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也許是因為她很美,也許是因為她很香,女人頭發冰涼而絲滑的觸感拂在臉上。拓拔泓心中一動,突然涌起一種難耐的喜悅。 他等著皇后要跟他說什么,皇后卻哭泣著告訴他,他父皇剛剛駕崩了,他是現任儲君,即將要受命登基。拓拔泓還沒反應過來,皇后又告訴他說李惠下毒謀害皇上,已經召他進宮了。 拓拔泓很驚詫,但是也沒有特別驚詫。他是無比聰明的人,只聽皇后這一句話,就知道眼下是什么局面了。 第165章 吊唁(改) 他頓時也明白皇后的眼淚, 和她方才的擁抱是為何了。 父皇駕崩了。 拓拔泓有些迷茫,他一直知道父皇身體不好,可也沒想過父皇駕崩。 下毒的卻是他親舅舅。 他看到李芬的哭訴, 知道皇后說的話, 基本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李芬是斷斷不可能指控自己的生父的。 他舅舅謀害他父皇?好像也沒什么特別想不通的, 同床共枕的人,他父皇都能殺他的母親, 這宮里沒有什么事不可能。 謀害他父皇, 自然是死罪。弒君犯上, 他絕不能原諒。哪怕是自己的親舅舅。 他只是有點失望,本來他是希望可以依賴李惠的。可是李惠做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是必不能留了。今日謀害他父皇, 來日就有可能謀害他。 但是皇后也絕對是不懷好意的。 皇后早就知道這件事,她要不說晚不說,偏偏在他父親去世,他即將繼位登基這個關頭說, 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削除他的臂膀,好控制他。這個女人表面溫柔, 實際用心險惡。 拓拔泓頓時感覺到她剛才落的那兩滴淚無比虛偽,方才才生出的一點喜悅之情煙消云散。 貌似蓮花,心似虎狼。 虛偽。 拓拔泓在心里給她下了定義。 李惠已經入殿了。 馮憑說:“傳他進來吧。”然后拉著拓拔泓的手,坐到了大榻主位上, 面朝著殿門處。 李惠進來了,兩個太監在后面,推著大殿的門扉合上。李惠聽到那殿門沉重合攏的聲音,心一跳,有不適感。 皇后太子坐在座上首,好像等候已久。李惠本準備一到了皇上床前便痛哭的,見著這場景,突然感覺不對。 難道不是皇上駕崩? 除了皇上駕崩,還有什么事?他心中疑惑不解,但還是禮節性的上前叩頭:“娘娘深夜相召,不知是有何要事。” 馮憑沒有喚他平身,只是語氣柔柔道:“今夜太子也在這里,傳你來詢問一件事情,以證我不是為了私心。” 李惠聽著這話,心中大是膩味,心想有話直說吧,何必繞彎子。心正這么不快想著,皇后就直說了,一句話開門見山,直接的沒法更直:“你下毒謀害圣上,已被人揭發,你知罪嗎?” 李惠心一凜,頓時明白今夜這一遭是為何了。 太子在前,他雖驚,卻沒慌。他眉頭一皺,嚴肅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后深更半夜召見我,難道就是為了構陷我殺人之罪嗎?” 馮憑道:“我怎敢構陷你,把人帶上來。” 宮女王薇,還有那名與之暗通的太監被帶了上來。兩人低垂著頭,噗通一聲往那地上跪下了,匍匐著,一句話也不說。 馮憑道:“李公認得這兩人嗎?” 李惠看了一眼地上跪的人,好像努力辨認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辨認出來似的。他重新面向皇后,不解道:“這只是兩個普通宮人吧?娘娘實在考驗臣了。哎,臣連自己府下的丫鬟名字都記不住,怎么可能認得這么些人。” 馮憑說:“李公記性這樣差,如何料理朝事呢?朝中的巨細,可比這兩個宮人的名字要復雜的多了啊。” 李惠眉皺的更深。 她不慌不忙,神態從容,見李惠凝神不語,便轉向那宮女:“李公說不認得你,你便自己講吧。你當初是怎么對我講的,現在依舊向太子講一講。可記住了,人命關天,一句話也不可以亂說啊,否則后果不是你們承擔的起的。” 王薇臉色蠟黃,這宮女相貌還不差的,事發之后,整個人憔悴下來。她知道自己的結果是必死無疑,而今已經有點失魂落魄。 她兩眼無神,面目無光,啞聲陳述說:“奴婢是李夫人宮中伺候的,李夫人入宮前,是在李公府上的。” 馮憑說:“李公說我誣陷他,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你說的話是真嗎?” 