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站起身來，向劇組走去。

    徐延紹望著周六遠去的背影，心想，這個經紀人真有意思，說走就走了，以往那些人，總會纏著他問個價碼，而這個人半句錢都沒提。

    徐延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會。

    沒想到，周六連遮掩一下都沒有，直奔下個目標——扮演神器制造局跑堂帥伙計的小鮮rou希彥，勾搭對方的方式，也和勾搭徐延紹差不多，先是聊兩句演技，再拿起劇本看看，再聊兩句拍戲的進度，完全一職業拉皮條的。

    看到希彥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情，緊接著就和周六親近起來，還比手畫腳地跟他說話，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徐延紹心里有些不爽，所謂“做過功課”，不光做過他一個人的功課吧，這個拉皮條的還真是敬業，虧得他一度還以為遇到了真心關注他演技的經紀人。

    可惜希彥已經有經紀公司了——看到周六起身離開希彥所在的位置——徐延紹幸災樂禍地想。

    不過這一系列心理活動，他都未曾顯在面上，至多就是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當看到周六跑到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年輕演員那里時，徐延紹的淡定表情有點繃不住，找藝人至于這么饑、渴嗎？難不成這人要把在場的適齡演員全摸一遍？

    幸好我沒有輕易答應。徐延紹暗想。

    第97章 防盜章no.3

    下午五點，徐延紹那場戲正式開拍。

    這場戲雖然沒有主要角色出現，但它非常重要，直接決定《神器制造局》第一集的懸念到不到位，能不能吸引住觀眾。

    徐延紹早已換好服裝，等在場上，本來是個溫文爾雅的帥小伙，待場記打了版，上場走位，就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麻木不仁，仿佛對什么都不感興趣，只想著快點下班回家的一個普通上班族，就連他出挑的外貌，也因為神態的變化，而變得普通到足以令人忽視。

    監視器前坐著郭導，郭導身后圍著劇組人員。

    透過監視器，徐延紹臉上的每一絲肌rou變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表情非常到位，簡直不像演出來的。

    徐延紹的三句臺詞，全是一條過。

    郭導十分欣慰地向后靠進椅子里，感嘆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延紹也算被我榨干了最后一點用途。”

    以往，身后的人都會附和，導演說得對，導演英明神武。

    但這一次，奇怪的是，郭導等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吭聲。

    他正待回頭，就聽見一個熟悉的令他頭皮發麻的聲音從腦袋頂上傳下來：“郭導，找到了。”

    正是這個聲音，在三更半夜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一個比開除他還要恐怖的消息，換掉主角，換掉封鳴。

    以至于雖然是白天，雖然在人多的地方聽到這個聲音，郭導還是情不自禁的一哆嗦。

    “梁總？”郭導回過頭，“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陳柯望著監視器上的畫面，說道：“你讓我找一個主角，現在我找到了。”

    “在哪兒？我怎么沒看見他？”郭導環顧四周，思索著是少男天團人氣一直居高不下的某某，還是剛演了一部天朝網劇意外大火的某某某？

    “就在這。”陳柯指向監視器，“徐延紹。”

    郭導手里用來抽人的紙筒“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不行，絕對不行！”

    當晚飯局，陳柯在周六建議下選擇了燒烤，燒烤總是吃得很慢，那種慢慢等著五花rou烤出油光的感覺特別美好，再加上滋滋作響的聲音效果，香氣繚繞的嗅覺、視覺雙重攻擊，很少有人能吃到一半抬屁股就走的。

    燒烤確實起到了一定留客作用，但郭導和首席編劇的臉色都很難看，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陳柯的提議。

    “梁總，我以為你是個很理性的人，你知道嗎，要我是你，絕對不會換人，我會答應封鳴的要求，宣傳的時候狠狠壓榨一把他的人氣，只要人氣高了，上星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說不定還能炒個天價劇集，咱們犯不著跟錢過不去對不對？”郭導猛灌了一口酒。

    “梁總，您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我不希望我的作品由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色來主演。”首席編劇冷冷地說。

    沉默良久，陳柯說道：“徐延紹不是不知名的小角色。”

