趟永福宮?!毙狙糯故状鸬?,心里誹謗道,這個昭儀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足,真真是好不知廉恥! 皇上竟會寵愛這樣的女人?簡直,簡直太令人失望了! “哦?!庇羧A瀲面不改色的示意玉箬放下手,這半個月第四次送分活動,她喜歡。前幾天的太小兒科了,積分不多,希望這次不要讓她失望才好。 “玉箋,更衣?!庇羧A瀲起身,踏在軟綢穿珠繡鞋里的腳微微用力踩了踩,發(fā)覺沒有之前的酸痛感才滿意的點點頭,示意玉箋為她更衣梳妝。 芯雅尷尬的站在一旁看著關(guān)雎宮眾人忙前忙后為昭儀更衣梳妝,心里愈發(fā)不滿,她好歹也是淑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大宮女,這個淳昭儀竟就這樣把她晾在一旁,連她家娘娘的面子都不給,比妍昭容還囂張無禮! 哼!再囂張也無用,這次她被牽扯到謀害有孕妃嬪之事上,看她怎么脫身! 芯雅這邊心里憋氣,那邊,郁華瀲已經(jīng)換好衣服準(zhǔn)備梳妝了。芯雅冷不丁瞥見淳昭儀的梳妝臺,臉上的震驚差點掩飾不住。 一個昭儀,梳妝臺上的東西比她家娘娘還要奢侈珍貴,不提那些讓人看了眼花繚亂的珠翠寶石,光是超了昭儀規(guī)制的簪子她就看見四五對。 其中一對她只在從前的貴妃娘娘那里看到過,連她家娘娘都沒有! 這個淳昭儀,是娘娘的大敵! 不過一切還得等她從這場風(fēng)波中度過才算,芯雅在心底冷笑。 永福宮。 “淳昭儀到!”尖利刺耳的內(nèi)侍通稟聲驀地在永福宮響起。 “淳昭儀貴人事忙,倒是教我們好等?!庇羧A瀲一進(jìn)殿內(nèi),就聽見程良娣譏諷道。 程良娣的靠山妍昭容倒了,她又與淳昭儀有“掌摑”之仇,干脆破罐子破摔,專門與郁華瀲不對付,但凡遇見郁華瀲總要刺上幾句。 如今郁華瀲是“人民公敵”,眾妃樂得程良娣緊咬著淳昭儀不放,有時還幫著程良娣說說情。 畢竟程良娣的話,你若說她逾越,她不過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頂多再掌她幾下嘴,若是郁華瀲因此又動手罰她,倒顯得她氣量小??扇羰欠湃尾还?,整天聽見犬吠又煩得很,郁華瀲索性無視她,等哪天心情不好再收拾一頓。 “淑妃娘娘、蓮妃娘娘金安,讓諸位久等了,畢竟關(guān)雎宮離得永福宮有些距離,檢查步攆也需些時間。”郁華瀲很不走心的朝主位上的人行了一禮,慢悠悠的走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宮中正七品以上四十二位宮妃,除了幽禁的貴妃,生病的妍昭容和修養(yǎng)的和嬪其余全部集聚永福宮,人頭攢動,各種香味混雜在一起,味道簡直不要太刺激。 “既然人全部到齊了,青芳姑姑你把昨日和嬪meimei的事具體和其他meimei說一說?!笔珏犚娪羧A瀲說檢查步攆眼皮跳了跳,到底沒有說什么,揮手招出一個青衣宮女。 “奴婢青芳,乃是御花園主管宮女,昨日巳時和嬪娘娘在御花園游玩,在霓虹小徑上偶遇出來賞景的秋美人,秋美人避讓和嬪娘娘時不慎滑了一跤,撞倒了和嬪娘娘?!?/br> “當(dāng)時場面有些混亂,不過和嬪娘娘身邊的彩棠留了個心眼,在秋美人滑倒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些熟油,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據(jù)在御花園當(dāng)值的小鶴子所說,昨日寅時三刻他出來出恭,看見浮碧亭周圍有人影晃動,他好奇之下多看了幾眼,認(rèn)出是關(guān)雎宮的紅鈴?!?