王薇說:“奴婢家世皆在李公府上為奴,有名籍在錄,沒有什么可說謊的。” 馮憑說:“你是怎么給皇上下毒的?” 王薇說:“我將□□放在夫人送給皇上的湯中。那藥無色無味,御醫驗不出來,且是慢性毒,不會突然發作,就算毒死了,也只當是尋常傷病。皇上身體素來不好,我遂以為不會事發。沒想到還是被娘娘知道了。” 她突然唏噓流涕,磕頭如搗蒜:“此事都是奴婢一人所為,奴婢有罪,跟李公沒有干連,跟父母兄弟也無干,請娘娘賜我死罪吧。” 這奴婢當著拓拔泓,竟突然翻供了。 馮憑道:“弒君之罪,不是你說跟父母兄弟無干就無干的。你現在想起你還有家人了,作惡的時候為何沒有想起呢?是你的愚蠢連累了他們,你確實應該愧疚。” 她沒再詢問證人,而是抬眼示意宦官。宦官見眼色,小步走上來,呈上一小托盤,上面放著一只白瓷的小瓶:“這是從李夫人宮中搜出來的。” 李芬聽到這句,已經跟著痛哭著往地上跪下了,高呼:“妾有罪,妾御下不嚴,請皇后太子治罪。” 李惠看到女兒如此,生氣地退開一步,和她拉開距離。 “你糊涂!” 他同時抬了大袖,指了李芬,怒其不爭道:“你怎么如此糊涂,這是皇后的計策!這□□是她自己預備的,串通了這吃里扒外的婢女誣賴你,你怎么還承認了?” 馮憑道:“這瓶中裝的,是金剛石的粉末。摻在食物里服下,不會立刻致死,但這粉末會附著在人的腸壁上,摩擦腸胃,使人腸胃破裂出血,最終在痛苦中死去。這種□□,連宮中的御醫都不熟悉,我也是廢了心機才查明,敢問李夫人身在閨中,又是從哪里得來的呢?普通的奴婢,更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馮憑明顯感覺到拓拔泓的手握緊了。少年五指修長,有些發汗。他背也僵硬打直了。 他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 一向疼他的舅舅,竟然會做這種狠毒的事。原來他對父皇的所有恭順,對自己的所有愛護都是裝出來的。 拓拔泓畢竟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再成熟,也還是個孩子。他雖然長在殘酷的宮廷,但心底還是對人有信任的。李惠是他除了父皇之外最親的親人了。 馮憑注視著李惠說,目光冷的像兩道刀鋒:“人證物證俱在,李公還不肯承認嗎?” 李惠想發怒。 他太生氣了,幾乎想指著皇后鼻子痛罵。這個潑婦,怎么什么話都敢拿出來說,什么事都敢做。李惠恨得想動手抽她一巴掌。 然而看到拓拔泓在一旁,他硬是強忍住了,道:“皇后這話過分。臣沒做過的事,如何承認。” 他伏地叩首,也不再面對馮憑,只是沖著面色木然的拓拔泓,傷心做了哭腔道:“殿下啊,老臣的心,旁人不相信,你還不相信嗎?老臣一顆心只為了殿下,殿下不能聽信他人讒言啊!” 李惠是老狐貍了,并不在意什么證據。他知道,這宮中的爭斗,從來是不講什么證據的。證據不證據從來不是關鍵。關鍵只在人。人要殺你,沒有證據也能殺,人不殺你,證據再齊全也是廢紙。 證據永遠是死的。 可以被人制造,也可以被人毀滅。 人心才是殺人的利器。 東西在那里,看不看由人,信不信也由人。 更何況,皇后的證據根本不足。只憑這個要將他定罪也太可笑了。 他言之鑿鑿,擲地有聲道:“皇后既然要構陷我,還怕找不到證據嗎?別說謀害皇上,皇上哪怕說我謀害了太子,只要皇后想要,證據一樣會有。臣無罪可認,皇后若一定要給臣定罪,臣也無話可說。” 馮憑知道她碰上對手了。 李惠說的的卻是事實。如果李惠見到證據就認了,她自然可以殺他。可是李惠抵死不認,她殺他,就會變成構陷殺人。如果事情變成這樣,對她是極為不利的。先帝剛死,皇后就開始構陷大臣,誅殺朝廷重臣,她的名聲會毀于一旦。一旦有人想對付她,這就是會成為她鐵打的罪狀,和敵人最好的理由。 更關鍵是,如果拓拔泓也這樣認為她,她接下來的路就無法走了。 李惠沉著臉道:“皇上正病重,皇后不思為皇上分憂,卻開始挑釁生事排除異己,構陷朝廷重臣。皇后是何用心呢?” 馮憑目光淡淡注視著李惠:“別的證人可能是我收買的,你的親生女兒也是我收買的嗎?那夜你入宮,想趁皇上病危,利用李芬謀奪遺詔,這事你承認嗎?下毒之事,也是李芬所舉,你要如何強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