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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失憶后我和宿敵相愛了在線閱讀 - 第77節

第77節

    雖然最后把人的眼淚都逼出來了,但諶巍并沒有從車山雪的動作中感覺到他不要啊。

    所以現在生什么氣?實在莫名其妙。

    一夜過去,兩個人的想法可笑地顛倒,但身陷其中的兩人都渾然不覺這種巧合,大概也算另一種緣分。

    車山雪從屏風后走出時,身上已經不帶任何諶巍留下的痕跡了。

    就和第一次一樣,他用醫祝的秘術將青紫紅腫全部抹消,若不是走路的時候依然顯得有點僵硬,諶巍都要懷疑昨夜發生的事會不會是他做的一場夢。

    僅僅是懷疑而已,諶巍知道事實。

    他們之間的關系真的已經改變。

    吃早飯時車山雪一直默不作聲,開始他面上還帶著一點忿意,放下筷子后,整個人已經冷靜下來。

    車山雪昨天出門的時候,是沒有攤開的打算的。

    他從未想過攤開,因為他對未來依然悲觀。

    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心狠手辣,這是車山雪這些年和各種清規律條一起披在身上的皮。實際上他兢兢業業,因為掌握一個偌大帝國并非他所擅長,所以無比小心。矛盾得他自己有時候都看不下去。

    一邊他要表現得“不就是要復生陽地脈,在那里看好了,老子做給你們看。”一邊又要為至今尋不到辦法的復生陽地脈,虞cao行的計劃,靈脈寶珠說出的真相等等焦躁得半夜失眠。再加上諶巍這個煩人的家伙,幾件事攪在一起,車山雪有時候都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掉發禿頭。

    這樣一個隨時可能掉進深淵的時刻,車山雪原本沒法算給出承諾的。

    但是,昨晚上,怎么就說出口了呢?

    “因為你也需要我啊。”諶巍現在充滿把握地說。

    車山雪抬頭看他,而青城劍圣嘴邊笑意溫柔。

    “我可能不像我認為的那樣了解你,”諶巍承認道,“但我曉得你現在狀態不對,到底是怎么了,是你二徒弟的事?”

    車山雪沉默片刻,否認道:“不是。”

    他頓了頓,又將自己上一句話否認,道:“只是之一。”

    諶巍分別給車山雪和自己倒了一杯茶,表示洗耳恭聽。

    “十五上元那天,大金蓮白水陣開陣,我自靈脈寶珠那里,聽說了一件事情。”

    車山雪用了片刻斟酌言辭,接著道:“我曾經無比疑惑,虞氏的先祖們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斬斷一條陽地脈……不,應該是說,七百年前的前朝為何要召集虞氏祝師以及數個大宗師,不少當年鼎盛的宗門,還賠上十多萬奴隸性命,也要斬斷一條陽地脈。”

    這件事也是諶巍想不通的,但車山雪既然這樣說,就表示他知道了因由,便問:“靈脈寶珠說了什么?”

    車山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轉到另一件事上去:“上次我在靈脈寶珠中所見,可有和你說過?”

    自然是沒說的,諶巍搖頭。

    車山雪花了一點時間,將那有關燭龍和天地之變的上古秘聞簡略告訴諶巍。

    從未把神話當回事的諶巍一邊聽一邊皺眉,不管怎樣,他是想象不出眼珠子能變成日月的龍長成什么樣,更別講把車山雪眼睛中詭異的黑影,同據說那般強大的燭龍聯系在一起。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媽生的呀,諶巍嚴肅地想。

    果然車山雪下一句就說到了燭龍之種。

    “靈脈寶珠告訴我,燭龍死前,截留下自己的一點精血,化為了燭龍之種。”

    見到諶巍瞥向自己的眼睛,車山雪搖頭道:“不是我眼睛里養的這個。”

    那個或許能以神明相稱的巨大燭龍在這片天地間死去前,留下了一個屬于祂的種子。這個種子藏于大地之下,吸收死去燭龍留下的力量,終于在七百年前,破殼而出。

    “大周三十二年秋,舉國地動。”車山雪道,“幾天前我將前朝史書又翻閱一遍,找到這個確切的日期,是燭龍之種……不,應該是說小燭龍破殼的那天。”

    前朝郡,一半感覺到了地動。

    也是那一天,虞氏擁有夢占天賦的女子,在夢中看到一只黑龍吞噬了整個天地,繼而飛入虛空中,留下一片狼藉。

    吞親血,噬親rou,剛出生的燭龍想要迅速漲大,最好的辦法是吃掉死去燭龍的尸首。

    祂們或許天性便是這般,不能以人族的道德倫理看待。然而死去的燭龍骨血已經融入這方天地,若叫年幼燭龍吞吃了,生長在大地上百萬人族該何去何從?

