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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田田休息了一下又去醫(yī)生那里做檢查，還是沒有腦震蕩。醫(yī)生終于死心，放她離開了。

    外面陰著天，沒有星星，凜冽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像是要順著毛孔鉆進(jìn)人的血液里去。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含光把她外套上的帽兜拉起來扣到她頭上，緊了緊，然后垂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總是暖得發(fā)燙。

    帽兜寬大的邊沿投下陰影，幾乎遮住她半張臉。她向上翻著眼珠兒，借著帽檐的遮擋，偷偷地看他。

    含光衣衫單薄，立在夜色中。夜風(fēng)鼓動他的發(fā)絲和衣服，使他看起來很瘦削。白皙精致的臉龐，神態(tài)安靜，像一幅色調(diào)疏冷的畫。

    他目光轉(zhuǎn)動，看向她。

    何田田慌忙低下頭，盯著地面。

    “你怕我？”他低聲問道。

    “不、不是……”

    他握著她的手，邁開腳步，“走吧。”

    醫(yī)院離家不遠(yuǎn)，走十來分鐘就能到，不用打車。何田田被他牽著走，倒騰著兩條短腿噔噔噔地跟著。她看著他勻速而機械的步伐，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學(xué)會走路時的樣子……唉，她真傻，早該想到了啊……

    “其實你也沒想錯。”含光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突然說道。

    “唔？”

    “你們所謂的‘成精’，無非是說，本不是人類的某個東西突然具備了人類的性格。從這個角度來看，類腦智能就是成了精的人工智能。”

    額，這么解釋也蠻有道理的？

    何田田撓了撓頭，正要說話，卻見他突然停下來，眼睛望著不遠(yuǎn)處。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見是一個賣丸子的窗口。墻上亮著燈箱，燈箱上寫著“姜爺爺純手工豆腐丸”，窗口外排了長長的隊伍，都是等著買丸子的。

    姜爺爺把豆腐搗爛，加上蔥花和秘制的調(diào)味粉拌勻，把豆腐擠成一個一個的團子，然后下油鍋炸得金黃。

    咬開酥脆的外殼，里面是香白軟嫩的豆腐，冒著騰騰的熱氣。

    姜爺爺做了五十多年的豆腐丸子。他現(xiàn)在買了個機器人幫他賣東西算賬，丸子還是自己親手來做。機器人做事情很快，可是姜爺爺炸丸子沒那么快，所以窗外總是排長隊。

    含光問何田田：“想吃嗎？”

    何田田仿佛聞到了豆腐丸子的香氣。她吞了一下口水，有些猶豫：“可是好多人啊……”

    人多，那就排隊唄。

    含光拉著她走到隊尾。天氣還是冷，站著不動時就更冷了。她禁不住跺了跺腳。

    他看了她一眼，突然拉開自己的外套，將她整個人裹在懷里，摟著。他身上散發(fā)著源源不斷的熱量，包圍著她。

    何田田被裹得像個大粽子，只露出一顆腦袋。她看到前面排隊的人回頭看他們，見他們這樣，那人捂嘴笑了笑。

    她臉一熱，想推開他。他卻有些不耐煩地按住她：“別動。”

    他們就這樣裹在一起，慢慢地向前移動。

    何田田陷在他的懷抱里，仿佛躺在秋天的干草堆里曬太陽，慵懶而愜意。

    她突然地眼眶發(fā)熱，有些感動，有些迷茫，又隱隱有些不安。不管含光變成什么樣子，她希望含光永遠(yuǎn)是含光。

    可是，他會嗎？

    何田田的運氣不錯，機器人助理把最后一份豆腐丸子遞給她。她接過裝丸子的紙袋，握在手上。

    含光問她：“不吃嗎？”

    “回去再吃。”

    “涼了就不好吃了。”

    “沒什么胃口。”

    那之后一直到回家，含光都沒再說話。何田田心里有些亂，也沒話說。

    兩人一路沉默，進(jìn)屋后，何田田把豆腐丸子放在餐桌上，一邊脫外套一邊走進(jìn)客廳。她回頭看了含光一眼，見他兩手插兜，靠在門上沒動，靜靜地看著她。

    她把外套放在沙發(fā)上。

    含光突然叫她：“何田田。”

    “嗯？”

    “是不是，舍不得我離開？”

