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
孔鐺鐺回頭,叫喚:“woc,你干什么不吱聲站后面,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那人似笑非笑望住她,手里還夾著根沒點的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幫那種人,不是行俠仗義,是圣母光輝照耀大地。” 孔鐺鐺皺眉:“你以為我想當這個圣母?這視頻發出去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會拉低我形象,讓我之前說出去的話變得模棱兩可。但我已經徹底贏過楊芙,她連微博都關了,又求到宿舍門口,我何必再落井下石?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她要再開電腦,蓋子卻被郁錚死死扣住,對方半俯身,距離略有些近,目色微冷地凝視她:“如果沒有那之后的跳樓事件,我也懶得攔你。但對方已經亮出本質,她就是想不擇手段打壓你,你還沒吃夠虧?你真忘了她是怎么污蔑你室友的,就不怕她一旦翻身會再來一回故技重施?孔撐撐,對于那種人,我建議你,不要只想著打敗她,”郁錚的神情忽而變了,變得格外陌生且陰鷙,“你應該打死她,讓她一落千丈粉身碎骨!” 不高的嗓音,一字一頓,落在孔鐺鐺耳里,比疾風如刃,還要令人渾身徹寒。 兩人對視之時無比安靜。那個孔鐺鐺所熟悉的死騙子,向來六分無賴三分戲謔還有一分蛇精病,然而這一刻,她好像一點也不認識他。 “你這眼神很嚇人。”孔鐺鐺道。 郁錚閉了閉眼。 “如果你想聽實話,那我告訴你好了,我不是為了楊芙,我是為了孫淼。如果明天報紙頭條刊登,前美妝達人小網紅因為違約欠款、走投無路而自盡身亡,我真的一點都不會難過,但是孫淼會。上次開直播,為了一點點毛孔,就有人要跳樓自殺;還有我們學院,最近又傳有博士生在寢室自殺。我知道這種東西發生的機率可能只有百分之一,但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楊芙因為這件事有個三長兩短,孫淼該會有多難受。你別看她那人大大咧咧又咋咋呼呼,她沒什么朋友,楊芙是她曾經最好的朋友。何必為了懲罰別人而讓自己愧疚?死騙子,做人做得太絕,真的未必是件好事。何況我比楊芙強太多,她再怎么作妖也威脅不到我,因為……” 郁錚在對方的話間別開視線,耳邊傳來:“因為我有你幫我。” 他捏著煙,張口吸氣。 起身時一手拍了拍孔鐺鐺肩膀,類似這種試探,郁錚不知自己還要再折騰幾次。如果孔鐺鐺剛才順他的思路,回答他:趕盡豈能不殺絕?那他還會如以前那樣,毫不猶豫把人拎著扔出物流倉么? 上次,上上次,孔鐺鐺一再證明:她有底線,不是嘴上說說。在郁錚的印象里,孔鐺鐺就是孔鐺鐺,哪怕與他這種最賤的死騙子來往,她仍舊能守著那份做人的堅持。 可是,這樣的人,郁錚背對人,笑得難看,為什么卻讓他現在才遇到? …… 悅風詩詩試用視頻發布,孫淼氣得揚言與孔鐺鐺冷戰。 這日一早四節課,孔鐺鐺起床五分鐘化了個眼妝,向孫淼炫技,對方不理她。 一直以來孔鐺鐺都是粉狀啞光眼影的忠實信徒,郁錚教的嘛,但凡錚哥說的話一定沒錯,孔鐺鐺早已是他的邪教徒。 但是錚哥又說了,你不悶嗎,天天一種款式,哪怕變個顏色,換湯不換藥。 于是對方熱情善良地向她推薦了波光閃閃的眼影膏。 孔鐺鐺一對腫眼泡,呵呵噠。 “內雙不是說和閃亮絕緣,亮片的確會令眼皮產生膨脹感,但它同樣能減輕啞光的沉悶,用得好,你會有一雙波光粼粼的眼。” 孔鐺鐺信了他的邪,試了幾次,只有一雙如妖似魔的眼。 后來孔鐺鐺貢獻出一張可流通券,那人才給她親身做了示范。dior眼影膏,色號821,粉色……一言難盡的色號。 眼窩還是用修容略強調深邃,一層眼影膏,不用刷子,手指直接取色暈在睜眼可見的眼皮上,不太上色,又好像有那么一層柔靜的顏色——“好了。”彼時郁錚就給她這么一只眼睛抹了把,統共不過兩秒,就好了?! “重點是,眼影膏那種如水光浮過眼皮的效果,是很多絲光眼影以及亮片難以模仿的。