    諶巍聽到這里,已經明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所以,當年的先人們合力斬斷已經被年幼燭龍吞吃了一半的陽地脈,后又將年幼燭龍殺之。”車山雪說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他道:“此乃,救世之舉。”

    第85章 先天憂,后天樂

    先人們作出決定之時, 可否預料到了之后的七百年間, 人族以及所有生靈遭遇的災禍?

    斬斷陽地脈,誅殺燭龍,無論哪一件事都值得寫入傳奇被人銘記,諶巍和車山雪甚至能模糊想象出他們如何遇到困難又如何眾志成城的解決。那時候誰能知道,五百年的戰亂幾乎毀滅了大部分前朝遺留的書冊和輝煌, 就算是虞氏, 也不得不幾次搬遷, 最后縮在東北的角落。

    而車山雪如今面臨的壓力更甚那些先人。

    為了燭龍之種。

    “燭龍之種, 是只在虞氏圣女手中傳承的靈物。”車山雪說。

    這個燭龍之種, 和上面說的由死去燭龍所誕生的燭龍之種,兩者雖然名字相同,卻不是同一種東西。

    不過諶巍其實對哪一個都不算了解,便認真聽車山雪給他講述。

    “我母親死后, 燭龍之種并沒有被交還給虞家,而是被我父親收起。這玩意兒當時看上去只是一片破碎的黑色蛋殼, 觸摸卻能感覺到溫熱之意, 放在掌心上,更能感覺到它如活物心臟一般跳動。但它并不是永遠能保持溫熱和跳動的,如果沒有人以精血供養,鱗片的溫度和跳動會漸漸減弱, 表面的靈光也會黯淡, 比如他傳到我手中的時候,長相簡直和石片沒兩樣。”

    車山雪一邊說, 一邊陷入了回憶中。

    那是他與諶巍絕交的雨夜過后沒幾天,車炎的遺物被整理完。

    雖然車炎駕崩前沒有留下遺詔,但他很早就開始修皇陵,為了安葬他的皇后。留給兩個兒子的東西,也一直都在準備。

    有些遺物意義不明,自然先歸了車山昌。還有一些從規格上看,并非九五之尊用的,便在那一天送到車山雪手里。

    大多數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比如車山雪小時候練劍用的木劍,又比如當年那塊隕鐵打完星幕劍后剩下的一點邊角料。自諶巍離開整個人便渾渾噩噩的車山雪當時一邊整理,一邊慢慢找回了理智,不知怎么的,突然在一大堆雜物里發現了一個漆金小匣子。

    這個小匣子很眼熟,車山雪記得車炎一直隨身帶著它壓袍腳,以致有那么一段時間,整個鴻京都以用別致匣子壓袍腳為時髦。

    車山雪自己也有好些個,時常裝幾兩銀子方便用。不過他在車炎身上見了這漆金小匣子這么多次,從未想過自己的父親會用它裝什么。

    人經常如此,若沒注意到,那就熟視無睹,若注意到了,好奇心幾天幾夜都壓不下去。

    車山雪理所當然打開了這個匣子,在其中發現了色澤黯淡發灰的燭龍之種,和一只小拇指粗細長短的卷軸。

    他打開卷軸,只見那水火不侵的絹面上,有人以娟秀的筆法寫下蠅頭小字,是——

    “此物吸人精血,奪人壽命,萬分陰邪,不可不慎。乃燭龍之種,若能孵化,夙愿可期。”

    車山雪一字不漏地將當年那封卷軸上的字背出來。

    諶巍聽到前面兩句,眉頭就皺起了。

    他和當年的車山雪一樣意識到什么,不由小心地打量如今這個車山雪的臉色。

    諶巍當然沒瞧出半點異樣,當年的車山雪早就震驚過了,如今他怎么還會露出痕跡來。

    不過他也沒瞞諶巍,開口道:“我想你也曉得,虞氏圣女大多死得早,我母親還是幾百年里最長壽的一個。”

    諶巍聞言沉默片刻,問:“那你父親呢?”

