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這縷魔氣很難覺察,隱藏之處極為隱秘,若不是周六這樣耐心尋找,趙日天又沒有絲毫隱瞞之意,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既然發現,就要想辦法把它驅除出去。 周六反手拉起趙日天:“走,我們回去。” 自從夜晚林子里遭逢魔物之后,周六便加強了法陣和結界的防御。 為了驅除趙日天體內的魔息,他閑下來便翻書查看,儲備足夠的理論知識,決定開始為趙日天驅魔。 而趙日天這些日子百無聊賴,周六又不讓他出去,他在心里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就差揪著花瓣占卜“師父愛我”“師父不愛我”了,想來想去,師父對于他的不敬行為,并沒有太過反感,而是很溫柔地寬容了他,還說青少年有這種沖動很正常。 除了把他當小孩這一點有點討厭之外,師父對他還是很好的。是不是說明,他還是有希望的? 頭一對人產生這種“喜歡”的感情,趙日天深受其苦,又想說,又不敢說,輾轉反側,最終敵不過朝夕相見的誘惑—— 趙日天來到二樓,見周六正在看書,便裝模作樣地一手撐在桌邊,對周六說:“師父,你是不是說,如果我遇到喜歡的道侶,就可以雙修了?” 周六從書前抬起頭:“嗯?怎么了?” “我有喜歡的道侶了,”趙日天攥起拳頭,“就是你。” 屋里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周六懵住:“我?” “對,我喜歡師父。”趙日天一臉的視死如歸,“師父和我雙修吧。” 周六沉默了一下,道:“不行,我不喜歡你。” 趙日天只覺打頭被砸了一下,臉色頓時煞白。 “其實……我有雙修的道侶了,不過他不在這邊。”周六說道,“所以,抱歉。” “師父騙人!”趙日天差點把桌子掀了,“我跟著師父這么多年,從來沒見師父有什么見鬼的道侶!!再說神仙還需要道侶嗎??師父就是為了拒絕我,才這么說的!” 周六按住桌子,站起身來,直視著趙日天說道:“日天,我知道這很傷人,但是這是事實。” 周六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趙日天想找理由都找不到,他只覺又惱怒又傷心,接連幾天的大起大落,讓他的情緒快要到崩潰的極限,他扭轉頭,用力推開門,狂奔出去。 周六看著脫離合頁的門板撞碎在墻上,不由得頭疼,他站起身來,也向外面走去,這個節骨眼上,趙日天跑出去發泄一下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出什么岔子。 第229章 修真師徒 卻說趙日天狂奔出小樓之后, 又是羞愧又是惱怒,祭出飛劍,也不管自己技術是否成熟,直接化作一道赤光便沖上天去。 他這一動, 埋伏在山里的魑魅魍魎便都跟了上去,一時間, 天上極是熱鬧, 浮云翻滾之間,許多飛劍來來去去。 也不是這地方金丹修士多,而是聽聞到這山里有寶物, 可以令人修為進境神速, 又聽聞說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練成了金丹中期的修為, 據說是走了邪魔外道,傳說里夾雜著各種誘惑因素, 因此, 不管是正道邪道, 都想來分一杯羹。 奈何小樓的結界太厲害,他們在外面打轉死活進不去, 這會趙日天自己出來, 他們自然是不愿放過的。 趙日天一馬當先,飛上蒼穹,狂風撲面而來,刮著他的臉吹過去,渾身上下的熱氣兒被帶走, 趙日天也稍微冷靜了下。 待他反應過來,已是騎虎難下。 身后綴著十幾道劍光,看修為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他只有孤身一人,而那些人成群結隊…… 趙日天意識到形勢對他不利,心下一墜,現在該怎么辦? 就這么一直往前飛,總有力氣耗盡的時候。 可是千里傳音向師父求救,他又不甘心。 