/br> 所謂霓虹小徑,不過是通向浮碧亭的一條由五色卵石鋪就的小路,這種卵石在陽光下會反射出各色光芒,也算御花園的一大奇景,因此不少新來的妃嬪都會去這條小徑走走。 秋美人也是聽身邊伺候的宮女說這條小徑如何如何美麗,昨日無事便去御花園逛了逛,沒料想一出門就遇上事兒了。 “紅鈴何在?”淑妃放下茶盞,肅聲道。 一個穿著煙青宮女服的小宮女煞白著一張臉從殿外進(jìn)來,“撲通”一聲跪下,用顫巍巍的聲音說:“奴婢紅鈴拜見各位娘娘。” “紅鈴,本宮問你,昨日寅時三刻,你在何處?” 淑妃看著地上的紅鈴,眼中閃過一絲光,她今日極罕見的穿了件從一品石榴紅團(tuán)蝶百花煙霧鳳尾宮裝,凌云鬢上幾只紅寶石簪子在燭光下發(fā)出奪目的光芒,顯得端莊威儀,氣勢十足。 “奴婢,奴婢在,在房中歇息?!奔t鈴結(jié)結(jié)巴巴道,也不知是緊張還是什么,不過她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眼中倒顯得有幾分做賊心虛。 “本宮倒不知,原來有兩個紅鈴,一個在宮中歇息,一個在御花園游蕩?!笔珏湫σ宦?,瞥了眼一旁的淳昭儀。 “依嬪妾看,一個宮女深夜鬼鬼祟祟去御花園,肯定是受到主子的指使,不然好端端的怎么會大晚上跑去御花園?” 一旁的程良娣覷見淑妃看郁華瀲的目光,十分有眼色的接過話,把話題引到紅鈴的主子,郁華瀲身上。 “淑妃娘娘,嬪妾也正好有幾句話想說。”郁華瀲下巴微抬,神色如常的起身,瞥了眼程良娣,嘴角揚(yáng)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求毒舌評,發(fā)現(xiàn)了很多問題,雖然很心塞(不是因為評!是自己的問題,早就覺得有很多瑕疵不足,只差點破),但還是非常非常感謝烏冬面妹紙的評! (*≧▽≦),知道不足才有可能進(jìn)步。 考完試前面大概會有一點修改,不過不會影響之后的劇情,所以看過前面的小天使可以不用返回看。 另外排版也改了不知道小天使們有沒有注意到?(?w`?),這樣隔開是不是看得舒服點了? 好了我復(fù)習(xí)去了~(揮手絹) ☆、第30章 030 “淳昭儀有何話要說?”淑妃挑眉輕笑道,鬢間的寶石簪子劃過一絲幽冷暗芒,“你宮里的宮人無端在深夜跑去御花園,隔日和嬪就在御花園出事了,難不成淳昭儀想要包庇她,或者,是淳昭儀指使紅鈴做的?” “玉箋,你說罷?!庇羧A瀲一副“哎呀忽然又不想說話了”的表情,重新坐了回椅子上,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撐開手里那柄做工精致的象牙扇輕輕搖了搖,讓眾人有一種想呼她一臉的沖動。 不要問她為什么初夏就拿著一把扇子,扇子不用來裝逼要它有何用? 玉箋頷首,走到紅鈴面前,問:“紅鈴,大前日亥初你在何處?” 紅鈴大約沒想到玉箋第一個問題是問這個,愣了一下,待反應(yīng)過來玉箋話里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身子微微顫了顫。 “亥,亥時自然,自然在房里,奴婢已經(jīng)睡下了。”紅鈴咬了咬唇,說完慌忙低下頭,手不自覺的搓著衣角。 “那為何與你同屋的綠意說你大前夜亥時不在房里。”玉箋的聲音帶著一絲質(zhì)疑。 “不可能,綠意那時明明已經(jīng)睡下了——”紅鈴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打自招了,臉唰的一下變白。 