    “哦？”郭導詫異，沒見梁總喝酒啊，怎么突然說起醉話來了？

    “在這部劇播出之后，他會躋身一線紅星，而你們，也將成為名副其實的金牌班底。”陳柯的目光凝向郭導，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夠穿過表象，直接看到本質，“郭導，你也不必再為生計拍戲。”

    郭導愣了一下，沉默了，問道：“會演戲的人有很多，梁總憑什么把寶壓在徐延紹身上？”

    “沒錯，假如他真有天賦，也不會這么大年紀還沒有一部拿的出手的作品了，小角色就是小角色，被淘汰掉一定有他的理由。”首席編劇對陳柯的話表示質疑。

    與此同時，周六正和“小角色”徐延紹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你說什么？”徐延紹意外，“你向羲和娛樂的梁總推薦我頂替封鳴？”

    “嗯。”

    “哈哈哈，白羽陽，這個笑話非常好笑。”徐延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笑話，”周六側過頭，認真地對徐延紹說，“現在機會擺在你眼前，你不想試試么？這有可能是你得到的最后一個主角機會。”

    “也許，但這個圈子里每天都有人在說機會，假如我全都相信，那我現在一定心梗猝死了。”徐延紹調侃道。

    周六但笑不語。

    徐延紹此時已結了《神器制造局》的事情，連工作期間的□□都交上去了，可以說是毫無掛礙。

    他感到輕松，最后那兩場戲，他自覺演的不錯，為這個他喜歡的劇本貢獻了一份力量，也算……不虧。

    “我們不如來討論一下你拉皮條的方法？”徐延紹笑道，“你剛開始拉希彥到罷了，后來都拉到曹老師和賈老師身上去了，這也太過火了吧，人家兩個老戲骨，出傳記的授權都有人打理，哪里需要你這樣毛毛躁躁的經紀人啊？”

    “嘟——嘟——”

    手機放在燒烤店黑色的桌面上，屏幕上顯示出“賈老師”三個字。

    陳柯撥出這個電話后，對莫名其妙的郭導和首席編劇說：“徐延紹行不行，我們可以問問賈老師，賈老師獲得過國際頒發的表演藝術家終身成就獎，演技不需要我多說了吧，如果賈老師覺得徐延紹可以，希望你們也考慮一下。”

    電話接通后，那邊傳來賈老中氣十足的聲音：“小郭啊，是你吧。”

    郭導一陣頭大，這賈老師其實還和他有點輩分上的關聯，他們都是從一個學院畢業的，只不過中間差了好幾輩，郭導從進學院就是聽著賈老的各種事跡走過來的，雖然現在成了大導演，但對賈老還是有些條件反射式的敬畏。

    “哎，賈老，還沒睡呢？”

    “睡什么睡，這才九點多。”賈老拒絕了郭導試圖結束話題的問候語。

    “您身體好。”郭導趕忙補救。

    賈老那邊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說起徐延紹的事情來，他口中全是贊美之詞，說徐延紹本該可以走得更遠的，但是，他嶄露頭角那年，雙親身體欠佳，沒人照顧，迫不得已離開話劇團，回家照顧父母，本來他在話劇團已經小有名氣，有許多好機會擺在他面前，可是他迫于生活現實，還是選擇回家，一轉眼，四年過去了，他還是喜歡演戲，再出來找活干，又完全是個新人一樣。

    郭導和首席編劇沒想到中間還有這出，從來沒聽徐延紹說過。

    賈老說完之后，又強調了一番，徐延紹的演技功底扎實，性子又穩，如果給他一個機會出演呂仙墨，絕對讓此劇提升一個檔次。

    陳柯見他們聊完，再度盯著郭導問：“現在如何？你的意見有沒有改變？”

    “不可能的。”徐延紹走上逼仄的樓梯，在黑暗里摸到鑰匙孔，打開門，一邊對周六說，“就算你說什么梁總同意了，郭導也絕對不會同意的，梁總畢竟是搞公司管理的，對拍戲這種事，絕對比不上郭導內行。我的演技雖然還可以，但是，我的人氣太差，封鳴的咖位擺在那里，是能撐起整部劇的，你知道對于劇組來說，一部劇能賺多少錢，和這部劇拍的好不好沒關系，反而是和電視臺、視頻網站愿意出多少錢買它有關系。所以，人氣非常重要。”