是啊,師父都不要他了,他還掙扎個什么勁,還不如和這些覬覦小樓的壞人痛痛快快打一架,生死有命,成敗在天。 這么一想,趙日天豁然開朗,他驟然剎住劍鋒,向下方城鎮飛撲而去,兩腳踏在一座琉璃塔頂,傲然昂首,向空中懸浮的十幾個金丹修士喊道:“宵小之徒,受死吧!” “嘭!” 半個時辰后,趙日天如同一只死狗,臉貼地摔在泥里,爬不起來。 這時候他才明白,一時沖動并不是豁然開朗,找死也算不上勇敢。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陌生而貪婪的臉孔,帶著如愿以償的惡心笑容,聚攏在他周圍,并且還在不斷靠近,有人掀開他的衣服,試圖從他身上尋找寶物,還有人侮辱性地謾罵著,用腳踩他的小腿。 “修煉的秘籍呢?還不快快交出來!” “妖孽,交出寶物,饒你不死!” 趙日天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的身體雖然受傷太重,無法動彈,眼睛卻惡狠狠地瞪著這些人,直到有人蹲下身來,嬉笑著撫弄他的臉龐,并試圖把手指伸進他嘴巴里。 趙日天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不明白在有些人眼中,折磨不屈服者可以獲得快感,他一直以為應當發生在相愛之人之間的那種親密接觸,此刻卻變成了攻擊的武器。 “說不說,嗯?”有人揪住趙日天的領口,將他上身扯起來,趙日天瞇起眼睛,他額頭上流下血來,糊住了睫毛,必須用力才能看清楚這人的面孔——腦滿腸肥,滿臉橫rou,還不如不看清楚,“這小妖精還挺漂亮的。” “嗤啦”一聲,衣服撕開一個大口子,露出半邊身體。 趙日天僵硬了一下,忽然有萬般怒意,自心中升起,他們怎么敢這樣對他? “你們就不怕造下惡業,將來渡劫時魂飛魄散嗎?”趙日天怒視著質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嘲笑聲。 “小妖精,沒想到你長得聰明,是個傻的,你是邪魔外道,我們打你、罵你甚至殺你,那都是替蒼天行正道,種善因,得善果,只會渡劫飛升,怎么可能魂飛魄散呢。” “哈哈哈哈哈……” 師父所說的那些道理,在這些人中間,是行不通的。明明是所謂的修真正道,卻傷人奪寶、以多欺少,還和邪道混在一起……和師父說得完全不一樣。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又要堅守正道?假如邪道能讓他活下去,假如邪道能讓眼前這些人向他跪地求饒,那又有什么不行? 一念入魔,趙日天體內的那一縷魔息,迅速生長膨脹,滲入經脈血液,瞬間運行一個周天,回到氣海中時已是黑霧彌漫。 趙日天眼角染上陰霾,本來光潔白皙的額頭透出幾道赤紅的煞氣。 “咦,這小子——” “嘭!” 那只貼近趙日天頸中的肥手,突然炸了個稀爛,血霧噴濺,斑斑點點嫣紅落在趙日天本就艷色驚人的臉上,他伸出舌尖,笑著舔去嘴角的鮮血。 眾修士見局勢有變,俱是驚得后退幾步,趙日天自泥地上站起來,一抖衣衫,只見一片暗金紋路的墨色長袍憑空而現,垂線流暢,質地精良,更襯得趙日天身形挺拔,氣勢囂張。 趙日天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的稚氣一掃而空,只剩下凌厲狠辣的氣勢,他將手一伸,手掌中突然出現兩道黑氣,如影隨形,迅速纏住近前兩個修士,這兩個修士甚至沒來得及掙扎,就被趙日天吸到手中,體內源源不絕的靈力奔涌而出,盡數吸入趙日天手掌里,他們嚇得連連求饒,卻無法阻攔靈力的流逝,眼看氣海都癟了下去,臉色更是蒼白得像是死人。 “妖、不、真人,饒了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 “真人,你高抬貴手……行行好!” “救命啊!!” 趙日天吸得歡暢,只覺氣海當中靈力涌動,身上的傷口很快愈合,四肢百骸充滿力量,說不出的順暢爽快。 以往跟著師父辛辛苦苦修煉一年半載才能累積下的靈力,頃刻之間便得到了,這種快意,是趙日天從未體驗過的。