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溫方兩眼放光的看著沈魚發亮,抬手揚了手里的那幾紙藥方難掩語中興奮之色的問道:“芣苢方才同我說,這幾個方子是沈姑娘親自寫下的,我不信,特地過來求證。” 沈魚躲在柳淮揚身后,探著半張臉,點了點:“是出自奴婢之手,勞溫大夫指點。” 溫方眼睛又是亮上一亮,這就想上前抓住沈魚的手膜拜一番,柳淮揚一擋,順勢又將沈魚攬在懷口,才算將二人將將隔開,沉著臉喝上一句:“夜半三更的,溫大夫還是莫忘記體統的好。” 溫方這才回神,看了看一時沒注意的柳淮揚,輕咳一聲,正了正臉色同他說了一句:“還記得沈魚姑娘初進棲意園的那天,不才夸過二爺一次,您眼光確實別致,如今卻要再夸上一次,您的眼光何止的別致一說,簡直是慧眼識珠。” 說到這里他揮了揮手里的方子又道:“小魚姑娘這方子改得妙,若是讓我爹看到,怕是也會喜的三天不吃飯也不覺出半分餓來,可惜他老人家去的早,怕是無福看了。” 又同躲在柳淮揚杯中的沈魚道上一句:”姑娘若不介意,這方子我便謄抄一份,待得空去我爹墳頭焚了,知會他老人家一聲,叫他也樂上一樂。“ 沈魚從未見過溫方如此,只在心里暗道一句,哪有人癲狂成這般模樣。 不待沈魚答話,柳淮揚皺了皺眉,實在看不得溫方如此癲狂無狀,轉頭朝沈魚道一句:“天色不早,爺也乏了,有什么話明日再講,芣苢送姑娘回去。“ 溫方一聽,自己原是來向沈魚討教,那幾紙妙方的,怎么還未切入正題,就叫人下了逐客令了呢。 沈魚看了一眼臉色已經全然沉下來的柳淮揚,又見溫方一臉不甘之色,只得開了口:“爺的身體,溫大夫自然比奴婢更了解幾分,溫大夫先前那方子開的絕妙,實非奴婢可比,芣苢給您的那幾紙方子,原不過是奴婢在您先前開的那紙上面添減轉換了幾味臣藥罷了,溫大夫自個瞧著哪一方更適合爺的身子,只管入藥便是,余下的奴婢實在沒什么能同溫大夫探討的。” 言畢便朝柳二爺福了福身,就要退出書房,溫方不死心,巴巴的便追上去扯了扯沈魚的衣袖,轉換的那幾味藥妙的很,倒是希望能詳細探討一二。 沈魚輕挪手臂掙開來,只得停一停再度開口:”事關爺的身體康泰,自得小心行事,溫大夫若有不解之處,只管寫下來讓芣苢小哥拿給奴婢,奴婢定會知無不言。”說罷便邁出了書房的門開,轉身沒入nongnong夜色里。 且說溫方這才算了了心愿,回身瞧一瞧面色不豫的柳家二爺,看那神色,如同他溫方刨了他家祖墳一般,溫方倒是看慣了柳家二爺的黑臉,也不慌張,只攏一攏袖口,整整衣冠,又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哪里還有半點方才那般無賴無狀。 第17章 吼吼 將沈魚送出去的芣苢回來恰好看到這副光景也只抽抽嘴角,并不敢笑上一句。 卻暗自將方才的一幕記了仔細,一會兒打算回去告知德叔,爺新得的通房丫頭沈魚,可是不得了,棋好字好醫術還了得,看方才溫大夫的舉動,竟是差點抱著人大腿膜拜一番。 直到走的遠了,沈魚才松一口氣,溫大夫這般……這般熱情的態度,實在讓人吃不消的,如是想著,心中難免有些感激起柳淮揚幾分,看了看天色還早得很,左右自個實在不困,也無甚消遣,便順著條青石小路往棲意園西南方向的一方荷池走去,前兩天才見新荷冒頭,這會那葉子也該長得差不多了,若是采了做個花茶,定是錯不了味道。 又說柳二爺書房中隨了心愿的溫方,卻是依舊賴著沒有離開的想法,眼巴巴瞧著柳二爺著實沒有請他入座的意思,便自己厚著臉皮尋么個地方落了坐,又讓芣苢倒一杯新茶,飲下。 茶是沈魚特地為柳淮揚配制的清草茶,倒是爽口的很。春末夏初,天氣最燥,平日飲用一些,最是清毒敗火。 溫方又瞄了一眼黑著臉的柳二爺,若他同沈魚一般從來便將好漢不吃眼前虧奉作座右銘的人,此時也該拍拍屁股便遁了,偏他不是,難得見柳二爺如此,非要一門心思的笑話兩句,心里才能熨貼點。 