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嘿……嗚……”大夫溫方正欲踏出門檻,一個不防叫人抓住腰帶大頭朝拎了出去,幾個縱躍好似翻上了房頂,接著便是無休止的狂奔,溫方只覺得帶起的寒風如同冷冽的刀子一般將臉刮的生疼,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整個腦袋已經凍的麻木了,才叫人扔到地上,還未來得及起身瞧上一回,只聽噼里啪啦一通聲響,低頭一瞧,原是那常家小姐送過來的食盒里面的物件如今可是灑了一地…… 大夫溫方如今算是清明起來了,原來柳淮揚那句丟出去……并非單單只指的那食盒子,竟是將他伙同在一道了…… 等溫大夫想了個明白,再抬頭一瞧,哪還見著半個人影,將他帶過來的那人早就沒了蹤跡。他認命的起身仔細瞧了一瞧,四下白茫茫的一片也沒個人煙,一時便氣得咬牙切齒。 黑心的柳淮揚,便是個殺才。不過是同他開個玩笑罷了,這回可好竟是將人丟了這么地界,可如何是好。 大夫溫方原地打了會轉,便覺得實在是寒意襲人,低頭瞧了瞧那灑了一地的小食,抿了抿嘴摸了摸肚子,一咬牙一跺腳再四處一瞧,見實在沒人才矮下身去撿了幾塊不著灰的用個帕子包了起來。 他瞧著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多久才能摸索回去,莫回頭沒凍死再生生餓死在這雪地里,唉,實在是丟人的緊。想他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竟是因著一時瞧熱鬧瞧的過了,便這般遭人毒手,不劃算呀,不劃算! 于是大夫溫方一旁往外走一邊暗地里下了個決心,只他此次能平安走了出去,便發誓再不主動招惹柳淮揚那個活閻王一回。 于是這一段路便在溫大夫的發誓、咒罵、祈禱、哭訴、乃至最后變成祈求中度過。 倒是萬幸,天將擦黑的時候,叫他蒙著尋見了條小路,雖是前后不著村店,總歸是有路便能通人家的。 天漸黑了起來,乍起的寒風吹的人腦子發蒙,溫方在雪地里走了甚久,身上早便叫凍的涼透了。 溫方渾渾噩噩的沿著那條小道走了許久,天色越發暗了下來,前面依舊不見村莊人煙,正值心灰意冷之時,便聽身如同天籟般的聲音傳來:“天黑路滑,這位爺可要搭上一程順風車?” 這般柔和悅耳的女聲只叫溫方覺得的鼻頭一酸,差點激動的掉下淚來。 忙不跌的回身點頭,卻見一駕小巧的馬車上坐著個不足雙十的姑娘,此時正帶著一臉善意的盯著他瞧。 這姑娘生得實在好,一雙水汪汪的杏眼這般盯著人瞧很是叫人受用。她膚白若雪,唇似點朱,一雙稍濃的葉眉毛略顯英氣,又叫那微微翹的有些俏皮的鼻子將那幾分英氣減弱許多,便是個不可多得的喜慶美人兒。 溫方將人打量個完,才像是突然憶起來還有禮節這一回事兒,只抱拳躬身道了回謝,推諉客氣的話一句也未說,也顧不得男女大防那一套,撩起起袍罷坐在那馬邊另一邊。 那姑娘像是出城進貨的,馬車后面拉得整整一車子盡是未開封的好酒,單單聞見味道便叫溫方知曉定是那埋了幾十年的花雕。 “再下溫方,多謝姑娘仗義相助,卻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姑娘將手里的韁繩拉上一拉,將那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側頭沖他微微一笑,很是爽利道:“原來是溫爺幸會。小女原是城東得意樓的掌柜,姓許,人稱許娘子。” 溫方瞧她車后的酒,又聽她言說是個掌柜,便知她開的不是飯館便是酒樓的,定是在個繁華熱鬧的地界,但凡這般地界一定有柳三老爺的生意鋪子,便開口問上一句:“敢問許娘子一句,貴店附近可有柳記的錢莊鋪子?” 那許娘子一聽瞧他一眼抿嘴一笑:“自然是有的,咱們漠北哪個有人氣的街道沒有柳老爺的生意的。” 溫方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只半真裝假的同她道上一回:“原是初到貴地,一時不慎便迷了路。溫某原是過來尋人的,恰巧同那柳府有些淵源,若是方便便勞煩許娘子將溫某放自柳記名下的隨便一個鋪子皆可。” 許娘子點了點頭依舊笑的和氣:“溫爺客氣了,原便是順路,說甚勞煩不勞煩的,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溫方少見這般生得美又脾氣秉性十分和善的,一時好感更濃。一不小心便將方才才發誓要戒掉的八卦心思又露了出來。 三言兩語的又將把人家婚配,家世探了個底兒…… 等得知這許娘子還未曾許了人家,大夫溫方心中便有些不大淡定了,一路上他佯裝自然的悄悄瞄了人姑娘許多眼,越發覺得的心生歡喜。 想他溫方大好年華皆因著柳淮揚一身頑毒毀了個盡,日日對著枯燥乏味的藥方草藥不說,還時不時受著那位的閑氣,這日子可謂是過得極其苦悶,若不是他原就是個心向陽光的,早就讓其折磨羞辱的跳八百回井了。 