但是內雙微腫的眼,光澤與顯色度卻最好不要同時追求。很多眼影膏不怎么顯色,薄薄一層,對你反而是最好的方案。另外一定要加眼線,還有不論什么樣的眼妝,夾翹睫毛,強調一下雙眸大開,都沒什么壞處。” 孔鐺鐺便在這日決定再給郁錚,不,是眼影膏一次機會。 charlotte tilbury裸米色,無比順滑的質地,指尖蘸取在眼皮暈開,瞬間變干,顯色強于dior,光澤卻更接近于郁錚形容的那種低調與靈動并存的水光感。也不是說眼皮有多內斂多深邃,而是這樣的光澤,就讓人忍不住時時刻刻盯著它看。 可惜孫淼不吃她這套。孔鐺鐺也沒想解釋,她不覺得這件事做對了,只是怕事有萬一而已。何況孫淼自己會想,根本不需要孔鐺鐺廢話,有時候替朋友著想心照不宣,哪怕朋友是個暴脾氣。 冷戰少說得維持一上午,因此第一二節課后換教室,孔鐺鐺一人穿梭校園。途徑逸夫樓時,被她見到一群拉橫幅堵在樓前討說法的校外人士。 申大的校長室所在,正是逸夫樓。那幢樓,幾乎聚集著這所學校最有份量的幾位領導——等以后何淮山畢了業,也會去那里。 孔鐺鐺連逸夫樓的門檻都沒踏過,但對于樓下那群搞鏟鏟的人,她多少還有點概念。 根據上輩子的信息補全,十一國慶節,他們管院有個博士生被發現死在寢室,死了不止一日,被發現那時已經離事發有一段日子。 后來何淮山去處理了,學校是不肯讓領導現身,還是根本就沒有領導值班,鬼才知道。 總之,那一回,何淮山本來是要陪她去拔牙的。可哪怕那天的救護車高響著鳴笛駛出校園,孔鐺鐺都沒能把前因后果聯系在一起。 上一世的她,就如同站在圍觀群里最外沿的那個純路人,所有事都跟她沒關系。她僅僅是在看報紙的時候才知道,本校,本院,死了個博士生。學校給出的理由,是自殺。 后來某些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卻說不是,那人是過勞死。學校之所以壓著這個新聞不敢外泄,是因為博士生的導師,正是他們管院的院長趙德勤,也就是那個因為跟小玫瑰亂搞男女關系,最后被學校強行調職的趙院長。 死的博士生在趙院長手底下五年都沒有畢業,傳言說,是因為其“院長導師”為了留人給自己做項目,便開出各種苛刻的理由來扣押博士生論文。最終,導致對方自殺、又或是過勞死這么個慘劇。 無論哪一樣,博士生的家人不能同意,外省趕來,七大姑八大姨,天天到校長樓下鬧,到管院樓下鬧。 后來是怎么不了了之的,孔鐺鐺真的記不清了。賠錢?還是打官司?反正學校和人打官司,輸的一定是學校的面子,孔鐺鐺不關心。 但是她恰巧經過逸夫樓,本已走出一段距離,卻忽而聽到慫慫與排條的吼叫聲,她猛地回頭——果然,那倆二貨! 那群博士生家長,上有老爺爺,拄著拐杖,走路顫巍巍;下有壯年、老阿姨。一大家子十三四個人,清一色的黑衣,額頭綁著白帶,還有人手里抱著幅遺照,總之是保安什么的不敢趕、也趕不走的存在。 可是慫慫與排條突然出現攆人,都是痞子樣,一人手里一根棒球棍。孔鐺鐺簡直是沒眼看,蒼天呢,這兩人還兼職干這活,這是學校雇他們來嚇唬人的嗎? 果然啊,對付耍無賴的上訪者,最有效的就是陪他們耍流氓。 可是慫慫和排條那倆獲私底下有多慫,孔鐺鐺會不知道?她也沒敢多看,趕緊給郁錚去了個電話,沒多大功夫,死騙子一臉鐵青地疾奔而來。 孔鐺鐺看對方那模樣,就知道郁錚不知情,迎上去,還沒開口,那人喘著粗氣與她擦肩而過:“別攙和!” 很嚴厲的命令語氣,孔鐺鐺竟然也不覺得特別生氣。 郁錚把西服外套脫了,襯衫后背全是汗。不遠處,慫慫和排條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指著罵,罵他們喪盡天良,罵他們助紂為虐,罵這間學校害死條人命卻不想賠錢! 那經管樓內,趙院長坐在院長辦公室喝茶,和自己的下屬閑聊時冷笑不已:“一群無賴!就是想要錢唄,三天來一回,每天換撥人,這得是把全鄉下親戚都給拉來了吧。為了這趟路費,他們也得獅子大開口……” 回到逸夫樓下,排條人高馬大,舉著棒球棍:“別過來!你們這樣天天來學校沒用我跟你們說,遲早得讓警察逮進去,都文明點!不行找律師打官司,你說你們——臥擦,說了別過來,千萬別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