    周六不贊同：“社會在進步，電視劇領域也一樣，視頻平臺的分賬模式，已經與流量掛鉤，也就是說，觀眾決定一部片子能不能賺錢，能賺多少錢。”

    “有點道理，但羲和娛樂不能冒這個險。”徐延紹打開燈，他的房間收拾得有條不紊，完全不像一個工作繁忙的演員的家，反而如同老科研學者一般，翻舊的書整整齊齊碼在書架上，下面玻璃柜里全是各種各樣的影碟。

    “哇。”周六忍不住驚嘆，他走向玻璃柜，“這有多少張？”

    “昆汀有七千張，我只有七百張。”徐延紹笑笑，雖然是一句謙辭，卻有種與大師相提并論的自負感。

    徐延紹邀請周六坐進沙發，給他倒了一杯白水，他家里除了白水沒有其他飲品，兩人一邊喝白水，一邊聊天，倒也相談甚歡。

    聊到最后，周六看看時間也不早，陳柯那邊也該散場了，他便起身告辭。

    徐延紹將周六送到樓下，對這個突然介入他生活之中的年輕經紀人，徐延紹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抵觸，反而，令他意外的，他不僅與周六一拍即合，還把他帶到家里，還一直聊到晚上十一點多……

    徐延紹由衷稱贊道：“你親和力很強，如果業務能力再強一點，搞清楚誰是潛在簽約對象再出手，簽下藝人的成功率估計會高一些。”

    周六笑了起來，拿出名片：“我不是經紀人，我是梁總的助理，重新認識一下。”

    徐延紹一怔，接過名片，定睛一看，title確實是羲和娛樂總裁助理。

    “可以啊，小白。”徐延紹驚嘆道。

    路燈光下，周六只是笑笑。

    徐延紹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周六突然亮明身份，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本來只是毫無利益關系的聊天，突然對方就變成了大金主……這種反差，讓徐延紹反而不能好好說話了。

    “假如真的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出演呂仙墨，你會怎么做？”周六問。

    “我會做到極致，”徐延紹頓了頓，說，“沒有人能比我做的更好。”

    這是他最后的翻盤機會，這是他從愛上表演以來苦苦等候十幾年的機會，他怎么可能不全力以赴，怎么可能不破釜沉舟？

    “沒有封鳴，也就意味著劇組沒有以前那么闊綽了，你的薪酬，可能會很低。”周六說，其實不光徐延紹低，他和陳柯都得勒緊褲腰帶，像羅伊斯酒店全景套房那種事不會再有了。

    “我不要錢，”徐延紹笑起來，“給我盒飯就行。”

    離開徐延紹的出租屋之后，周六坐上回家的出租車，給某人打電話。

    “怎么樣？”

    “主角妥了。”周六笑道，“你怎么樣？”

    “按照你說的，強力推薦徐延紹，給導演和編劇畫大餅，”陳柯也笑了，“現在他們都指望著拍一部東方《十三號倉庫》，沖出亞洲走向世界。”

    “嗯，戰績斐然。”周六不吝贊美。

    “我也覺得我發揮得不錯，”陳柯也不謙虛，“明天還有一天，我們準備一下。”

    “怎么？”

    “封鳴的投資商約我見面。”

    第98章 防盜章no.3

    萬豪酒店頂層空中花園。

    華燈初上。

    這片景致絕佳的私人區域，只為一個人開放，他就是萬豪集團的董事長王萬年，在高樓林立的b市，萬豪酒店空中花園的可以遍覽周遭風光，卻又高高在上、私密性很強，正符合王萬年對個人生活的要求——絕對奢華與絕對私密。

    此刻，王萬年舒適地靠在沙發椅里，享受著封鳴的捏背服務，對他來說，封鳴就和桌上的象拔蚌與帝王蟹一般，都是一種頂級的享受，只不過一個是視覺上的，一個是味覺上的。

    “王叔叔，等會那個梁總來了，你可要替我出氣。”封鳴撒嬌般的聲音貼著王萬年的耳朵傳過來——王萬年不由想，封鳴不光是視覺上的享受，還得加個聽覺。

    “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王萬年笑道，“出什么氣，談得成就做，談不成就算。”

    “我在王叔叔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子嘛。”封鳴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