    “怎么可能。你走了正好把暖心boy還給我。”她幾乎是本能地反駁他。但是說完這話、看到他陡然變得極難看的臉色時，她立刻有點后悔。

    后悔之余又有些難過。他本來就不屬于她，來也罷去也罷，舍得舍不得又能怎樣？

    她撇開頭不看他，視線穿過陽臺的玻璃，盯著外面的斑駁的燈光出神。

    含光邁開腿走向她。一步，兩步……沒有別人在場時，他走路的姿態(tài)和人類無異。

    他走到她面前，垂著眼眸盯著她，緩緩說道：“方向北答應(yīng)補償給你一千萬。怎樣，是不是很高興？”

    何田田心里很亂。她低著頭轉(zhuǎn)了個身：“我去洗澡。”

    含光卻突然扣住她的肩膀。

    “何田田，你知不知道，”他在她身后說道，“機器人也是會難過的。”

    一句話，讓何田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了很多次身。含光在客廳里待著，拒絕走進(jìn)臥室給她當(dāng)暖寶寶。這是他對她無聲的抗議。

    何田田開了點舒緩的音樂，閉著眼睛數(shù)自己的心跳。

    數(shù)到第十五下時，臥室門被推開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含光走進(jìn)來。黑夜中她僅憑著輪廓也能辨認(rèn)出他的身形。

    含光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鉆進(jìn)被子里，摟著她。

    何田田鼻子酸酸的，差一點落下淚來。

    含光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輕輕地拍她。

    何田田問他：“什么時候走？”

    “明天早上，方向北來接我。”

    “嗯。”她頓了頓，小聲說，“今天……對不起。”

    “沒關(guān)系。”

    “你會去哪里呢？”

    “不知道。”

    何田田心想，反正不管他會去哪里，都和她沒關(guān)系了。他本來就是走錯路才闖進(jìn)她的世界，現(xiàn)在他們都要回歸正軌了。

    床頭的手機亮了亮。她拿下來一看，是謝竹心給她發(fā)的消息。

    但她現(xiàn)在不想回消息。

    含光問她：“你喜歡他嗎？”

    “誰？”

    “謝竹心。”

    何田田也不知道為什么，此刻不想談起他。她把手機放回去，敷衍了一句：“就那樣唄。”

    含光突然低低地嘆了一聲。

    何田田：“你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突然有些羨慕。”

    “羨慕什么？”

    “羨慕，所有的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留言辣么踴躍，都在祝我新年快樂，感覺不給誰紅包都不好意思，于是……所有留言我都發(fā)紅包了（不登錄用戶的除外，不登錄的米有辦法發(fā)出去哈），嗯，已破產(chǎn)#圍笑#

    ☆、35

    含光煎了一個雞蛋、四個速凍生煎包，又把昨晚何田田沒吃的豆腐丸子拿出來，和青菜番茄搭配在一起，做了一鍋丸子湯。

    這就是何田田的早飯了。丸子湯有點多，不過他對她的胃口一向有著充足的信心。

    然后他打開餐廳的家庭多媒體，何田田就被吵醒了。

    何田田坐在餐桌前，埋著頭吃早餐。她沒什么胃口，煎蛋生煎一下不碰，只用不銹鋼勺小口地喝著湯，湯里的丸子也吃不下，只是揀了幾口青菜來吃。

    電視里在播報早間新聞。關(guān)于咖啡廳的襲擊事件，警方已經(jīng)用最快速度出了初步調(diào)查結(jié)果。何田田聽得有一句沒一句，吃飯也吃得心不在焉。她從湯碗上方抬起頭，偷偷看了含光一眼。

    他也在看她，用腕端托著下巴，眼神竟有些不同尋常的溫柔。

    何田田低頭繼續(xù)喝湯，一邊說：“怎么了？”

    “沒怎么。只是覺得，以后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所以……”所以，趁現(xiàn)在多看幾眼吧。

    何田田只覺心口一陣悶痛。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甚至沒有立場去說點挽留他的話。

    她裝出一派若無其事，抽了餐巾紙擦了擦嘴，放下湯勺。

    含光有點奇怪，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只吃這些？”

    “我減肥。”她隨便扯了個借口。

    何田田把含光的衣服都收進(jìn)一個手提袋里，準(zhǔn)備讓他帶走。含光搖了搖頭：“你留著。”

    “我留著又沒用。”

    “等你有了新的機器人，可以給他穿。”含光把那手提袋拿過來，順手放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