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芣苢暗自驚心,看來自家爺的確很是中意李管事送過來的通房丫頭沈魚,何時見柳淮揚多看過旁的女人一眼,這會卻又牽著沈魚的手,趁著她的步子,走的平緩。 芣苢又悄悄打量了沈魚一眼,雖說相貌上配不上爺的垂憐,或許有其它過人之處也不一定,不然依著爺的性格,自不會這般憐愛。 對于芣苢的打量沈魚并不察覺,她這會只覺得手心冒汗,被柳淮揚握住的那只手越來越熱,幾次沖動想抽出來了事兒,卻是不敢,沈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別說握個小手,便是晚上柳淮揚要她侍寢她也是不能拒絕的。 沈魚自然從沒想過要做人家的小妾,不過好在柳淮揚未曾婚娶,自己倒也不算是個破壞人家庭的小三兒,如是想著也安心一些,若是以后有機會,若是有機會……那能如何呢? 沈魚抬眼看了看身側的柳淮揚,英挺的側臉不帶半分表情,抿著的嘴唇略顯涼薄,她的賣身契在他的手里,那張紙在,她哪兒也去不了的。 沈魚倒也沒生出怨天尤人的心情,若真那般,這些年下來,怕早就死過幾回了。 從幼年失母,到母親所托非人,家產被奶娘兒子敗光,再被奶娘兒子賣掉,從清平坊里打雜的丫頭到現在柳家二爺的通房,這其中的轉變…… 她分明生下來原是一個小姐的身份。 但那又如何呢,她現在自個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呢。 底線原不是沒有,只不過在生存世道面前顯得那么微不足道,況且她一個賣身為奴的下等丫環,連個普通人的自由身份都沒有,談什么底線,談也是空談,總要先活下去再言其它。 額頭一疼,沈魚二次回神,原來已經到了正廳,柳淮揚落座,芣苢張羅著往桌上擺著膳食。沈魚顧不得被柳淮揚彈了有些發疼的額頭,忙麻利的拿過濕帕子給柳淮揚凈手。 柳淮揚一邊擦手一邊對著趁機揉了揉額頭的沈魚說道:“這走神的毛病盡早改了,下次再讓爺撞見,嚴懲不貸。” “奴婢記下了。” 沈魚恭敬道,這一點她倒是同柳淮揚有了共識。 柳淮揚點了點頭并沒再為難,沈魚凈了手,便安靜的給他布菜。 芣苢都一一教待過的,沈魚也記得仔細,并沒什么難處。 只是這一桌子精致的菜色,卻讓她心里忍不住皺眉,八菜一湯,葷素搭配很合宜——卻皆是藥膳。 老鴨山藥,清蒸鱔魚,土茯苓綠豆老鴿湯,天麻川芎白芷魚頭……還有幾道沈魚叫不上名字的菜色,里面透出的名貴中藥氣息,卻是瞞不住沈魚的鼻子。 那廚子,怕也是個蒙古廚子罷了。 晚膳吃這些,莫說柳淮揚一個身患頑疾的病人,便是個正常人這般吃下去,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魚很是同情柳淮揚,若只吃一堆名貴藥品堆砌出來的東西……他的病能痊愈——難如登天。 沈魚為他布菜時不自覺的只撿著清淡一些的菜色,湯也只盛了小半碗. 芣苢在一旁清咳了幾聲,沈魚不覺,倒是引得柳淮揚抬頭側目,他放下手里的碗筷,芣苢便覺得一道冷冷的目光投了過來,芣苢只覺得后背一涼,怕是他那幾聲干咳忍來的,他硬著頭皮向后退了一步,又低了低頭,不敢再繼續礙了柳淮揚的眼。 第10章 試探(二) 柳淮揚止住沈魚正欲往他碗中添菜的手,起身移步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 這就飽了?沈魚訝然,他倒是吃得少,沈魚端了淡鹽水伺候他漱口,凈手。 他將手里的濕毛巾遞給沈魚,便拿起一旁的書冊翻了一頁并沒抬頭只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句:“爺看你方才盯著桌上的飯菜垂涎了良久,只管去用罷,也省得再去后堂用一次。” 