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拓拔叡很懷疑。 到了正午時,他伸了伸懶腰,假裝忙完了公務,去偏殿看馮憑。馮憑一見到他,即歡喜地給他展示自己教習了一上午的成果。拓拔叡夸:“寫的不錯。” 拓拔叡賜李益飯,李益便謝恩去用飯去了,馮憑摟著拓拔叡的胳膊坐在床上,宮人傳上來飯食,兩人份的食物用一個托盤裝著。有烤羊rou羊腿,有湯和蔬菜,還有小碗粳米飯。馮憑體貼地給他盛飯,給他盛湯,拓拔叡端著碗,拿著筷子,注視著碗里一塊rou,心有感慨地贊嘆了一聲,說:“賢妻啊。” 馮憑仰頭望他,眼睛里掬著一捧笑意,低聲開心地說:“這么容易就賢妻啦?我什么都沒做呀,賢妻可真好當啊。” 拓拔叡說:“哎,這么賢惠,怎么不叫賢妻了?你是天下第一號的賢妻啊,賢惠死了。” 他一邊說一邊嗤嗤笑,湊上去在她嘴唇上“啵兒”地吮了一下:“朕要天天夸你,越夸你越進步,越加么對朕溫柔體貼。那朕可就有福氣啦,朕就沉溺在你的溫柔鄉里,*一輩子呀。” 馮憑假裝皺眉說:“愛哄人,嘴巴這么甜。” 拓拔叡說:“哪里哄人了,朕本來就這么甜。朕一愛你,心里就咕嚕咕嚕往外冒甜水兒,想時時刻刻挨著你啊抱著你,好聽的話兒全一股腦兒倒出來給你聽。這哪是哄你啊,這是愛你,不愛你朕哪有心思哄你。” 馮憑給他夾了一塊rou,拓拔叡又美滋滋地說:“有賢妻陪朕吃飯,給朕夾菜,這飯菜吃起來特別香啊。” 馮憑說:“那你多吃兩碗。” 拓拔叡說:“什么多吃兩碗,朕要多吃三碗!” 吃完飯,要午休一會,兩人到了床上繼續膩。拓拔叡把她除了衣,抱在懷里親嘴摸rou兒地玩弄。她渾身雪白,一身軟嫩彈滑的皮rou,圓圓的胸脯兒,圓而不癟,膩而不肥的小肚子,拓拔叡百玩不厭。他喜歡吮她,看到身上哪塊皮rou白嫩,就忍不住給她吮個紅淤印子上去,每天檢查一下看消沒消,馮憑大腿上都是被他吮的淤痕,也由他去了。 馮憑正被親的暈暈乎乎的,拓拔叡不知怎么,忽然來了意氣,坐到她肚子上,按著她腰,興奮地一巴掌扇在她腰rou上,大喝一聲,說:“駕!” 手心“啪”的一聲打著光皮rou,聲音不但響亮,而且還非常疼。馮憑被一巴掌扇的魂飛魄散,旖旎全消,拓拔叡卻全然不覺,還高興地駕著她,說:“小馬兒,吃飽了草,快快跑啊,駕!” 馮憑感覺非常尷尬。 拓拔叡搖搖晃晃說:“小馬兒,你是朕的小母馬,騎著上山又下河啊,游泳看日出啊,揚著鞭兒放羊去啊,吁吁吁,快跑快跑,再不跑朕抽你啦!” 馮憑倔強地說:“你才是母馬呢。”伸手推他,拓拔叡將她翻過身,騎了上去,馮憑掙扎了兩下,拓拔叡抓住她兩手反剪到身后,說:“駕!駕!” 馮憑擺脫不得,反而亂糟糟地搖了一身頭發,出了一身熱汗,只得順從地配合他,放棄了掙扎,頭抵著枕頭,埋到被子里。他太放肆太冶太瘋了,她緊緊咬著被子,握緊雙手,顫抖地張合著口,控制著嗓子眼中的氣息,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整個下午,她臉都非常紅,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她坐在案前,抵著頭寫字,李益看見她衣襟掩著的脖頸上,幾塊牙齒吮咬的淤痕。 這對年輕的小夫妻正在熱戀期,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李益非禮勿視地假裝沒看到。 對馮憑而言,李益身上有種熟悉的氣息。 或許是對幼年生活的懷念吧。 人長大了,性格,外貌,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會忍不住懷念幼年的東西。幼年時吃過的食物,幼年時見過的人……時間給記憶打上色彩,曾經逝去的點點滴滴,像墻角邊悄悄綻放的小野菊,無人欣賞問津,卻又總在不經意闖入人的心間。 “我今日見到李傅,突然想起一句話。” 她低著頭,一邊提筆蘸墨,一邊笑說:“李傅猜是哪一句。” 李益心一跳。 馮家和李家當年淵源很深,曾定下姻親。后來馮家獲罪,李家卻沒有施以援手,還為了自保,與之撇清關系,這件事在李家看來是人之常情,然而作為親戚,到底太過絕情冷漠。本來冷漠也就冷漠了,偏偏馮家而今又得意了,小馮氏竟然入主中宮做了皇后。 而且看樣子,她很受皇帝的寵愛。 這就有點尷尬了。 當年愛搭不理,而今高攀不起。 高攀不起不攀就是了,惹不起還躲不起么?然而這位還真躲不起,她是皇后,一國之尊,你不攀她,她也會找到你頭上來。 