初夏時節(jié),天尚有些涼意,她的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拽著衣角的手指節(jié)泛白。 “昭儀jiejie,我們說的是昨日的事,你的宮女為何問她大前日的事?”連修媛轉(zhuǎn)頭疑惑的問。 “修媛聽下去便知道了。”郁華瀲眨了眨眼,輕笑道。 這個連楚柔,聲音柔得簡直讓人起雞皮疙瘩,可惜她不是男人,實在欣賞不了這種“柔情似水”的聲音。 “既然你不說,”玉箋看了眼地上的紅鈴,轉(zhuǎn)向主位上的人躬身道:“那奴婢就代紅鈴說她大前天晚上去哪兒了。” “淳昭儀,我們說的是昨日的事?!笔珏久计^看向郁華瀲,提醒道,聲音微微上揚(yáng),似有不滿。 “娘娘繼續(xù)聽罷?!庇羧A瀲似笑非笑的看著淑妃,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有淑妃的影子,這個時候倒是知道裝糊涂了。 系統(tǒng)兩天前又發(fā)布了一個支線任務(wù),對方有備而來,可惜她有系統(tǒng)的助攻,除非像妍昭容那樣簡單粗暴的物理傷害,想要暗算她,實在有點困難。 紅鈴有問題是同屋的綠意向玉箋透露的,宮人要想出頭,總得拿出些成績來,踩人上位是個幾乎無成本又快捷的法子,何樂不為呢?只是這種宮人吃相太難看,很難得到重用。 雖然不知道對方打算怎么做,不過只要拿住紅鈴就好辦了。在聽到玉箏說和嬪摔倒,再聯(lián)系到紅鈴深夜去了楊才人的棲雁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知和嬪有孕,淑妃也坐不住了,想一石二鳥。 想到系統(tǒng)透露的消息,郁華瀲瞥了眼不遠(yuǎn)處的蘇湄,還是蘇湄厲害一些,誰都沒看出她的動作,想不留痕跡的借勢除去秋美人? 她有點好奇這個秋美人前世走到了哪一步,讓蘇湄這么提防她? “玉箋,繼續(xù)?!?/br> “紅鈴去了楊才人的棲雁閣,見了一個叫小桂子的小太監(jiān)。”玉箋從袖子里取出一塊包著東西的絲帕,打開絲帕,露出里面的兩根簪子和一對耳環(huán),“紅鈴,你可認(rèn)識這些東西?” 紅鈴看清玉箋手里的東西,瞳孔微縮,渾身抖若篩糠,嘴巴張張闔闔,說不出話來。 忽然被點名的楊才人吃驚的站起來,“小桂子?” 紅鈴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開口:“這,這些不是奴婢的東西,請娘娘明鑒?!闭f完就不停在地上磕頭。 “玉箋還沒說什么,你就急著撇清不是你的東西了?”郁華瀲起身,凌波緞在因為起身的動作在燭光照耀下泛起一層一層清波,煞是好看。 “這些,可是玉箋從你床褥里發(fā)現(xiàn)的。” 她抬手扶了扶鬢間的碧玉玲瓏簪,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下巴微抬,揚(yáng)起一個譏諷的笑:“大家這么熱情的跑來看戲,不就是想把和嬪見紅的事推到我身上嗎?” “和嬪摔倒的地方發(fā)現(xiàn)熟油,剛好我宮里的宮女無緣無故的深夜出現(xiàn)在御花園,若說這件事與紅鈴無關(guān)本嬪也不信?!?/br> “那淳昭儀是承認(rèn)這件事是你指使宮人做的咯?”程良娣迫不及待的想把罪名按到郁華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