素日里又是個足不出戶的,結識的姑娘一只手能數的全,原覺得的沈魚便是個不錯的,卻也沒腦子蒙到敢挖一挖柳二的墻角,怕是那土還未松上一分,便叫人拍死了徹到墻里還嫌麻煩。 現下卻是不大一樣了,便說這許娘子罷,才堪堪十八便經營著一家酒樓的營生,可見是個能干的……這路上大夫溫方便已經計較好了,左右柳淮揚是要遷來漠北生根的,自己定是要一起過來。到時便在許娘子的酒樓附近開個醫館藥房什么的也能來一出近水樓臺先得月。 再言說那許娘子家中只有老父一人,母親早亡,他溫方也是孤身一人多年,空有一身好醫術,待那醫館開了起來,也能同她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介時若當真二人能在一處……是他將人娶了過來還是入贅去她許家,大夫這里原是不大計較的,凡事商量著來便是。 這般一想大夫溫方不自覺的便笑了出來,裂開的嘴只差沒崩到腦后。 一旁趕車的許娘子瞧見只心里嘀咕一句,先頭也沒瞧出此人精神不大正常,瞧著言談舉止倒像是個識文段字的,怎么眼下卻露出這般癲狂的模樣,總歸不能自家倒霉撿了個未發病的瘋癲病人罷。 溫方高興之余又悄悄瞄了那許娘子一眼,卻見她正一臉懷疑評估的盯著他瞧,便知定是自家表情太過招搖惹得人生了疑心,忙收了不當的神情,化作個翩翩有禮的佳公子,同她淡淡頷首,爾后便目不斜視的只盯著前方路瞧。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心中卻是不然,自是思量的如何同柳淮揚那里開一開口,叫其幫襯著能將醫館開了起來,此事可謂是越快越好,他瞧著如許娘子這般渾身皆是優點的姑娘定是極其搶手的,若他不著緊一些,怕是到了不過空想一回…… 第88章 討好 溫大夫算盤打的好,將一回到柳記錢莊便叫人套了馬車先去那得意樓門前逛上一回,瞧了瞧鄰近的鋪子,算是知己知彼。爾后叫人將他送去柳府,柳淮揚差人將他撇至個荒無人煙的雪里,這仇他也不記恨著了,只一門心思的想著如何將那得意樓附近的鋪子能盤下來一處,給他來開醫館。 這事兒勢必得尋了柳三老爺去商議一回,他盤踞漠北十幾載自是有法子幫他,只柳淮揚那里卻是不一定能應。眼下下逢他心情不大好,自是不好先去問他。 溫方打定主意,便用些晚膳回房歇了,打算次日一早再尋了柳三老爺說事兒。 此時柳淮揚正在書房里臨一幅字,將將提筆便見芣苢走了進來,只恭敬道一句:“回爺,溫大夫歸府了。” 柳淮揚提著的筆便落了下去,等寫過點墨的功夫才道一回:“倒是難為他腳程快,爺還尋思最早也需得明兒一早才能見著人影。” 芣苢頭低上一低未敢回話,只心里打一回邊鼓,這般冷個天將人丟在那般荒涼的地界,若真是待上一晚,再健全個人兒也能凍出毛病,卻又是面上不敢帶半分。 只說告退卻又柳二爺喚過,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筆擱下,才頭微微斂眉問他一句:“先頭給姑娘送回去的物件可都送得到了?不日便是年關,莫要耽誤了。” 芣苢恭敬回一句:“回爺,奴才選了幾個做事麻利穩妥的,估摸著這兩日便能姑娘手里。” 柳二爺這才點了點頭,執起地桌上兩張貼子細細瞧了一瞧,一為他書,一為沈魚所書,竟是相差無已,叫人瞧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撫了撫沈魚所書的那一張上的字跡,心中百般疑慮:竟是什么原由叫她不肯回信,卻是邊字跡也變的這般陌生?千月信中說她一切如故,并未有什么異樣,雖是千里之外,他卻也覺出她冷漠疏離。奈何她竟是只言片語也未曾捎來一句,叫他無從猜測。 唯一有可能便只剩下一樁,她知曉他來漠北打的那一出幌子……柳淮揚想到此處皺一皺眉頭,他千方百計瞞了她,原就是不原她不高興一回,若她當真知曉也該當面問問他才是…… 柳淮揚坐在案前瞧著那字帖思量著,只沈魚未曾同他提過一句又叫他疑慮,唯一反常便的那日他動身之時她追他至梅嶺處,原當她是舍不得……難不成便是……試探? 芣苢立在一旁偷眼瞧了一回自家主子,只見一副濃眉擰成個川字,表情很量不豫。能讓自家爺這般傷神的自然不是旁的人旁的事,除了姑娘跟本不作他想。 唉,芣苢瞧著自家主子傷神的模樣只在心里嘆息一回,大約這便是溫大夫口中說的甜蜜的負擔罷了,也不是任誰都能懂的。 只瞧著爺這幾日的動作,怕是等不得年后只想著年前便將那常老賊了結了,只可惜了,可惜了那常家孫小姐,正是如花貌美的年紀卻叫她那個欲通敵叛國的祖父生生連累一回。 這廂柳二爺傷神芣苢惋惜,卻說棲意園里安心度日的沈魚捧個小巧手爐立在院子里,瞧著幾日抬進來的一大若大的箱子,堪堪放至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