柳淮揚哪里又耐煩同他分辨一二,單單只見他這副賤兮兮的神情,便知定是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拿腔拿調的話還沒等讓溫方開口說上幾句,他那里便沒了耐煩,冷著聲音喚了句宮十一,便見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閃了出來,接著大夫溫方,連個抗議的機會也無,便讓人提著,扔回了藥廬——反省去了。 這下柳二爺總算得了清靜,擺擺手揮退了芣苢,便獨自一人坐在諾大個書房內,同沈魚那盤棋才將將下完,黑白云子便錯落的分布在那涇渭分明的棋盤上。 他彎了彎嘴角,伸手捏起棋盤旁放至的一顆白玉剔透的棋子,方才二人對弈時,沈魚一直將這一顆放至手里把玩。他盯著那棋子瞧了片刻,也未瞧出個什么特別之處,復又丟回圍棋罐內,收了棋局。 走至書案前,鋪上一紙生宣,提筆欲寫,卻又發現那筆正是沈魚寫藥方時用過的,瞧了一會兒,才著手揮墨,筆尖至生宣紙上蜿蜒游走,幾個大字,頃刻間便落成了。 春時風入戶,幾便落青衣。正是沈魚初時寫的那句。 他又從書案一側的錦瓶中拿出一幅裝裱好的畫卷,鋪至桌案。 梨花依舊,春景依舊,沈魚那字也依舊。 柳二爺伸手撫一撫那畫卷上早已經干透了的字跡,一抹笑意不自覺便浮至眼底心頭。 恰巧宮十一回來復命,柳淮揚未語,只抬了抬手,宮十一便躬身抱拳閃退了出去。 柳淮揚收起方才溫情脈脈的笑意,瞇一瞇沉眸,便想起沈魚那片被大夫溫方唐突了的袖角。 突然便沒了心思,收了畫卷,掩了筆墨,從新回到春榻旁,思量片刻,瞧了瞧時間尚早,便喚了芣苢進來。 只吩咐一句:“你且去瞧瞧姑娘現在可是歇了?若是歇了便莫擾了,若是未曾歇下……”柳二爺沉吟一下,才道“你只回來知會爺便是。” 芣苢聽自家主子吩咐完,只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只覺得的心中十分不解。這不是前腳才剛將個人送走,怎么一轉眼便又讓瞧瞧歇下未曾,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喲? 沈魚從荷池中采了幾捧荷葉回來,又想起晚膳時分,柳淮揚用的甚少,瞧了瞧手里的新荷,心里有了計較,便想著去小廚房里煨上一碗荷葉粥,算做宵夜。 將個砂鍋子洗得干凈,添上一瓢水,抓一把香米,配幾粒枸杞,初夏里新鮮稚嫩的荷葉將將摘下來的,隨手撕上幾片待粥煮的九分熟了,才至入鍋中,再撒上一把冰糖,只等著火候到了,便盛入一旁早就備好的青瓷碗小盅里,送至二爺身前。 芣苢過來的時,沈魚正端著個紅漆托盤跨出小廚房的門檻。 沈魚瞧見急慌慌走向前的芣苢,彎著一雙晶亮的眼睛問一句:“可是爺尋我過去?” 芣苢瞧著她手早托盤里的青瓷小盅,又想著自家主子方才不甚明了的吩咐,只點了點頭應是,伸手接過沈魚手中的托盤,走在前面引路。 沈魚也不推辭,便由著芣苢將個托盤接了過去。跟在他身后朝著柳淮揚書房方向一前一后的走去。 芣苢引著沈魚走自書房門前,才將個托盤遞還給她。敲了敲門,等里面應了,才對沈魚說一句爺在里面等您,接著便立在書房門口一側,并未有一同入內的打算。 沈魚推門,入了進去。 柳淮揚手里拿著一本書冊,歪在那春榻上瞧的津津有味。 待沈魚將那盛粥的小盅子放置春榻旁的小幾上,弄出點聲響,才惹的二爺將個視線從書冊上移開。 沈魚屈一屈膝,叫了句二爺。 柳淮揚應聲盯著她仔細瞧了片刻,燈光下的沈魚,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透著幾分盈盈可愛,一張素面朝天的小臉,也顯得靈動了幾分。 收了打量的視線才溫聲問了句:“可是后悔沒聽爺的話,早些離開。” 沈魚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思轉了幾轉才道原來說的仍舊是先前溫大夫那一出,不自覺撫了撫衣袖,松一口氣笑道:“是有些悔了,若早知道溫大夫如此……奴婢定會早些躲了了事兒。” 柳淮揚勾了勾嘴角,卻也沒別的話。沈魚瞧著他蒼白的面色,竟是透出些落寞之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