    “幾十個御醫查不出死因,就是暴斃,”車山雪道,“當然,講是本該有的壽命被什么東西給奪走了,也說得通。”

    諶巍磨了磨牙齒。

    “你竟然不把這害人命的東西丟掉……”

    “丟掉作甚?”車山雪道,“如果父親明明曉得這玩意兒害人,還是把它帶在身邊,以致后來暴斃,那我總要搞明白他為何要這么做。”

    他這種不把自己小命當回事的語氣,向來讓諶巍深惡痛絕。問題是如今車山雪要做的事已經做完,諶巍連阻止都不能。只好突然將茶杯塞進車山雪手里,讓這混賬喝口水閉一下嘴,給諶巍一點時間冷靜。

    車山雪從善如流地潤了潤嗓子,“我們說到哪里了?”

    說到你那時決定開始作死,諶巍在心里回答。

    而車山雪本來便是隨口一說,他不可能不記得自己說到哪里,而今接著講到:“于是我將燭龍之種隨身攜帶,只是當時氣虛血虧,沒什么精血和壽命喂養它。后來開始學祝呪才好一點,加上虞cao行帶給我的虞家先人手稿,我也逐漸了解了一些這東西的來歷,比如是虞氏圣女的傳承之物,據說一直拿精血養著,說不定能化為一條燭龍。那時我以為‘燭龍’是什么秘術的代稱,沒想到……”

    沒想到,很快出了意外。

    名為燭龍之種的鱗片被車山雪的靈力滋潤得色澤發黑發亮,越發不像凡物。某次,車山雪將它從小匣子里拿出觀察,失手掉落在地,接著它竟然毫無違和地融入了地面的影子里。

    車山雪為了找它花費幾天功夫,到最后也沒尋到,只能承認自己不小心將東西搞丟,前功盡棄。然后七天一過,一只比小兒手指粗長不了多少的影子爬到了車山雪面前,試圖鉆進那個小匣子中。

    若非在它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不然車山雪真認不出它是燭龍之種。

    因為考慮到這玩意兒似乎和靈脈有什么關聯,車山雪之后便一直養著它,開始只是以靈力養著。后來燭龍之種長大半寸,不滿只吃靈力,又在陰邪本性的驅動下襲擊他人,車山雪便用自己雙眼為餌食,將其囚禁自己的眼底。

    “這個燭龍之種并非真正燭龍,至今沒有真實的軀體,和七百年前破殼而出的燭龍絕非同類。”車山雪說。

    “我覺得你說得對,”諶巍點點頭,繼而又問:“所以你在擔憂什么?”

    車山雪遲疑了一瞬間。

    “毫無關聯的東西,不可能起一樣的名字,此燭龍之種雖非彼燭龍之種,兩者之間卻一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靈脈寶珠說的是真話,那我手上的燭龍之種——”

    他話沒說完,諶巍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兩人都知道他沒出口的未盡之意。

    將此物留下,會不會導致七百年前先人們千方百計誅殺的那條燭龍復生呢?

    大夢正鼾的燭龍之種絕對想不到,這些天里車山雪之所以如此焦慮,是在考慮要不要殺了他。

    這是很難得的事,一般車山雪真的對一個人起了殺心,絕不會推遲到第二天做決定。

    然而現在這個決定,他已經猶豫了四天。

    并且,在他將一切傾述后,諶巍竟然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意,道:“原來你在為這種事杞人憂天。”

    車山雪額角跳了跳,重復那個詞:“杞人憂天?”

    “難道不是杞人憂天?”諶巍反問,“打個比方,七十多年前,你心悅我,卻不告訴我。因為你覺得我一定不會心悅你——”

    “……等等?”

    “——從你心悅我這件事開始想,你能一直思考到如果我發現了你的暗戀,你該用什么手段對我殺人滅口,每個手段后面附上各種計劃一大堆。別打岔,這就是個比方。你這么思考的問題在哪兒?在你除了第一個猜測之外,后面的每一個猜測都是基于前一個猜測做出的。實際上,你猜測的可能全是錯的,對的只有一件事,你心悅我。”

    “……諶巍,”車山雪,“你今天嘴很欠啊。”

    諶巍伸手,撫平車山雪皺起的眉心。

    他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道“嗯,我飄飄欲仙。”