他將手里的兩人吸干,扔到一邊,又去抓四散奔逃的其他修士。 待周六循著趙日天的氣息趕到琉璃塔下,地上已是橫七豎八躺了一群奄奄一息的修真者,周六感到強烈的魔息撲面而來,他急忙放出靈識尋找趙日天,心中猜測,莫不是突然有魔頭來到此處,將趙日天擄走?那可就糟了。 周六是萬萬沒有料想到,那魔息強勁的“魔頭”,就是自己的寶貝徒弟。 周六找到趙日天時,趙日天已將自己的魔息掩藏起來,那層墨色暗金紋的長袍也隨之消失,露出他破破爛爛的常服。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慘一些,趙日天還故意劃破幾道傷口,抓了些土拍在臉上。 他側身坐在一棵大槐樹后面,大槐樹的枝干正好擋住他,但是卻擋不住周六的靈識。 周六立刻邁步踏上山坡,來到大槐樹前,看到半片破破爛爛染著血跡的衣角,他的心仿佛被利器狠狠地攪動,都怪他晚來一步,為什么在趙日天跑開之后,不立刻去追他呢? “沒事了,師父來了。”周六柔聲說道,繞過樹后,他看到傷痕斑駁,滿面焦灰的趙日天,只有那一雙眼睛里含著委屈的淚水,還是明亮清澈的,可是,這樣一來,更顯得可憐至極,令人心痛。 周六彎下腰,想探探趙日天的脈門,趙日天卻將手藏了起來。 “日天,乖,讓師父看看你的傷勢。”周六單膝跪在趙日天身邊,盡量放輕了語氣,安慰著他,“告訴師父是誰打你的,師父替你報復回來,好不好?” 趙日天咬著嘴唇,心中想道:欺負我的都被我吸干了,倒不用你cao心,不過,欺負我最厲害的那個,眼下就在我眼前呢。 見趙日天仍是不說話,周六只好放出一個治療咒術,先把他的外傷處理了,再解開自己的外袍,將他包裹起來。 “師父不要對我這么好,否則我會誤會。”趙日天扭過頭,執拗地說道。 “日天,是師父沒說清楚,很多事,師父沒教給你……你的人生里只有師父一個人,所以才會誤以為自己喜歡師父,這不是你的錯,來,我們回去吧,回去慢慢說。”周六貼近趙日天,見他沒有再抗拒,便將他抱了起來。 趙日天心中咚咚作響,他怎么會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所以師父不接受他,還是因為他以前表現得太幼稚了吧。 假如他成長到足夠強大,比師父更強,是不是,師父就不會拒絕他了呢?說來也是,雙修雙方的實力也要相當,才對雙方都有好處,否則,他和師父之間,就永遠只能是師父照顧他、遷就他。 這樣一想,趙日天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念,他要修煉魔功。正道能行惡事,邪道也能做善事,只要實力足夠強大,能實現目標,修魔修仙又有什么區別。 不過,這件事……無須和師父稟報了。 “我們搬家吧。”回去的路上,周六對趙日天說。 趙日天愣了愣:“為什么?” “小樓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周六說道,“與其留在那里給人當靶子,倒不如離開。” “可是……師父不是不愿意舍棄小樓嗎?” “事情分輕重,就算有所留戀,也不能停止往前走,我想好了,我們搬到城里去,隱姓埋名,過普通人的日子。”周六笑道。 “在城里,能修煉嗎?”趙日天懷疑。 “大隱隱于市,城里都可以隱居,為什么不能修煉呢?” 趙日天抱住周六的肩膀,語帶依戀:“只要和師父在一起,去哪里都無所謂。” 第230章 修真師徒 將屋里的東西清空, 整理進隨身錦囊中,周六直起身來,面對著月光涂抹均勻的窗欞,意識到這將是他在小樓里度過的最后一個晚上。 他走出門去, 重新檢查了一遍結界,確認沒有漏洞, 又將趙日天叫到近前來。 “這次搬家, 我也考慮著,讓你多出去接觸接觸人,這么多年來, 你只和師父生活在一處, 交際面實在太狹窄。” 趙日天對于接觸陌生人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致, 但周六如此說了,他還是耐著性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