小馮氏其人看起來溫柔美麗,年紀小小,然而李益絕不敢小視她。李益是知道她剛進宮是什么樣的,當初在貞順門下那個可憐哭泣的小女孩,而今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在宮中的經歷見識,不見得比自己一個成年人少多少。她能得被常太后扶持,坐上這皇后位,又同拓拔叡夫妻恩愛,那心思自然是極聰明極不一般的。 拓拔叡先前寵愛宋氏,又寵愛李氏,立拓拔泓為太子,卻從未聽見皇后又任何不滿。倒只聽人說皇后賢良有德,時常告誡約束自家兄弟不要胡作非為,不要與人相爭云云……年紀小小就有這般不凡的忍耐力,經營出這么好的名聲,這小馮氏心思不淺。 皇后是極聰明的人,李益估摸著她不至于會因為當年那點過節就報復李家,不過到底還是有點忐忑。這段日子皇后沒有提起那件事,他還當她不會提了,抹過去了,沒想到這會她突然來這么一句。 李益感覺她口氣不對,面上保持著笑容,不動聲色地試探:“哪一句?” 馮憑笑說:“古人常說一句話,衣錦還鄉,榮歸故里。項羽也說: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她將筆在硯中撇了撇墨汁,抬眼笑看了他一眼,烏黑的眼睛蘊著的是驕傲和自信。 她挪了挪紙,低下頭繼續書寫,意味深長道:“我現在見著李傅,算不算得是衣錦還鄉的項羽呢?” 李益啞然。 馮憑說:“我記得第一次見李傅還是孩提時候,事情,模樣都已經記不清了,我卻記得有這個人。那日在貞順門下,我遇到南安王和你,當時沒有認出是誰,后來聽別人說,才恍然大悟,想起原來是故人。李傅當時應該沒有認出我吧?當初會想到,那個被人羞辱,往嘴里吐口水的小姑娘,而今你卻要向她下跪嗎?” 李益以為她會記恨當初李家絕情的事,沒想到她一直記在心上的卻是這件事。 那樣皮毛蒜皮的一件小事,七八年了,沒想到她還放在心上,竟然時隔八年拿出來說。 李益苦笑道:“臣那時若知道她有今天,當時一定不打那里經過,遠遠的繞著走,免得不小心撞見鳳凰掉毛露尾巴,讓娘娘一眼記恨到現在。” 馮憑被他這個比喻逗笑了,夸耀的心思隨之淡了,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一天過去,拓拔叡詢問她對李益的看法:“你覺得李益這人如何?” 馮憑說:“學問是不錯,性情也不錯,有禮貌。” 拓拔叡笑道:“其他呢?” 馮憑說:“什么其他?” 拓拔叡伏在她懷里,好奇地撥弄著她頭發上的金鳳釵,鳳凰的羽金光燦燦,裝飾著璀璨寶石。拓拔叡笑說:“你看到英俊的男人,一塊相處,心里不會有想法嗎?不會動情嗎?” 馮憑心有點虛,還以為他看出自己心思了,臉紅了一紅。 她的確容易被李益吸引注意。一個相貌風度好的人,大概誰都容易被吸引注意吧,不過這與動情差的還遠,更莫說有想法了。因為他是皇帝,看到什么美人都能弄來,哪怕是別人的老婆,也能說要就要,所以他才以為人可能見到模樣好的人就有想法吧。 馮憑說:“你見到漂亮的女人,一塊相處,就會有想法嗎?” 拓拔叡點點頭:“當然了。” 他笑咬她鼻子,說:“不過現在朕最愛你,看到你就動心,對別的人都提不起興趣。是不是你給朕下什么盅了?” 馮憑搖頭,否認說:“嗯~” “沒有~” 拓拔叡笑說:“那是怎么回事啊?啊?那是怎么回事,還是你給朕下藥了?朕一天都想著你,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想跟你在床上摟著睡一天。” 第90章 生育 太和三年,沃野行宮。 馮憑坐在榻上,濃密的烏發在鬢邊堆成髻,兩髻交接處插戴著一朵嵌金碧玉牡丹簪,金花簪。她一身錦緞,黃衣紅裳,身裹著華麗的厚重的貂裘,白皙的雙手捧著一碗黑漆漆的冒著熱氣的湯藥,一邊吹,一邊一口一口慢喝。 藥苦,散發著令人嘔逆的怪味,她像是已經習慣了,并無艱難之色。 殿中生著火盆,昏暗的光線籠罩著她臉上的妝容。肌膚白膩如脂,好像浮了一層霜雪。圓潤飽滿的鵝蛋臉,兩道細細彎彎的柳葉眉,懸膽鼻,素絲手帕抹過紅潤嘴唇。珍珠兒接過空碗,又捧給她清水漱口,吐到痰盂里,呈一只盛著黃晶蔗糖的小碗:“娘娘吃塊蔗糖改改口吧?” 馮憑拿了一塊半透明的糖放進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嘴里化開,總算驅散了口中的怪味。 殿中非常安靜,龍涎香的芬芳混合著馥郁的梅花香氣沁入人腦。