沈魚聽了只覺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垂涎?這形容詞用得十二分的不恰當,她不過是多看了一兩眼,哪里就垂涎了。沈魚有些欲哭無淚,轉念一想,自己方才只挑了幾片清淡的菜葉給他,他不會認定她是舍不得他獨自吃了那桌子的精致才下些定論? 若是如此那誤會著實有些大了點,沈魚想她原本是一番好意的,晚膳若真吃那桌上的食物,一片油膩腥渾,怕是難克化的很,何況他身子本就不好。 沈魚正要解釋,卻冷不防瞧見角落里站著的芣苢,他恭敬的站在那里,幾乎微不可見的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莫忤逆主子爺的意思。 沈魚有些不甘,但還是將原來要解釋的話咽了下去,感恩戴德的朝柳淮揚道了番謝,才慢騰騰的沖桌邊走去。 沈魚拿了碗筷,望著一桌子的精致菜色有些發愁,終于咬了咬牙,伸出了筷子。 她吃得不快,一桌子的藥膳,散發出的中藥氣味,饒是她再有食欲也倒盡了胃口。 沈魚索性每道菜都夾了一點嘗嘗,然后在心默默的猜測里面包含的中藥成份,再吐槽一下達官貴人的*生活。 榻上安坐的柳淮揚,一邊翻著手里的書本,偶爾卻趁著翻書的空檔抬頭看一眼坐在桌邊用飯的沈魚。 她的吃相倒是不錯,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也吃的很是認真,夾起來的每一筷子菜,都入口細細咀嚼,對主菜甚少動筷,入口的多半是一些配菜用的青葉。倒是同她為他步的菜一般模樣。 終于沈魚落了筷子,柳淮揚饒有興趣的看著她有些猶豫的盯著那盆土茯苓綠豆老鴿湯,見她終于還是拿起了湯勺仔細撇了撇上面漂浮的油花,方才她為他盛湯時也有這番舉動,他不解,半晌才見沈魚只盛了小半勺入碗,比原來盛給他的還要少上很多。 沈魚拿了小勺輕輕攪了攪碗中的湯,覺得不甚熱了才舀一一勺遞到嘴邊抿了一口。 柳淮揚微微揚眉,她這一舉動倒不像喝湯,像是嘗藥,他又看了看桌上并沒動過多少的菜品,思量了一下,才下了定論,她是懂得藥理的。 那她方才的舉動,是認定這桌子飯菜對身體有害無益呢還是有益無害呢?柳淮揚修長的手指輕點桌面,微微沉思。 沈魚終于將碗中的湯喝盡了,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才剛起身,芣苢已經引了兩個小廝進來收拾。 沈魚一時也幫不上什么忙,只得慢騰騰的又走到柳淮揚身邊伺候著。 柳淮揚將手里的書移開,瞧了她一眼,沈魚忙倒了一杯參茶,又想著方才吃下的那一肚子藥膳,心里又是一句無聲的嘆息,實非養生之道。 柳淮揚便看著沈魚將才倒好的參茶放了回去,回頭朝他笑了笑溫聲音說道:“奴婢瞧著爺才用過晚膳不過片刻,即飲參茶難免膩味,不若換了溫開水也好沖一沖油膩。” 柳淮揚淡淡的挑了下眉,放下手里的書冊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沈魚并不慌張含笑等著他的示下。 一旁不遠處的芣苢驚的汗已經從后背處流了下來,她膽子也太大了些,爺身子一直不好,需得慢慢調理,因此飲食習慣更是一向嚴謹挑剔,平日里只喝參茶的保養,溫開水是夜間才飲的,這些年來一直如此,從不敢出半點差子。 這個沈魚……縱是爺待她青眼有加,但是有關主子身體康泰,哪能由著她一個通房丫頭的心意隨意更改。 芣苢上前兩步正欲替沈魚告罪,柳淮揚卻淡淡的說了句,那便倒一杯過來罷了,復又拿起手里的書本看了起來。 沈魚應聲將倒好的水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