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交談聲?”另個鏢師突然干笑了一聲,“你是說我們倆之間存在的那種聲音嗎?” “不是!”第一個鏢師惱火起來。 “那你說是什么交談聲,我怎么沒聽見?” “是……喵喵。”第一個鏢師模仿著他聽到的那種聲音。 “你是不是有病?”另個鏢師火了,“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出鏢,從鎮上一出來,你就開始神神道道的,不管有什么風吹草動,你都要大驚小怪一番,若不是你爹拜托我照顧你,我保管和其他人一樣,離你遠遠的了。” “喔……我知道了,那我不說了。”第一個鏢師垂下腦袋。 在鏢車上顛簸了七八天,終于來到繁華的京城附近。 鏢師們紛紛表示屁股都顛木了,總算可以暢快地花天酒地一番。 周六卻覺得,這趟路程很短,時間過得很快。 陳柯叼著他從馬車里溜下來,躥進人群,經過一番打探,兩人決定去渡口坐船。 又經過一段不短的水路,夜深時分,船只接近了桃花林,遠遠近近的林子里,亮著各種顏色的燈籠,遠遠望去,如夢如幻,十分美麗。 【我記得小時候過元宵節,會展中心那邊就會擺很大的花燈會,很漂亮。】周六望著岸邊流過的燈光,船只仍在黑暗的河道里前行,水波柔和地推著船舷,一晃一晃,仿佛醉酒在溫柔鄉。 【我們也可以去看,不過要等明年的了。】陳柯說道。 【不知道在這個世界里還要留多久……】周六側過頭,依偎在陳柯身邊。陳柯身上總是暖暖的,而且很舒服,夜里風冷,他不由自主便要靠過去。 【也許不會很久。】陳柯道,【就算留上個幾十年的,這個世界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哈哈,兩只流浪貓嗎?】 【在流浪之前,得先把你的身體撿回來。】 【不撿回來也無所謂,我挺喜歡當貓的。】 陳柯低頭看向周六,只看到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我也喜歡。】 喵喵的交談聲隨風散開,消失在水面上,船艙里有小孩子驚異地望著船舷上兩只相依偎的背影,扭過頭去大喊:“那兩只貓在說話耶!” “行了行了別鬧了,趕緊睡覺。”大人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第238章 修真師徒 到達桃花林時, 已是夜深人靜之時。 周六卻覺察到,風中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你聞到了嗎?】 【嗯。】陳柯沉聲道,【林子里有古怪,我們小心行事。】 越是接近, 就越感覺到那股強大的靈力威壓。 周六瞇起眼睛,仔細觀察了一番, 發現虛空中有空間扭曲的波紋, 他訝然:【有結界。】 這一種結界很特殊,不僅能夠將里外世界分隔開,還能制造出里面一片和諧的假象, 也就是說, 不僅有結界, 還在結界表面布置上了夜晚桃花林的幻像,假如不往這里走, 只是遠遠看一眼, 絕對看不出這里有結界。 【是高手。】周六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 【難道正道盟的人找來了?】 陳柯默不作聲,率先走近結界, 試探著伸出爪子。 突然, “砰”的一聲,結界在陳柯和周六眼前碎裂開來,爆裂紋沿著結界表面迅速延伸。 【小心!】陳柯將周六護在身下。 下一刻,結界破碎,千萬片靈力散入夜色, 仿佛炸裂的玻璃一般,卻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一個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周六仔細一看,發現這人的服飾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云仙宗的。】陳柯說道。 陳柯所言不錯,這確實是云仙宗的弟子服,有一次在小巷子,周六見過的。 周六對云仙宗沒什么好感,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弟子曾經欺負過龍傲天。 “結界破了……”“果然這妖孽有兩把刷子。” 議論聲和火光自原本平和的桃花林里透出來,周六用尾巴拍了一下陳柯,示意他跟上來,而后哧溜一下躥進灌木叢,飛快地略過草地,來到修真者聚集的空地上。 這些修真者圍成一個弧形,將一人逼在角落里。 那人站在一座院落前,一身破爛的白衣,嘴角溢出鮮血,他卻不以為意地隨手蹭掉。 他面容憔悴,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青影,原本年輕飽滿的臉頰也干癟下去,嘴唇更是蒼白干裂。 令人驚奇的是,他眼中卻仿佛有火焰一般,炯炯有神地直視前方。 時隔半月,再見到趙日天,周六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曾經被他喂養得健健康康的小徒弟。 【阿衍,你知道培養孩子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嗎?】陳柯忽然說道,【就是不管你在不在,他都能好好地過日子。】 【……】陳柯說得很有道理,周六感覺臉頰上火辣辣地疼。 【雖然有點晚,但是從現在開始,答應我,別插手他的事,你就在旁邊看著。】陳柯道。 【……好吧。】周六答應得十分艱難,【但假如他有生命危險,我們也見死不救嗎?】 【一個奶瓶,能救誰。】陳柯說著,用尾巴把周六掃倒在地。 周六:【……】 眼下局勢是正道盟中的云仙宗、青云宗和華巖教各自派出人來抓趙日天,為首的是云仙宗長老,其修為元嬰后期,已逼近渡劫,是宇內數一數二的大能,有這人坐鎮,其他修真者都想在他面前露一手,若是能被他看中,將來的修真之途想必十分通達。 