一只雪白的小貓臥在她膝頭裙上,柔軟的肚皮起伏著,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馮憑撫摸著貓咪柔軟的毛皮,問道:“皇上什么時候回來?巡視還沒結束嗎?” 珍珠兒笑道:“估計還要幾個時辰呢,娘娘別著急,反正天黑之前皇上總要回的。” 馮憑說:“外面是下雪了嗎?我怎么聽著下雪了,好像有聲音。”她擔憂說:“都下雪了,還巡視什么,該早點回來的,天氣這樣惡劣。” 珍珠兒剛從外面進來,笑回說:“是在下雪,不過下的不大,一會下一會停的,應該積不起來的。” 馮憑說:“韓林兒呢?” 珍珠兒說:“場子里剛得了一批獵物,野味兒,韓大人說去挑選幾件好的弄來,娘娘愛吃呢。這還沒回來,估計快回來了。” 馮憑點了點頭:“哦。” 這是馮憑二十歲。 二十歲的馮憑相貌沒什么變化,臉蛋還是有點嬰兒肥,眼睛還是墨滴似的純黑,只是眉眼間褪去了少女的稚氣,一動一瞥都呈現出少婦的風情了。 十二歲被立為后,馮憑迄今已經做了八年的皇后。 而今她在后宮的地位已經非常穩固了。 皇后自小在太后身邊長大,感情上非常親近,馮家和常家又是姻親。皇后和太后親如一家,宮中無人能逾越。 皇帝這邊呢,皇帝拓拔叡和皇后馮氏夫妻恩愛,這已經是宮中朝中出了名的。拓拔叡每年東巡西巡南巡北巡,誰都可能不帶,馮皇后卻從來沒落下,隨時都伴在身邊。不管是正式的對外場合,還是私底下接見大臣,始終帶著馮皇后同出。皇后這些年一直無誕育,拓拔叡也沒見絲毫冷落她,后宮中的妃嬪們已經多年不見甘霖了。 民間流傳著皇帝皇后恩愛不移的佳話,還有皇后仁厚賢德的美名,有士人專門為其做文章歌頌,百姓們更是愛戴,聽到皇后到來,都要夾道歡迎。 像馮憑和拓拔叡這種人,都是要活名的,正是名位名位,有名才有位,有位才有名。如果權力是樹干,那名聲就是長在樹上的枝葉。沒有枝干,樹葉會枯死,有枝干就一定會長出樹葉。外界的名聲她很在意,那是檢驗自己地位的尺衡。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孩子。 沒有生育這件事。 馮憑做了八年皇后了,拓拔叡對她百般恩愛,卻始終沒有懷孕,沒有生下一子半女。 前幾年的時候還不太在意,畢竟年紀還小,可如今已經過了二十了,還沒有懷過孕,她就焦心起來了。這一年來吃了不少藥,調理來調理去,可肚子始終癟癟的,還是沒見有任何動靜。 拓拔叡在身邊,她沒工夫愁惱,然而一個人的時候,她忍不住害怕:我不會真的生不了孩子吧? 她想起太武帝的赫連皇后,也是一生沒有誕育。 她細究了一下這宮中的往事,發現不止赫連皇后,拓拔叡之前幾代皇帝的皇后,也全都沒有子女。除了明元帝的杜皇后有一子,可杜皇后的皇后名分也是死后才追封的,生前并沒有受封。 她不禁有點忐忑,難不成拓拔氏的皇后,都中了什么詛咒了? 只是不敢深想。 她還是指望能生孩子的。 珍珠兒將藥碗收下去,笑說:“這種事又著不得急,御醫說了,娘娘身體底子不好,得慢慢用藥調養。娘娘年紀還輕,興許過一兩年就有了呢。” 馮憑擔憂地問她:“若是一直調養不好呢?” 珍珠兒笑寬慰說:“怎么會調養不好,娘娘當真不用著急的。有的人她身體就是怪,小的時候我在村里也見到有婦人,二十多歲還沒有生育,都說是不能生,可是過了幾年人家就生了,還一生生好幾個。這哪里能說的準。” 馮憑因為此時閑的無事,便同她拉話,笑問說:“是真的嗎?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珍珠兒笑說:“有兒有女呢,本來她婆家都不要她了,她男人納了個小的,結果后來生了好幾個,揚眉吐氣呢。” 馮憑對這種事,總是充滿了極大的興趣,問說:“這也難得了,是吃了什么藥吃好的嗎?” 珍珠兒說:“藥是吃了不少吧,不過聽說一直不見效,后來見沒用就放棄了,什么藥都不吃了,結果自己卻懷上了。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就像有的東西吧,它不小心丟了,你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都想不起去哪了。等有一天你不找了,它又自己冒出來了。” 她給馮憑倒了一盞酥酪,馮憑接過,用勺子挖著吃。珍珠兒笑道:“加了點蜂蜜,會不會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