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錚把牙呲給她，該說是從孔鐺鐺送給他牙貼開始，他就沒一晚睡得著過，晚晚翻來覆去，就連吸口氣，舔一舔門牙，都從牙釉質酸進了牙神經。

    孔鐺鐺被郁錚那一口白牙亮得捂眼，手指縫里看他，問：“牙疼為什么不匯報？”

    郁錚想了想，把話題繞回來，講重點：“看你挺忙的。”

    孔鐺鐺一愣，忙道：“我沒有！”

    郁錚心想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沒有什么啊？

    那邊孔鐺鐺就開始此地無銀了：“我沒有打擊報復姚瀾瀾，我沒有干壞事，我真的什么都沒做！不是我讓她被記過，死騙子你難道還不相信我，我在你眼里是那種人嗎？”

    郁錚邊聽，邊于手機畫面里歪了一側唇角，信號不太好，慢動作，歪得很誘人，過了一小會兒，才問：“說完了嗎？”

    “死騙子……”孔鐺鐺做這么多事就是防被這個人發現，她最怕的就是被這個人發現，但是全世界都為她的無辜與偉大而心疼，只有這個人！他說她過分。

    “我沒有碰姚瀾瀾一根手指頭。”孔鐺鐺重申，“是她非要在網上亂造謠，學校才會出面處理。我頂多就是和網民扯了點小謊，說我阻止姚瀾瀾爆緋聞是因為她純屬臆測，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我不能看著學校的老師被流言隨意揣度——這種事也是為了包庇你，不然你和小玫瑰的事也會被抖出去。我就算說謊也是正當防衛，你要相信我！”

    郁錚牙又開始疼了，別開頭，屏氣等著那股神經痛過去，時間有點久，他皺眉，一時沒吭聲。

    孔鐺鐺委屈：“無論線上線下，所有人都封我為圣母，全體網民都信我，為什么你不信？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明明我真的沒做過什么。”

    郁錚笑，帶著疼痛之下的扭曲，卻好歹看向鏡頭，回答：“因為有太多巧合，因為類似的事我也曾做過，因為我還很了解你，你更多是在為我出怨氣，所以比自己受委屈還要憤怒。但是夠了，到此為止吧。”

    “……”孔鐺鐺看對方朦朧光線下的朦朧輪廓，也知道解釋就是掩飾，泄氣，“好，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好說，反正我把你不喜歡的事都做了個遍。沒錯，姚瀾瀾的作死是被我刺激的，我故意先到她面前放狠話，故意把她踢出學生會，讓她自作聰明上網反擊。我還給了楊芙一筆出場費，那個跳樓大學生也是我提前聯系好的，但孫淼是自愿的。我在網上所有說想和姚瀾瀾做朋友的言論，都是恨不得咬死她！反正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可是你也得讓我辯解一句啊。那些只有想得到好處的人才會被人利用，我至少從來沒有利用過朋友，我也沒有把姚瀾瀾逼到死路，記過不會死人的！死騙子你如果要生氣，告訴我你要生多久，生完了我再來找你。”

    郁錚聽得莫名其妙，有些失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哪里看出我生氣？”

    孔鐺鐺：“……你就別安慰我了，我知道你生氣。”

    郁錚：“我沒有。”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郁錚：“……艸，我生沒生氣我自己不知道嗎？！”

    孔鐺鐺：“啊？”

    孔鐺鐺的內心：wtf？你怎么不早說？！

    郁錚在視頻彼端失笑：“看來我以前對你耳提面命，讓你不要踩界，不要學我，態度肯定很不好，才讓你這么怕我？”

    孔鐺鐺心靈受傷，撅嘴點頭：“你上次說我利用朋友，還要把我扔出物流倉。”

    “可你至少得先過來啊，”郁錚笑著附和，胸口忽有幾分滯澀，“你人都不在我怎么扔你？”

    “那我過去？”

    郁錚一愣：“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說——”

    “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可不可以不要搶話。”郁錚無語，“我是想說謝謝你，沒有其他事了，你去忙吧。”

    “死騙子。”

    郁錚靜待她繼續。

    “你真的沒有生氣啊。”孔鐺鐺確認。

    “我說了我是牙疼。還有剛才說你過分，也只是想提醒你，但到目前為止，你做得恰到好處，沒有越界。”

    孔鐺鐺早就明白自己的提心吊膽純屬多余，因為郁錚這一刻的眼神很寧靜，一片蔚藍色的寧靜，像大海沖刷，過后一片閃亮清新。

    等等，這好像是……牙齒美白的廣告？

    woc，系統你確定這是目標人物眼神特效，而不是你自己給自己做的廣告？！

    那愚蠢的系統感受到廣告二字，竟也不遺余力替自己打了一波：

    #每秒眼神特效只要魅力值8888，更有商城24小時特惠裝：888888！只要888888，讓特效帶你飛！

    ……

    轉眼，十一月進入最后一周，幾家歡喜幾家愁。

    申市電視臺時尚頻道，內部例會時，頻道總監點名批評了某美妝時尚欄目：

    “連著幾期收視率不到0.1%了，再這么下去就要跌成零了，丟不丟人？！一個臺里，二十幾個頻道，就我們頻道收視下滑最嚴重，”敲桌子，“全是你們《靚裝大美人》拖得后腿！”

    “是是是是是是！”該欄目監制一連點頭自省，心里念：是才怪！也不看有幾個人會看這鬼頻道，一天到晚翻來覆去就那幾個欄目，我們節目首播能有0.1不錯了好嗎，我都懷疑有沒有人知道我們幾點首播？

    再說了，有本事你砍啊，砍了連0.1你都沒有，我看你找誰做廣告？！

    想雖這樣想，這位高監制出會議室，領著三名手下回自己地盤，一關門，臉子甩起來：

    “0.1！聽見沒有？！丟不丟人？！還想不想做了，不做趁早滾蛋！”

    該辦公室還有個剛走關系進來的實習新人，馬尾辮，中等身材，還處于極端清純質樸的新手階段。

    一見四十來歲的男監制發火，嚇得周身一凜，卻好奇大過天，向某位正式員工身邊挪了挪：“孫姐，0.1很差嗎，我看那芒果臺的周播劇跟我們一個時間段，也是開播一路跌，現在都跌到零點幾了，咱們很差嗎？好歹咱們是綜藝，比劇差那不挺正常？”

    那被稱孫姐的人瞥她一眼：“你還得意起來了小姑娘？咱們是地方臺，人家是衛視，收視率的人口基數就不一樣。他們的收視率是在全中國基礎上的零點幾，我們？呵，也就一個小申市。所以對衛視來講，1%就已經算很高，換算成我們，510%才能勉強夸一夸。”

    “不是我說，這0.1%是有點低了。”隔壁的小青年來插話，“沒看那什么《美酒搭美食》都比我們高0.2嗎，都一個頻道，是我們三倍。”

    “可人家黃金時間啊。”小姑娘還是不服。

    “嗨嗨嗨！”高監制正發著火呢，見屬下幾個竟旁若無人聊起天來，“每周四期節目，下周要播的已經錄好了，沒得改，那就從12月開始起個好頭。來吧，大家頭腦風暴，想個好創意，把開月的收視率給我搞上去，免得走在臺里連頭都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