于是,便有了幾名修真者連番上來挑戰趙日天的事情,可惜,那些人的修為尚不如趙日天,不僅沒能顯擺,還被打得像條狗。 然而車輪戰畢竟耗體力,趙日天一不留神,還是中了招。 他強壓下胸口氣血翻涌,面上卻是笑得肆意張揚:“我都說了,我沒有修魔,你們剛才不是試過了嗎?我身上沒有魔息,怎么還是不依不饒的。” “哼,胡說八道,你沒有修魔,怎么能吸干我門中弟子的修為?”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他氣海漏了,真氣溜走,關我什么事?”趙日天的嘴巴還是像以前一樣毒辣。 “你!” “好了,青禾,你退下。”云仙宗長老淡淡道。 他這一發話,其他修真者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給云仙宗長老讓出一條道,唯獨一人惴惴不安,猶豫再三,想要上前阻攔,這人正是蓮生。 “怎么,蓮生掌門,你有話要說?”云仙宗長老何等敏銳,微微側頭看向蓮生。 “是,晚輩……有一事稟告。”蓮生說道,“這位趙日天道友,他確實一度被心魔纏繞,但他師父為了救他,犧牲自己性命,換得他洗髓換骨,如今,已經重回正道了。” “住嘴!”趙日天突然大怒,“誰說我師父死了?我師父活得好好的!” 蓮生果然不再說,但看向趙日天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 “果真如此,那位洞月真人倒是深明大義,值得敬佩。”云仙宗長老嘆息一聲,又抬起深邃目光,凝向趙日天,“可惜,帶出了一個逆徒。” “我說了,我師父活得好好的,誰都不許咒他!”趙日天一邊說著,一邊憑空變化出一團火焰,“誰再敢說我師父壞話,我就殺了他。” “滿口殺戮之詞,趙日天,你師父犧牲自己,也沒能換得你醒悟,也罷也罷,心魔與執念共生,你留著一身修為也禍患無窮,今日修仙,明日便入魔,與其如此,不如我幫你永絕后患。” 說罷,云仙宗長老將手一展,化出無窮吸力。 趙日天將腳抵在地下,使出一個定身功夫,強行與云仙宗長老在空中抗衡。 云仙宗長老微微皺眉,沒想到趙日天的氣力還不小,要拉住他,還需再加些功力。 趙日天驟然失去平衡,向長老飛去,眼看就要落在那奪命掌里。 在等待師父醒來的這些日子里,趙日天想了很多,昔日的回憶如走馬燈般閃過目前,他時常趴在冰塊砌成的寒床邊上,看著師父安詳的睡顏發呆。 “師父,你快些醒來吧,我保證,我保證絕對不再做你不喜歡的事。” “包括喜歡你這件事……我也可以,不做。” “師父,小時候我總是欺負小黃,你就拿著笤帚追著我滿院子跑,那時候我想,你這么溫柔的人,也會被我激怒,是不是說明,我對你來說還是挺特別的呢?” “師父,你喜歡龍傲天,肯定是多過我的,我做不到像他那樣成熟懂事,說走就走,我想賴在你身邊,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孩子。” 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只要趴在師父跟前,就會源源不絕地從嘴巴里冒出來,一直絮絮叨叨的,想必師父都聽煩了。 可是,師父依然沒有醒來。 等到第八日上,趙日天打了個盹,猛地從夢里醒來,眼前一片迷蒙。 他忽然感到悲從中來,強烈的悲傷瞬間如洪水滅頂,令他無法呼吸,他意識到,師父可能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他走出門去,強烈地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否則這么下去,他會忍不住去死。 這個時候,恰好周六布下的結界松動,蓮生終于從屋子里走出來,本來仙風道骨一個掌門,在屋里宅了這么長時間,整個人都像蔫壞的白菜一般。 他一見到趙日天,便立刻火冒三丈,沖上來要和他干個你死我活,趙日天正好也憋悶到無處發泄,兩個人就抄起飛劍,毫不留情地打在一處,幸而當時周圍沒人,桃花林的樹木都被他們砍斷了一大片。 兩人打了個兩敗俱傷,都趴在地上喘氣,這時候,趙日天突然哭了起來。 蓮生是完全沒料到,好好一個純爺們,怎么說哭就哭。 “誒,你敗了就敗了,哭什么,我又沒要殺你。” 趙日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下一秒就要斷氣,蓮生在一邊聽著,都覺得心里憋得慌,不免就同情心泛濫,多問了兩句。 趙日天此時是只要有個人跟他說話,他都能把那人當救命稻草,哽咽之際,斷斷續續把自責的話顛過來倒過去說了好幾遍。 如此一來,蓮生不想知道,也知道整件事的過程了。 而那氣息全無身體僵硬,躺了七八天還沒一點動靜的人,怎么聽都像是死了。 但是蓮生一提這話頭,就被趙日天罵回去,趙日天說上一次師父也幫著龍傲天擋雷劫來著,當時本體白玉都碎了,過了段時間,人又好好地出來,還說散仙之體是不會死的。 那白玉碎片,趙日天和龍傲天一人分了一半,趙日天拿著的一半,明明連個裂痕都沒有,師父怎么可能死了呢? 起初,蓮生對趙日天是有點憐憫的,但是被念念叨叨說了整整三天之后,他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就在這時,正道盟的人,終于找到了桃花林,也就有了桃花林夜斗之事。 雖然在蓮生面前,趙日天是哭慘了,但是,當正道盟的人出現時,他又恢復到了那種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張狂恣肆的狀態上。 這一哭,讓趙日天心里淤塞多日的心結,稍微化開了些,他意識到師父可能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但是,他自己必須要活下去,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